Step1吉里村(6)沒有信仰的標記者
噼里啪啦的柴火聲中飄來燒焦的糊味。 跌落人間的鴿子半睡半醒間被尖銳的灼燒感驚醒,下意識地想要拍打翅膀卻發現動彈不得——她被捆在木棍、架在火上烤呀??! 多弗“咕嚕?!眮y叫,一個很眼熟的身影抱著樹枝坐了過來。 黑頭發、綠眼睛,天吶,是那個闖入海溫赫爾兩次的年輕人類! 多弗記起了掉下來之后的場景,不過現在火燒翅膀、沒時間想這些了,她現在是化身鴿子的形態,沒有任何力量只有拼蠻力掙脫,希望這個人類能看在她如此頑強求生的份上放過她。 羽毛已經保不住了,那至少得把身上的rou保住吧? 但是火堆邊的那個人完全沒有任何憐憫之心,他只專注地盯著火,甚至覺得火不夠大還往里面加樹枝。 多弗在腦海里緊急搜尋鴿子的自救方式,少頃,她悲壯地仰天長嘯: “咕——!” “咕——!” “咕——!” 三聲落下,林子里飛鳥四散,地上爬蟲鼠兔竄逃,一只視力不好的灰兔一頭撞暈在樹樁上。添火的年輕人臉上露出一個詫異的微笑,撿起兔子,身后又響起凌亂的腳步聲。 一根個兒高的“細樹苗”跑了過來,火光映出他與年輕人有幾分相似的臉?!皹涿纭背吨ぷ哟蠛埃骸拔业纳癜?!薩斐!你、你把偉大的多弗神的化身串起來烤了???!” 薩斐拎著野兔,漫不經心地說:“它還活著,把它放了不就行了?”說著,他把兔子放到一邊,手腳麻利地解開木棍上的鴿子,把這“偉大的化身”扔給他的父親、那個虔誠的多弗教信徒。 教徒諾波迪誠惶誠恐地捧著鴿子,嘴唇都在發抖:“天啊、天??!這可是神的化身!薩斐,你、你做得太糟糕了!偉大的多弗神,您忠誠的信徒諾波迪祈求您的寬恕……” “爸爸!”薩斐打斷了父親的贖罪,他凝視著臉色蒼白的諾波迪,語氣十分堅定:“這世界上根本沒有神!就算有也不可能聽貧民的心聲——” “你閉嘴!”這個向來軟弱的男人爆發出一聲怒呵,他瞪著眼前的年輕人,仿佛這個人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他一切不幸的罪魁禍首、他殺不得的仇人。 薩斐似乎被這種仇恨的眼神震住了,他重重地嘆出一口氣,背過身去火邊收拾野兔;諾波迪瞪著他,直到火焰折斷一根脆弱的樹枝,發出噼啪的聲響,這個忠于信仰、忠于吉里榮譽的男人才快步離去。 林子里靜悄悄的,天空是一塊黑色的布,陰云密布。薩斐把野兔串在樹枝上,放到火上烤,跳動的火焰一遍又一遍舔過兔rou,榨出里面的油脂,慢慢地香味出來了。 他坐在這難得的rou香里,卸下了沉重的情緒。 第二天一早,諾波迪精神抖擻地醒來,在洗出毛邊的衣服上擦擦雙手,昂首挺胸地走到儲物柜前,從柜子里請出一套褐紅色的護甲。他深吸一口氣,莊重地把護甲穿戴在脖頸和腰胯處。簡單梳洗、打理好自己之后,諾波迪走到屋子的西南角,那兒擺著一個半人高的長腿木凳,上面放著一只木雕飛鴿,振翅欲飛,眺望遠方。 諾波迪跪在木鴿神像前做禱告:“無所不能的多弗神,您忠誠的信徒諾波迪向您問好,請您保佑我今天能夠順利入選吉里護衛隊,看在我對吉里如此熱愛、奮不顧身的份上,請您保佑我讓我成為守衛村莊的一員吧!” 激情澎湃的禱告叫醒了同一個屋檐下的薩斐,他毫不留戀地離開床,開始新一天的家務。 沒多久,小鴿子多弗也醒來了,諾波迪熱烈的信仰給了她不少力量,但她在人間無法使用神力,所以就沒辦法實現這個狂熱信徒的愿望了。 她飛到薩斐床頭的窗戶上,打量這間狹小但五臟俱全的屋子:簡陋但干凈的家具沒什么新奇的,西南角的那個木雕倒是做得不錯,多弗很喜歡它挺拔的身姿和線條流暢的羽毛。木鴿的眼睛部位是空著的,這完全符合規范——為了體現神明的至高無上、不可褻瀆,人類被禁止隨意想象、刻畫神的具體形象。每一位神都有自己專屬的代表物,信徒在修建神廟或是雕刻神像時通常都只會制造對應的代表物,且不會給這些代表物畫上五官,這是對神的敬畏。 多弗看完這間小屋,又去觀察薩斐和他父親,然后她發現這對父子很奇怪。 做父親的顯然是個虔心的教徒,多弗看著諾波迪禱告的背影,有些驕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兒子對此卻興趣缺缺,一起來就埋頭于各種家務雜活:劈柴、打掃、洗衣、刷碗、做飯…… 真是神奇,多弗也不禁感嘆,薩斐看上去那么年輕,按照人類的年齡標準也就二十歲、剛成年,但是在這個屋子里卻顯得比他父親還要老練??纯此蓛衾涞膭幼?、沉穩的表情,仿佛他才是支撐起這個家的頂梁柱,而那位做父親的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做完禱告就有熱氣騰騰的食物飽腹,吃完又可以留下家務、出門去追尋他所熱愛向往的一切了。 多弗對此非常不解。在她的大腦理論庫存里,一個家庭通常是由女性撐起家庭內部的天,她們細致耐心地奔波于廚房、臥室、客廳、后院,照顧孩子、體貼丈夫,必要時還需關照老人,以及為丈夫維持在外的體面。這顯然不是看不見各種家務大事的男人們能做到的。 薩斐的小家總的來說和多弗意識里了解的家庭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但是多弗驚訝于他一個剛成年的男人,竟然有如此厲害的本事和強大的意志把父親甩下的家務整理得井井有條,而且沒有任何怨懟、惱怒的表現。 這讓他看起來和許多強大的女性一樣厲害,多弗對此由衷地欽佩。 她歪著頭想了想,這樣簡陋的環境鍛煉出薩斐如此能力和意志也是正常的,他家中沒有女性,單看這年輕人露出來的肌rou線條流暢飽滿的手臂就知道他平日里沒少干活。 看他把上衣脫下后別在腰間,露出來的上半身簡直就是藝術家夢中的完美作品:弧度恰到好處、不顯肥膩的胸肌在陽光下蒙上一層薄薄的汗,淺褐色的肌膚光澤感十足,如果他完全靜止在某個地方,那簡直就是一尊再完美不過的雕像;但他動起來又像是藝術活了過來、彎腰俯背走進最平凡的人類生活里。 多弗體會完少年人的美感之后決定原諒薩斐昨晚的冒犯。她不是一個恪守成規的古板神明,雖然人類擅自對神的化身動粗是瀆神的大不敬行為,但多弗認為自己并沒有因此而受傷,再加上薩斐的父親又無意中為她貢獻了一些信仰之力,而且薩斐本來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雖然據多弗的慧眼觀察他完全不信神…… 【但是他又怎么會有我的標記呢?】 在薩斐舉起斧子的那一剎那,多弗瞥見了他右手內側華麗的鴿羽標記。 -分界線- 捉蟲(犯困中z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