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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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厲的呼喊聲,遠遠傳到了桓楚小妹桓瑛的庭院,阿荷驚得眼皮直跳,心想錦娘可千萬別出什么事。 “阿荷,怎么心神不寧的?”同為桓瑛侍女的青蓮好心提醒道:“小姐就要安寢了,怎么還不過去伺候?” “青蓮,你說前院那是什么聲音?”阿荷實在揪心,恨不得長了翅膀飛過去看個明白。 “前院自有前院的管事看著,哪里輪得到我們去多嘴,你只管做好自己分內事,別惹了小姐不快便好?!鼻嗌彶灰詾橐?,她早看多了這些事,不過是主家處置幾個犯了錯的仆婢,又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被訓斥了一通后,阿荷也沒敢再提別的,低下頭回了院子,只有面上還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屋內的桓瑛借著燭光仍在讀書,以往她多是早早就寢,今日不知何故,捧著一本《詩經》,久久沒有翻頁。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被哥磸鸵髋吨?,好似在揣摩古人的深意。 阿荷已是換了第三盆溫水,見姑娘還是沒有就寢的意思,終于張嘴問出了口:“小姐…”只是她的話還沒問到點上,就又給青蓮截了胡。 “小姐,時候不早了,該歇息了?!鼻嗌忛_門見山地提醒道。 “嗯,是該就寢了,你們都退下吧,留阿荷一個伺候吧?!被哥辉賵讨跁?,她掃了一眼今日當值的奴婢,有意選了個最沒心眼的阿荷留下。 幾個候著的婢女欠身退下,唯有青蓮在關門的時候多看了阿荷一眼,大約是心有不甘。 阿荷默不作聲地伺候小姐用水,仔細剪了燭花,將將要退下之時,卻被桓瑛喊住了。 “阿荷,你…”桓瑛不知如何說起,便略去了原委,只吩咐道:“去前院替我瞧一眼吧,那李氏兄弟究竟如何,我是不好向阿兄直接打聽的?!?/br> 桓瑛拐彎抹角的,其實就是想派個人去前院瞧一眼那李氏兄弟的模樣,都說北人長相粗糲,她若真與這樣的人議親,總得心里有個底。況且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父母早逝,叔伯又遠不在京城,所以一切都要聽憑兄長的意思,而兄長為了拉攏南下的北方士族,準要拿她的婚事去做籌碼,等一切定下了再去打聽,便都遲了。 心系前院的阿荷也正有此意,忙應下了,“是,小姐?!?/br> “可別叫人問了,把我給說出來?!蹦┝?,桓瑛還不放心,又提點了一句。 “奴婢明白?!卑⒑舌嵵氐攸c了點頭,加快了步子奔向前院。 前院的宴席早已不歡而散,阿荷趕到的時候,只見到了在收拾殘局的仆婢。這其中她并沒有相熟的,問了幾句也沒個答話。 阿荷心生酸澀,知道自己異族的模樣,總是和旁人格格不入,平時也多收到白眼,眼下是不會有人來搭理自己的??伤质菦]有時間去難過的,親眼目睹阿錦是否安好,才是此刻最緊要的事。 晚間的疾風驟雨,打落了一樹的梨花。見雨水“滴滴答答”地從廊檐上灑落,阿荷顧不得去惋惜這滿地的梨花白,匆匆去往阿錦的住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上來的氣味,兼有泥土的清香與帶著潮氣的腥味。待到阿荷趕到阿錦的住處,這股血的腥味便徹底蓋過了泥土的清香,原來這味道的源頭,正是這小院地上卷著的三張草席。 “錦娘呢?”盡管知曉無人會搭理自己,阿荷還是朝著那院內的舞妓們問道。 舞妓們似乎今晚都受了驚嚇,好半晌才有人說了一句,“阿錦死了?!?/br> “被主家打死了?!绷硪粋€舞妓面露恐怖之狀,像是親眼看到了一切,“就,就在外面...管事的說,一會,一會就把她們拖走埋了?!?/br> 聽聞這些,阿荷恍如遭逢晴天霹靂一般,腿一軟差點跪坐下來。 明明剛剛還好好和自己說著話的,怎么好端端的,人就沒了?阿荷難以理解發生的一切,無力地靠近那三張卷著的草席。草席下仍有鮮血隱隱滲出,可以想象,她們的死狀有多凄慘。 阿荷認出了阿錦的鞋子,她用顫抖的手掀開了蓋著人面的席子,一張熟悉的蒼白面孔出現在了眼前,那絕不是安然逝去的情狀。 “錦娘,錦娘...”阿荷摸著那余溫不再的臉頰,淚水盈滿了眼眶,失聲痛哭了起來,“怎么會這樣?錦娘,你醒醒啊,錦娘!” 痛心與悔恨幾乎摧毀了這個還不滿二八的孩子,她想起了為掩護自己死于戰亂的父母,想起了輾轉逃難時看到的人間煉獄之景,想起了被排擠之時向自己伸出援手的阿錦......都說南方歌舞升平,怎么好端端的人,說沒就沒了呢?她也有勸阻阿錦今晚不要去赴宴,為何還是落得一個這樣的下場?難道一切都是天意? 阿荷沒有辦法理解這一切,幾乎昏死在了阿錦的尸體邊上,“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如此。 最后,還是管事的吩咐人把阿荷送回了桓瑛的內院。這人雖死了三個,明天太陽可還是照常升起的,做仆婢的,本分便是顧好主子,哪里有時間去傷心?這小婢女傷情至此是不該的,想來過些日子,也能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