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兩腳吞金獸
程老,武濟,本是不尷不尬的這么跪在地上,驟然被點名,一種難以言喻的異樣感頓時充斥全身。 尤其是武濟,滿臉不可思議。 圣上要公然重啟對鳳將軍的調查?可怎會選他? 他以為,自己該會被重重責罰才是。 可皇帝明顯不想多做解釋,待二人領旨之后,又吩咐衛天武道:“這一批官員連同家眷,全部送下山去。 議和期間,無傳召不得出城上山,無要事不得出府,不許私下相聚、往來書信,違者,一律按勾結外敵處置!” 衛天武拱手應下,立馬差人安排。 毫無疑問,這條命令便是懸在這些人頭上的一柄利劍,能讓他們消停好些時候了。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武濟,他不由得出聲:“皇上,可小女尚在山上……” “你以為呢?”秦景同嘴角牽起一抹冷淡的笑,即使點了武濟做事,也依舊對他沒什么好臉色。 “武愛卿若怕山中條件簡陋,小女受了委屈,可將夫人一并留在山上,方便照拂一二?!?/br> 武濟的臉色變了幾變,最終拱手道:“臣不敢,臣……領旨謝恩!” 他如何不明白這是一種威脅? 可他沒得選,只能照做。 交代完事情,皇帝便往山上走去,一個眼神都不想多給他們。 秦月瑩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也猜不透這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決意試探一翻,朝著儀蘭揮揮繡帕,示意讓下人們搬東西,自己則抬腳跟上。 也多虧了鬧這一出,山道上很安靜,一個多余的人都沒有。 秦月瑩跟在其后,沒一會兒功夫就爬得氣喘吁吁的。 過了第一道山門,俯視下去,廣場上的人都遙遙變成小點,看不清面容,秦景同這時轉回身來,朝秦月瑩伸出一只手。 秦月瑩小臉一紅,怯怯的搭上他掌心,心道皇兄心里果然是有她的。 誰料,秦景同滿臉嫌棄的甩開了。 “把鐲子還給朕!” 那只成色上好的冰種翡翠鐲,寬度豪橫,仔細一看,便知是男人戴的尺寸。 秦月瑩今日一身打扮,還是很符合她小寡婦的身份的,并無逾矩之處。 只不過在青山路,鳳府的馬車被攔下來讓人好一通埋汰,車廂內皇帝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一時心軟,讓她扒走拿去氣人了。 可誰能想到,他已經給了她大半路的機會,這女人就是能硬憋著不開口,沒有一點兒想還的意思呢? 果然,秦月瑩聞言看他一眼,手手一揣,藏進衣袖里,一臉無辜表情。 皇帝不由咬牙,“朕可沒說要送你!” 他的私房愛物,都是萬兩銀子起步! 秦月瑩眉頭一蹙,委屈巴巴,同時十分嫻熟的轉移話題,“現在知道,瑩瑩這段時間過的都是什么樣的日子了吧?” 我在將軍府,整日吃不飽也穿不暖,連下人都敢欺負我。 每天都有人上門叫罵,往府門前扔臭雞蛋。若非儀蘭姑姑沒日沒夜的勸導著,這日子……肯定是過不下去了呀!” 她說罷,面色戚戚的掏出一方繡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 還很巧妙的,用的是沒套鐲子的那只手。 秦景同深知她秉性,嘴角抽抽,看向遠遠跟在后頭的儀蘭,“是這樣嗎?” 儀蘭緘默,自然是沒有那么夸張。 不過將軍府一直以來寬待下人,疏于管制。主子搬入之后,確實嚴懲了好幾只碩鼠,說是下人惡行在先,也并不算欺君。 因此,她恭敬的褔了福身,算是默認。 皇帝心態稍微平衡了些,卻是嘴硬道:“少來這一套!天塌下來,你都不會短了自己一口吃的?!?/br> 方才在車上,一些民間吃食她都能吃得滿嘴流油一臉高興。 還說自己平日里吃不飽穿不暖……這么離譜的說辭,不會真有人信了吧? 這一路上山,道兩側皆有羽林軍駐守,皇帝不由得環視一周。 卻見,四周兩側,聽到了他兩對話的幾位,皆露出一種同情又可惜的目光。 秦月瑩哇的一聲發出哭腔,“天下偌大,卻沒有一處可供我容身?;噬夏挥兴暮?,卻什么都要同我一個小女子斤斤計較……” 秦景同不由頭疼,尤其是他感受到周圍羽林軍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許微妙。 有些事情,是只有他們兄妹二人知道,因而一些話,也不方便在此處說。 她正是利用了這一點,與他討要那只鐲子! 深吸一口氣,他壓住隱隱作痛的肺腑,“罷了罷了,朕又不是給不起?!?/br> “皇上真好!”秦月瑩立馬露出一個狗腿的笑容,收放自如。 皇帝rou痛難當,他當時怎么就沒想到呢?任何值錢的玩意,到她手上,豈有再脫下來的道理? 她就是個只進不出的,吞金獸,母貔貅! 腹誹一番,因那只鐲子,連帶著鳳關河在他心中的位置,都狠狠降了一個檔次。 —— 爬了小半個時辰山路,一行人總算來到大應寺寺中。 到底是皇家佛寺,大應寺盤踞崀山,占地極廣,后有待客廂房數百來個。寺中除了尋常僧侶,還養了兩百余位武僧。 如今上山下山的通道都被嚴密戒嚴,此時的大應寺與皇宮哪處更安全,還真說不定。 過了最后一道山門,便是一處中堂。 堂內正中有一巨物,以紅布遮掩,看那隱隱的輪廓便可得知,這是一尊巨大的佛像。 這堂屋,是入寺的必經之處,而佛像幾乎將整個堂屋占滿,只留下一左一右兩條狹長走道,可見這新筑的佛像,便代表著大應寺的門面,亦是皇家的一份榮耀。 然而秦月瑩一見那未開光的佛像,心中便是驟然一痛。 這金佛,乃是兩三年前皇帝下令,京中各家自愿報名,出資修建。她名下產業頗豐,自然也被迫“自愿”,狠狠被宰上一筆。 此舉本意是提高京中商賈的地位,因為那些商賈世家有錢,不吝散財博得美名,在大應寺的功德簿中記上一道。 可于她而言,她既無什么地位需要提升,亦不信什么因果輪回。她出這么多錢,純吃虧。 一身黑金龍袍的皇帝上前兩步,面色虔誠的添香,拜了兩拜。 隨行的一干人等皆低頭不視,只有秦月瑩,趁沒人在意她,偷偷掀開那遮掩金佛的一角紅布,瞬間便被金燦燦的顏色閃瞎了眼。 好多好多的金子!如果能給她搬回家,就好了。 她強忍著心痛,告訴自己往事不可追,一回頭,卻見上完香的皇帝,滿臉冷漠的盯著她看,仿佛已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下午先回房休息,用過晚膳,來書房尋朕,有事商議?!鼻鼐巴_口。 “是?!鼻卦卢摿ⅠR作鵪鶉樣,乖巧褔了個身。 心里想的,卻還是那金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