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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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柸自然不會留我待在許陌君的房間里,趁著男子準備晚膳還沒回來的空隙,將我抱回了我的屋子。 一路收獲了不少走廊上曖昧不清的眼神,我害羞地把頭埋到祀柸懷里,小聲抱怨:“我可以自己走嘛?!?/br> 我哪里知道這正是祀柸想看見的,他抓準了機會迫不及待宣誓主權,如此招搖過市剛好滿足了他的小心思。 一身月白長袍的男子有條不紊的將我抱到床上掖好被子,接著點亮蠟燭燃起炭盆,整間屋子暖和起來。 他看到我之前散落在桌上的問卷,本是隨意一瞥,發現上面全部是關于傾城坊學堂的問題,不由開始上心,拿起幾張細細翻了翻。 “學堂一事,你可有思路了?” 下午賴在許陌君屋里不得空閑,今日祀柸既準了我休息,剛好能把時間利用起來。 我直起身來,目光灼灼看著他手中的問卷:“算是有吧——你快把那些問卷拿過來,我還沒統計完呢?!?/br> 玉潔的手指一一撫過字跡不一的紙張,祀柸微微彎起嘴角,如我所言將桌上的東西交到了我手里。 我倚在床上就著燭光匯總數據,等整理完一切已是夜深。 “唉?!?/br> 傾城坊中的情況比我想象的要好。 如貝子一般的未成年雜役只有四人,叁人是倌伶子女,一人是祀柸外出時撿回來的孤兒,因著年紀太小,除了簡單的掃洗工作并未接觸其他,說是坊中眾人供養長大不為過。 成年雜役中男子居多,既有長住在傾城坊的,也有把這當成一份工作定期回家的,年齡也從十六至四十不等,他們多是出生農家,讓他們擺弄筆墨,還不如丟給他們一把小麥種子。 倌伶當中有像許陌君、沫澀一般出身官家或像殤止、珮扇自小在私塾讀書的人;有像京墨公子受過教育家道中落迫不得已入坊的人;有像苓芩兒、小黃香急需用錢自愿賣身的人...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可是這幾類人匯總的結果卻出奇的一致——他們愿意進入坊中的學堂讀書。 就連略識文墨的少數伶人也明確表明了想要學更多字的愿望,眾人倒是沒有我設想的那般消極,我當他們入了這煙花之地,就打算讓此生葬送在此。 清晰了坊中的現狀,我也有了繼續下去的信心。 在坊中尋一處空屋充作學堂不難,但如何平衡倌伶們的工作與學習是祀柸在意的點,同樣是我沒有把握的一環。 “唉?!?/br> 我將問卷與匯總結果收好,打算去走廊吹會兒夜風。 月白風清,到底是入冬了,廊外偶有微風,我站在門邊,背倚著窗欞眺望遠空中閃爍的星星。 相鄰的叁四個屋子皆漆黑一片,我放空大腦待了好一會兒,瞥了瞥四下,被縮在角落的一團黑影嚇了一跳。 “...珮扇?”我瞇著眼睛湊過去,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雙眼無神眼下青黑的人是那個風華朝氣的男子。 這一幕同我之前在殤止屋前找到他時似曾相識,也不知他不聲不響在這里待了多久,渾身都散著寒氣。 他和殤止昨日未歸我就有不好的預感,因著七兒沒傳來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當他們在坊外一同忙了些私事,怎么珮扇會成這副模樣? 茶水嘩啦啦傾瀉而下,我費了些力氣將珮扇攙回了屋子,他四肢冰涼,臉頰在炭火的熱氣下恢復了血色。 “暖一暖?!蔽彝种腥伺轁M茶水的杯子,他仍是不聲不響,竟似丟了魂魄。 我又添了些炭,眉目中帶著探詢:“怎么回事???” 他眉心的朱砂似乎也在主人的情緒影響下黯淡無光,等到他杯中的茶水涼下來,他才幽幽開口。 “我跟著哥哥去了楚家?!?/br> 他話音剛落我就知大事不妙,果不其然。 “這些年,他都在為楚卿做那樣的事嗎?” 珮扇自楚卿鬧上門后就一直暗中調查殤止的事,這次十五為他提供了一次極好的機會,他設法在殤止出坊后混出坊去,一路跟到了楚家。 多年在楚家的生活讓他對其中的布局了如指掌,他從后院翻墻而入,輕而易舉躲過了院落仆人的眼睛。 正如我上次混入楚家那般簡單,他也很快注意到了那些他以往沒有在意過的事。 比如為什么自小時起殤止總在十五這日讓孫姑姑帶他去山上采藥草,為什么楚卿總往他和殤止的住所送許多他沒見過的吃食和綢緞,為什么楚松甫從不讓他往后院去,為什么楚家的仆人對楚卿的病叁緘其口...他都有了答案。 “是我太傻?!鲍樕壤潇o得讓我害怕,“是我傻傻以為楚父執看在父親和母親的面子上收留我和哥哥,是我這么多年被哥哥瞞在鼓中,是他承擔了一切?!?/br> “前日我沒忍住在他割血時沖了出去,結果他到今天也沒回來?!彼嬷?,像是忽然崩斷了心里的那根弦,“我該怎么辦,沐瓊,我該怎么辦?” 珮扇的哭聲聽得我心疼極了,我上前把他擁在懷里,男子埋在我胸前放肆大哭,很快就沾濕了衣服的布料。 聽他話中的意思,他這兩日沒有回坊都不知宿在了哪里,殤止該是留在楚家無恙,怕是不敢見他所以沒有回來,他們兄弟情比金堅,我反而不是很擔心。 楚卿一事橫亙在他們之間這么多年,找到這個機會挑明感覺并不是壞事。 我將珮扇抱緊,似乎這樣可以給他更多的力量。 “十五之事好比膿瘡,隨著時日漸長瘡口會越來越深,越來越痛,只有把瘡口膿液盡數剜去、擠出才能長出新rou,你能忍受一時的疼痛嗎?” 珮扇擁在我后背的手緊握成拳,他在我懷中堅決道:“我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