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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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臉應該僵住了。臉上細小的絨毛根根豎立,冷風從縫隙間呼嘯而過,撞到我睜大的眼睛里,涼涼的,激出一層水液。 我張了張口,喉嚨像被鉗住一樣發不出聲音,手指無意識張開,頓在空中如干枯的枝干,在骨節處寸寸斷裂開。 寂了好一會兒,殤止捏緊了我的手腕,抵著我的背一點點將我往祀柸的方向推。 “不...我......”我想逃,指尖慌亂掐進殤止的手臂里,幾乎是被他完完全全架著,硬推進了祀柸的屋中。 “我有言在先,場面不會太好看?!膘霒葥踉陂T前,話是說給白畫梨聽的,“想走可以先走?!?/br> 幾人陸陸續續重回屋中,殤止仍錮著我的手,推我在靠墻的玫瑰椅上坐了,他的臉上還殘著整夜醉酒的酣意,眼尾發紅,瞳仁似蒙了層薄霧,這會兒沒有分給我一個眼神,從椅下抽出一根粗繩,不緊不慢將我的手同椅子綁在一起。 “殤止......”我掙了掙,無用功,很快反應過來,垂頭,癱了腰背,整個人像陷進了椅中。 原來那日白畫梨的呼喊他們還是聽見了,可是這幾日都不曾問我,非挑在今日...挑在大家都能到齊的日子...這是一場拷問,更像一場羞辱。 眾人酒醒了大半,許陌君坐在榻上,離我最近,殤止和珮扇回到桌前,各搬了椅子,白畫梨站在遠處。 祀柸點上白茶線香,裊裊青煙升起,白茶凌冽的香氣一點點溢出來,他站到我身前。 一大片陰影擋住屋中僅有的光線,我不愿抬頭,更不愿看他,闔眼假寐,故作鎮定,心卻在狂跳不止。 “怎么又犯性子?!膘霒刃α寺?,抽過來一把椅子與我面對面坐著。 我下巴一涼,他不知何時又拿出那把之前打過我屁股的戒尺,挑起我的下巴逼我與他平視。 “接下來的問題,我只會在今夜問你?!彼穆曇舯徽沟奶一ㄡ劷?,聽起來縹緲詭譎,他停了一下,深嘆一口氣,另一只手往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露出兩根玉石般的鎖骨。 “沐瓊......”戒尺順著我的下巴下滑,停在我的心口處,長尺如一把尖刀,祀柸提醒道:“別想把眼淚當做武器,我不介意聽你哭上一夜?!?/br> 他把我的退路堵死了,我極快瞥了一眼一旁的許陌君,他手肘抵在坐榻上,手掌托著下巴,兩眼沉寂,靜靜地盯著我。 再看殤止,他躲了我的目光。 他們是知情的。 我的心一沉,不知這三人何時商量了,他們心知肚明,今夜會有這場“審訊”。 “你是自己說,還是等我問?” 我一言不發,祀柸輕笑,把戒尺扔到一邊:“換我來問,你就沒那么輕松了,我聽出一句假話,就罰你......” 他停住,看向殤止:“罰她什么好?” 我的目光追過去,殤止抿著唇,喉嚨上下滾動:“你定吧,別傷她就是?!?/br> 祀柸看回我:“打不得,罵不得,要說你真心怕什么,我倒也未瞧出,但讓你今日蒙混過去,又無甚意義?!?/br> 他似想到什么,忽然彎了眼睛。 “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若有答不上或騙我的,就脫一件衣服吧?!彼呎f邊起身添炭,“如此也不怕招惹風寒,如何?” 我霎時紅了眼眶,又想起他先前說流淚不管用的話,梗著脖子,鼻尖止不住發酸,見許陌君和殤止都不為所動,喉間一哽:“你羞辱我?!?/br> 白畫梨見狀,出聲制止:“祀柸,你別太過分?!?/br> 被點名的人輕飄飄瞄著他,眼神游移到珮扇身上,暗自警告他二人:“我沒把你綁起來一起審問已是好脾氣,你同珮扇少言,乖乖待著便是,若看不慣,現在就走!” 白畫梨放心不下我,被他的話捆住雙腿,半晌沒有言語。 事已至此,我也知道沒有躲避的可能,幾個呼吸平復心情,再看祀柸時已有了恨意:“你問吧?!?/br> 他像被我的眼神刺到一般,眉間染了幾分戾氣,言語也毫不客氣:“好,那我便問你,你究竟是誰?” 我聲音顫抖:“...我是沐瓊?!?/br> 他冷笑:“既為沐瓊,那日長街,白畫梨為什么叫你顧泠?” “他......”我的手死死扣住扶手,“這是我與他之間的秘密,只有他會叫這個名字?!?/br> “哦?”祀柸挑眉,“你和他的秘密?你們相識不過短短幾月,竟已有這般情誼?” 我接不上話,硬著頭皮編造:“沒錯,是當初我與他回沐家解除婚約時的約定?!?/br> “那這算什么?愛稱?假名?” 祀柸見我答不上,到我身前,依次拔掉我頭上的發簪:“我沒有十全的把握,怎會布這場局,我勸你還是放乖些,別在我們幾人面前耍心眼?!?/br> 沒了頭飾的支撐,先前綰好的朝月髻搖搖欲墜,祀柸抽出最后一根固定的簪子,冰涼的長發像上好的綢緞,盡數散開。 “我再問你,顧泠是誰?” “我說了,是我?!?/br> “好?!膘霒韧碎_身,重坐回椅子,“顧泠是你,沐瓊也是你,那你告訴我,失憶之前的那個人,是你嗎?” 我渾身一顫,眼前三人盯緊了我,在等我回答。 “我......”我企圖蒙混,“我想不起之前的事,你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br> 殤止和許陌君都露出“果真如此”的表情,祀柸冷然看著我,臉上再無笑意:“早猜到你會用這般借口,起初我替你找補,失憶后性格有所改變也是常有之事,但你畏懼沐家二老,出入楚家又以‘顧泠’之名示人,加之與白畫梨過分熟稔,實不像認識幾月的模樣......” “再不提你失憶后禮儀俱無,字跡有改,你可知沐瓊初到坊中,并無技藝傍身,唯靠身上銀錢求我收留,實因她不通音律,從小只習武藝之故?” 我全身發冷,這才明白從一開始,那些拙劣的演技就被他們全數識破,怕是心中早有猜測,卻沒法印證,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不追究。 “我們幾人假想多時?!膘霒壬斐鍪?,摩挲我的臉頰,“我問你,這副皮囊的主人,是沐瓊還是顧泠?” 再無隱瞞的必要。 我閉上眼:“是沐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