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Romy
低燒退下。 次日,梁小慵牙齦又腫了。 身體里的菌群開始躁動,似乎有所察覺,反反復復,抵抗前來的病毒。 她忍痛噴了藥。 薄荷味充斥口腔,暫時緩解了刺痛。梁小慵的嘴張不開,吞咽更像刮刀割過,匆匆喝了一杯牛奶當作早餐,提起書包,出門。 今天門口的花是一捧雪白的芍藥。 她抱進玄關。 沒有看是誰送的,折短,放在腳踏車前面的籃子里,花香溶進夏季的風,跟隨她在城市里的車道前行。 開放診療不在學校,而是開辦在實驗室里。她看著導航,多費了些時間找路。 等到貓腰小跑進實驗室,人基本來齊,朋友Anna在第一排向她揮手。 “Romy——”她攏著嘴,“這里這里?!?/br> 梁小慵擠過去,給了她一個擁抱,“謝謝!明天給你帶早飯?!?/br> “那太好了?!盇nna向她晃了晃手中的筆記,上面記錄著病人情況分析,“你準備了嗎?” “當然?!?/br> 梁小慵從包里取出筆記本。 這一次是創后應激與認知障礙共病,同時伴有理解應激。 她恰恰比較熟悉這幾種,做起準備得心應手。 Anna:“我想你應該會被選上?!?/br> “為什么?” “病人是中國人,”她說,“母語是最適合治療的語言。教授一定會選你的?!?/br> 梁小慵笑一下,“但愿?!?/br> 她們說了一會話,面前,單向玻璃里的布簾被緩慢拉伸,向上,人群也跟著逐漸安靜下來。 梁小慵站在最前面,能夠清晰地看見胡桃木的沙發腿邊,一雙交迭的黑色皮鞋。 視線保持不動,眼神的聚焦變更在玻璃上。梁小慵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裙,于是,她的影子也是白色的,輕易地被沙發上西裝革履的黑影穿透。 梁小慵垂下眼睫。 昨日指背愈合的傷口已經結痂,新rou生長,癢意徘徊在肌膚之下。 診療直截了當地開始。 “歡迎您的到來,”教授的聲音從右上角的廣播里傳出,“這是我的診療室?!?/br> “首先,我會對您進行評估,問許多問題,找到病情是如何產生、如何發展的,但是今天我們不會進行任何的治療,而是直接跳到提供創后應激的信息環節?!?/br> “它們是什么時候產生的?” “2004年2月?!?/br> 清淡的嗓音在細微的電流里,有著闊別四年的不真切感。 純正的英音,優雅低沉。梁小慵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認真地做筆記——盡管,沒什么好寫的。認知性療法的流程與結構早在腦海里一清二楚。 “當時發生了什么?” “我失去了父母,”他靜靜地說,“他們是消防員,被迫違反規定,在余震前進廢墟救人。受傷后,醫院物資不足,他們去世了?!?/br> Anna小聲:“好可憐啊?!?/br> “嗯?!绷盒°济蛄嗣虼?。 “所以從那一刻起到今天,您一直都處于創后應激中嗎?” “是?!?/br> “好?,F在,對于我們今天的治療我有一個計劃?!苯淌谡f,“請回憶,至今為止,您有什么被困擾的問題,我們將會深入其中一到兩個。這一部分,由我的學生來完成,可以嗎?” “可以?!彼f,“不過,我有一個要求?!?/br> “請說?!?/br> 他的手指攏住領口的收音麥,廣播傳來幾聲雜音。梁小慵抬起頭,看見他向前俯身,與教授說著什么。 邊交談,視線邊轉向人群。那雙狼一樣琥珀色的眼睛,似乎立時捉中了她的所在。 梁小慵不自主別開目光。 很快,她意識到,面前是單向玻璃,他看不到她。 她重新看了過去。 教授已經走出實驗室,“Romy,第一個問題你來,怎么樣?” - P:治療過程參考Judith Beck Therapist 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