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喬芄中午來的公司,她穿著長袖的白襯衫和藍色半裙,襯衫的花苞領貼到下巴,被藍絲巾系的很牢,整個夏天她都是各種吊帶,很少包的這么嚴實,前臺不禁看了眼窗外。 雖說立秋后早晚溫度有所下降,但是中午的太陽和夏天幾乎沒什么區別,依舊guntang,就這一會兒功夫窗臺邊的盆栽已經全都曬蔫巴了。 前臺meimei把空調溫度往下調,擔心地問她:“姐,你不熱嗎?” 喬芄拉開衣領又趕緊松手,她拿起桌上小風扇對著領口吹,顯然是熱的,但是嘴上要硬,她說:“不熱” 額頭那么多汗還不熱?前臺看不下去,拿起資料本幫她扇風。 喬芄把臉湊過去,兩邊冷風對著吹溫度才降下來,她緩過氣問道:“老板在嗎?” “在辦公室和駱經理談事兒呢,應該結束了吧” 喬芄點點頭,目光在桌上掃過一圈,狀似無意地問了句:“今天有什么人來過嗎?” 前臺回憶了一下:“嗯…早上周總來過,還有快遞小哥來送東西,怎么了,你有快遞嗎?都放那兒了” 前臺meimei指了指旁邊的柜子,平時公司的快遞都放在那里,已經攢了厚厚一堆,最上面一層的快遞袋都積了一層灰,全是同事忘記拿走的。 “沒有,你先忙” 把風扇放回電腦邊,喬芄跟前臺道了謝,往辦公室走去。 郝加誠弄完資料,正準備去找駱清,走到門邊聽見熟悉的高跟鞋聲還以為出現幻聽了,他打開門,喬芄正好走到門口。 “你怎么來了?”郝加誠趕忙把她拉進室內。 喬芄拿過辦公桌上的保溫杯喝了口茶水,舔著下唇說:“好苦” 不喜歡喝還偏要喝,郝加誠用拇指擦了擦她的嘴角,轉身去倒熱水。 “不是讓你今天休息嗎,這個時候跑來做什么?” 都在午休,辦公室也沒別人,喬芄終于可以透口氣,她解開絲巾,露出脖子,粉底被衣領蹭來蹭去,那些痕跡已經隱隱漏了出來,她用濕巾擦干凈,冷風赤裸裸地吹在脖頸間,終于舒服了些。 她逗弄著缸里的魚說道:“半天就夠了,今天周總不是要轉單過來么?” 郝加誠沒想到她今天會來,心道不妙:“給駱清了” 喬芄果然不高興:“不是說好我來做的么,而且家裝也不是他的強項啊” 郝加誠端著溫水,摟著腰把她帶到沙發上坐下,他拉開領口看喬芄的脖子,吻痕顏色沒有昨晚那么深,只是肩上的牙印還很清楚,他用指腹摁了摁,聽喬芄說不疼才放心。 他解釋道:“周熤早上過來說很急,明天就要出一稿草圖,所以讓駱清手底下的人接了” 喬芄能理解,畢竟不能為她一個人耽誤進度,只是心里還是有些不適。 知道她在工作上心思重,再者也是他答應了又反悔,郝加誠只得說:“等羅盛那邊敲定,到時你來接,還是讓小李她們幫你搭手” “說話算數?”喬芄恨不得跟他簽個合約。 郝加誠無奈:“我什么時候說話不算數了” 再說昨天是喬芄明知有工作還要做,雖然他沒把持住也要負責任,但是她起的頭,只能說一人一半。 他都這么說了,喬芄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這件事便就作罷,她看了眼時間,起身給脖子補妝:“沒事我就先走了?” 郝加誠拿起桌上的絲巾幫她系上,問道:“去哪兒?” 喬芄擰著眉頭說:“mama回來了,我要去趟羅家,她昨天和羅叔叔偷偷摸摸領了證,都不說一聲” 郝加誠被她逗笑了:“什么話,父母領證還要跟你報備” 喬芄不樂意:“怎么也該打個招呼吧,那以后我們領證不告訴她,她能不生氣?” 長輩和小輩怎么能相提并論,再者領證這個事兒已經說過多次,如今不過是落實,不算突然,喬芄這個反應明顯還是心有疑慮,上回他們已經仔細談過,于是郝加誠也不再多言,問她吃過飯沒有。 “不想吃” 早上吃了那么點,中午再不吃要餓壞了,索性午休還剩一段時間,郝加誠關掉電腦,帶著她出去吃東西。 用完午飯喬芄送郝加誠回公司,將車停進車位,她對郝加誠說今晚要留宿羅家商量別墅裝修的事宜,就不回來了。 “好”郝加誠看了看四周,見沒人便低頭去親她的臉。 喬芄不滿意,抱住脖子不讓他走。 郝加誠見她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瞧,又不動作,只得俯身把她抱到腿上。 如今他已經能懂得她不動聲色的撒嬌。 喬芄的嘴唇小小的,圓潤又飽滿,親吻的時候可以整個含住,郝加誠親著有點上癮,本想親昵一下就好,結果吻到了就不想放開。 他扶著喬芄的后腦勺,另一只手箍著腰把她攏在懷里,輕輕吮著舌尖,等會兒要見人,郝加誠不敢親太久,他剝開衣領在喬芄脖子上又親了下,見露出紅印才滿意。 對他這些小愛好喬芄總是很包容,她想著反正看不到,也就沒有阻止,親就親吧。 到上班時間,郝加誠下了車,隔著車窗叮囑她:“別著急,路上開慢點” 喬芄很乖地點頭。 掉完頭,郝加誠還沒走,他站在辦公樓走廊上注視著她,喬芄探出腦袋擺手催他快進去,外面太熱了,見他轉身往里走,她才快速離開。 喬芄來公司是想知道林泉晟有沒有來過。 早上吃飯時喬芄眼睛都睜不開,身上也懶懶的不大想動,于是就答應休息一天。 吃完飯,郝加誠在書房整理早會資料時告訴她手機上有通未接電話,叫她記得問問,別是客戶有事,聽見他說昨天有幫忙打回去,喬芄本靠在門上打盹,結果立刻就清醒了。 再睡不著,等郝加誠出門,她跑回臥室給唐苒回去電話,得知她昨天回來,還同羅津領了證,喬芄當時就想,這一天終于還是到來了。 林泉晟肯定要發瘋。 果然很快林泉晟就打來電話,向她確認唐苒是否真的和羅津領了證。 喬芄很好奇,他離開這么多年,消息怎么還會如此靈通,她都是才知道。 并非林泉晟人脈多廣,而是羅津沒有保密,他昨日給整個公司發了喜糖,圈子里傳遍了,他惡狠狠地說羅津這是故意在向他炫耀。 喬芄卻不覺得,以羅津的性格是不屑于做這種事情的,他很有可能是想借此刺激林泉晟,好讓他做出點什么。 是想和當年一樣,抓他把柄嗎? 林泉晟問喬芄:“你mama在哪兒呢?” 喬芄笑出聲:“?你沒那么天真吧,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那邊傳來打火機的聲音,林泉晟吸了口煙說:“你就不怕那男的知道?” 果然,他手握著一個籌碼,以為抓到了喬芄的要害,自信滿滿的跑回來,估計做夢都在幻想喬芄任他拿捏,錢和人唾手可得的場景。 喬芄又想,歲月看來也并不太善待他,這么多年還那么自負,她咬著牙笑:“威脅我?有種你去找他啊,你敢嗎?” 林泉晟沒說話,喬芄知道他不敢,愈發刺激道:“別拿這個來威脅我,沒用,有膽子你就去,去告訴他我就是當年害他出車禍的女孩兒,去吧,我倒想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郝加誠或許恨她,但肯定更恨林泉晟,當年他直接傷害到了郝加誠的父母,而郝加誠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護短,尤其是家人。 喬芄提醒他:“你有查過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么?你大可以想想,你快死的時候我是會在旁邊拍手叫好,還是幫你求情” 林泉晟以為自己足夠卑劣就無所畏懼,可郝加誠也不是個完美的好人,他有權有勢,最重要的是夠狠,當年的憤恨從來沒有熄滅,它只是被親情壓制,無奈地沉寂了下來,如今再度被提起只會爆發的更兇猛,拋去所剩不多的善良,如今的林泉晟怎么會是郝加誠的對手。 可是明媚的少年人是怎么變成這樣的呢,喬芄的心揪著疼。 她望著電視機里倒映著的自己,黑色屏幕上看不清臉,但她能想到那張臉一定猙獰極了,那不是郝加誠喜歡的樣子,她捂著臉說:“姓林的,我巴不得你早點死!” 這么多年,喬芄都沒有再提起那場車禍的任何事,哪怕是唐苒,在一切結束后她們也沒有好好聊過,因為她們比誰都清楚這件事并沒有結束,它造成的傷害一直還在,只是由一個人默默承擔了。 郝加誠說他討厭懦弱的人,喬芄又何嘗不是,她比誰都厭惡當年那個弱小無能的自己,哪怕她現在已經勇敢很多,可她還是恨那個小女孩。 喬芄有時覺得自己已經在這漫長的十年里瘋掉了,她被內心的愧疚折磨著分裂成了兩個人,長大的喬芄始終無法接納幼時的自己,她想,林喬芄是個勇敢有責任心的人,她比誰都堅強,做錯了就會立正挨打,怎么會是那個只會逃避的人。 她總是在夜深人靜時冷眼觀看那個只會哭的小孩,站在一旁唾棄她是個膽小鬼,一次又一次,喬芄將那個人拋的越來越遠,可每每回頭卻依舊還能看到,無法自欺欺人,于是她只能連自己一起厭惡。 喬芄不敢去想,一回想她仿佛又看見那個躺在病床上的身影,令人窒息的疼痛席卷而來,將她包裹的喘不過氣,布滿陽光的客廳里,喬芄如同墜入深淵,渾身發冷,她窩進沙發里,疼的胃都在痙攣。 林泉晟沒因為她的話而生氣,反倒大聲的笑了一會才嘆氣說道:“何必呢寶貝,我只是想你mama了…” 喬芄冷著聲音打斷他:“別叫我寶貝,我覺得惡心!?” 林泉晟知道他的話還是起了作用,小時候的喬芄就是越生氣越容易說狠話,他這個女兒性格雖然變了,但有些東西還是沒變。 他試圖繼續協商:“不見人我也有辦法讓他知道,喬芄,你讓我和你mama見一面,我保證什么都不說” 喬芄的回答是直接掛了電話。 她雖然喜歡郝加誠,但是絕不會為了自己去坑害唐苒,離了火坑的人走的越遠越好,喬芄不回頭,也不會讓唐苒回頭。 把車開進別墅停好,喬芄看見唐苒從門里走出來迎她,羅津也在。 來的路上喬芄想了很多,腦袋里亂糟糟的,總是想著想著就跑到了郝加誠身上,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想明白,可能是她已經沒有辦法了,撫摸著耳后的吻痕,喬芄自暴自棄地想,無所謂了,該來的總要來,瞞不下去的,她也不想再瞞了。 可是結局無論是生還是死,那都得由郝加誠來做主。 林泉晟以為他拿到了顆遏制她的棋子么,喬芄要告訴他,那是顆無處可用的廢棋,誰都別想用這件事來做文章,她從來不受任何人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