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財樹和魚
郝加誠前腳進公司,后腳就被六親不認的助理堵在了辦公室門口:“遲到一個小時,交錢” 昨晚到現在他一共睡了不到五個小時,整個人處于暈眩狀態,開車時他抽空給保險公司的朋友打了個電話,咨詢他這種狀態算疲勞駕駛嗎?如果出車禍能不能理賠。 朋友副業賣保險,主業算命,聽說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沒事兒就搬個小桌往街口一擺,一杯茶坐一天,不過看來并不賺錢,不然怎么賣保險去了。 羅盛只當他沒睡醒說胡話,先是提醒他今年的車險該交了,又說今兒早起,閑來無事為他算了一卦,是很好的卦象,財運很旺的同時,還會遇上好姻緣,并不是所謂的桃花,而是良人,話里話外頗有股命中注定的意味,不過羅盛也提醒他要把握住,因為一不留神很容易錯過。 郝加誠聽完揶揄他小心點,別哪天胡說八道被人摁地上揍,屆時他一定雇個樂隊在旁邊唱好日子,羅盛也跟著樂,罵了他一句混賬玩意兒就掛了電話。 不過運氣確實不錯,一路綠燈到了公司,本想睡個回籠覺,結果現在門都進不去,望著面前的收款碼,郝加誠揉著漲疼的太陽xue,很是無語地嘆了口氣:“林喬芄你是不是昏頭了?工資都是我發的,你讓我交罰款?” 小助理面不改色的甩出一張A4紙,上面白紙黑字的羅列著公司守則:“進了公司,人人平等,你是老板,更應該以身作則” “遲一會有什么大不了,明天你也遲到,我批準了” 他這樣散漫的工作方式喬芄很不喜歡,不高興的把手機往前遞了遞:“老板!無規矩不成方圓,規則制定出來就是讓人遵守的,你都遲到早退多少次了,再這么懶散,公司遲早毀在你手上!” 如果郝加誠沒記錯,這人才剛滿24歲,明明是個小年輕,怎么古板的跟上世紀的人一樣。 進社會都兩年了,做事一點不知道變通,簡直是把規矩刻在了腦袋里,得虧他宰相肚里能撐船,不跟她計較,但凡遇到個小心眼兒的,早變著法陰她了,還工作,這會兒不知道在哪個小區撿紙殼呢。 不過話說又回來,嚴格歸嚴格,喬芄確實幫他把這個小公司管理的很好,她很能吃苦,剛開業那會兒事多人少,加班是常態,打雜這種活兒都落到了她頭上,愣是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 有一回晚上經理發了張照片給他,說路過公司看見一間辦公室亮著燈,保安去查了沒看見人,經理嚇得說公司鬧鬼。 郝加誠跑來一看,這人裹著張毛毯窩在椅子里加班,桌上零食風扇水壺抱枕把她圈在里面,連鍋都有,就差把床搬到公司來安家了。 這么矜矜業業,搞得郝加誠都覺得她有點傻,以她的履歷,找個輕松體面的工作綽綽有余,怎么想的跑他這個小地方遭罪。 不過嘛,人各有志,他也不會傻的把人往外推,現在這個社會,再想找個這么盡職盡責的韭菜可太難了,郝加誠識趣的結束話題,拿出手機老實付了錢。 喬芄把罰款發進工作群,群里的人跟小魚奪食一樣蜂擁而上,這幫人摸魚摸的光明正大,等郝加誠再去點紅包,只剩下一排的謝謝老板,他在心里吐槽,一大早就破費,旺的哪門子財,羅盛那個神棍,這么多年沒被打真是祖上積德。 辦公室很亮堂,四扇窗戶都被打開通風,門邊的發財樹剛澆過水,根莖旁的土很潮濕,沒被吸收的水份在土壤上形成了一個個小水洼,在陽光下反著光,水分很充足,充足的都快淹死了,大事不妙,郝加誠急忙走到窗戶邊去看魚缸里的小家伙們。 很好,肚子鼓的可以當皮球踢了。 他頭暈眼花的撐著魚缸連連嘆氣,想破天都搞不明白,為什么工作上聰敏的如同開掛的人,生活里卻能蠢笨的像失了智。 此時喬芄提著早餐進來,毫不心虛地問他要吃飯還是要先問責。 問責?問責他的樹就能活了?郝加誠往沙發上一坐,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喬芄用文件擋住臉偷笑,笑夠了才打開筆記本,開始報備工作:“林總約了下午…” 一句話還沒說完,郝加誠打斷她:“你站著我怎么吃飯”他指向沙發:“坐下說” 喬芄坐到他對面,拿出筆,報備完一項就在后面打上個勾,和郝加誠不同,她為人仔細,每天的事情都會安排的井井有條,所以從來不慌不亂,有著這個年紀略顯突兀的成熟。 郝加誠猜她大學期間肯定沒少打暑假工。 “林總約了視頻會議,定在下午兩點” “你開” “錢老板的訂購合同發回來了” “印章在抽屜里,自己蓋” “那打印機的維修,會議室的窗簾,投影儀…” 前兩件事還算正經,后面就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郝加誠抬起胳膊,將她手里的文件夾啪的一聲摁上:“再說一遍,小事兒能處理就自己處理,用錢直接找財務,不要來問我,記住沒有?” 到底誰是老板,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入股了呢,看似是信任她,實際就是懶,要不是給的錢多,這會文件早砸他臉上了。 想想馬上又到發工資的日子,喬芄還是忍了下來,但是退一步越想越氣,她放大聲音吐槽:“哪天一定想辦法把你騙的傾家蕩產” 聞言郝加誠樂的直笑,吃飽喝足,他精神了一點,起身往辦公桌走,對她說:“你要是有這個本事,我保證不報警抓你,記得出書,到時我帶人給你捧場” 對于他的嘲諷,喬芄回以一個白眼,暗下決心,明天就是他那棵寶貝樹的末日。 “困死了,幫我泡杯茶”剛打開電腦就收到一堆郵件,郝加誠打了個哈欠,搞不懂自己這個老板為什么比員工還累。 從柜子里取出茶葉,喬芄看向郝加誠,辦公桌靠近窗邊,陽光落在他身上,能清楚地看見他眼下的烏青,最近忙,頭發長了也沒時間打理,微卷的頭發像雞窩一樣亂糟糟地堆在他腦袋上,一看就是起床后隨手抓了兩下,不過這副憔悴的模樣倒是讓左眼那道疤痕柔化了很多。 可是…不對勁,喬芄記得昨天沒到點他就溜了,不應該這么累啊。 “昨晚干什么去了?不會去哪里鬼混了吧?” “什么鬼混,老頭子催相親,嘮叨到半夜,煩死了” 昨天可謂精彩,眼看平日的念叨一點作用不起,他媽直接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召集到了家里,拿著一堆女孩的照片讓他選,最后被說煩了,郝加誠直接說自己不行,生不了孩子。 想到親戚一張張跟吃了苦瓜似的臉就想笑,不過他媽哭了半宿,說到動情處更是責怪起自己沒有照顧好他,又哭又鬧,折騰的不行。 郝加誠抹了把臉,感覺心累的很,這都什么事兒啊。 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喬芄大概能猜到他經歷了什么,轉口問起另一件事:“周總婚禮是不是快到了?” 郝加誠點頭:“嗯…對了,到時候你陪我去一趟” 喬芄不高興了:“老板,休息日還要我加班,太過分了吧” 這人怎么回事,事情多的時候自己主動加班,趕都趕不走,經理在背地里都叫她卷王,這會帶她去吃飯怎么還過分了,郝加誠搞不懂她的心思,直接發了個紅包過去。 “我也不想耽誤你時間,但是來的親戚太多了,帶個女朋友堵住那些人的嘴,讓我清凈點” 給喜歡的人做假女朋友,無疑像老板給員工畫大餅,你知道這個餅是假的,可是你抵抗不了它的誘惑,甚至還心存幻想,萬一是真的呢,萬一他是試探你的心思呢,如果不吃,白白錯過了怎么辦呢? 喬芄真想一個耳巴子讓自己清醒清醒,她小聲嘀咕:“做女朋友我很樂意啊,轉什么錢…” 郝加誠在看郵件,沒聽清,抬頭問她說什么。 端著茶走過去,把杯子放到他面前,喬芄笑的燦爛:“我說,裝女朋友而已,舉手之勞,不用給錢,老板太客氣了” 她很小只,生的又白凈,一雙漂亮的杏仁眼,扎個高馬尾,文靜極了,郝加誠第一眼看見她就覺得她很適合去當老師。 但是林喬芄每次假笑都很刻意,嘴角和眼尾向上用力彎曲,和她平時明媚的笑根本不一樣,整個氣質瞬間垮掉,郝加誠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感慨她實在虛偽的很,紅包都點了說這種話。 “那你把錢退給我”說著他把收款碼點了出來。 “我不!” 傻子才還錢,喬芄抱起文件撒腿就跑,門哐的一聲合上,聲音之大,郝加誠正喝水,被嚇得一激靈,他舔了舔被燙到的嘴角,覺得嘴巴里一股苦味。 這丫頭今天怎么回事,泡的也太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