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流言
半個月后,京城再次震動。 江南祝氏與燕氏聯合部分世家,趁朝廷不備,已占據定州,招兵買馬,號稱大軍三十萬,兵臨欽州城下。 欽州,乃歷代軍事重鎮,京城三道防線第一層。 謝淮意欲親征,被百官攔下。 “此多事之秋,陛下坐鎮皇宮,可穩民心?!?/br> 謝淮即刻下旨,令正班師回朝的衛軍改道,宋子初為總領元帥,重整三軍,直取定州,抽調四萬禁軍馳援欽州,再令瓏城、麗城等重鎮加固城池,再筑軍壘。 深夜,謝淮來到重華殿,一點青燈如豆。 紅玉道:“陛下您來了?娘子還未睡,在等您呢!” 曲音靠著床枕,手里拿著書,卻遲遲沒有翻頁。 謝淮撩簾進來,光影里,女子白衣墨發,單薄的肩膀似乎一捏就碎,她望著前面的床帳子,眼神發癡。 “怎地?這么害怕?睡不著?” 謝淮退去屏風后,宮人伺候著褪去外袍、發冠,凈面洗漱,坐到床邊,一把摟過她,“五娘別怕?!?/br> “我沒怕,也沒有睡不著,我在等陛下?!?/br> 他湊到她耳邊說悄悄話,“孤今日有心無力,明日再補償……” 透過遮屏,宮人還在忙碌,曲音咬著牙小聲道:“你還有心情胡說八道,你最好是天天有心無力?!?/br> 馬上皇帝,軍功起家,不知打了多少仗,多少次死里逃生,定州暴亂算得了什么?不至于就亂了陣腳。 他貼著她的耳垂,“若天天有心無力,五娘就該怨恨孤了?!?/br> 曲音瞪他一眼,煙水橫波。 謝淮親了親她的臉頰,“好了,知道五娘是擔憂孤。一群秋后的螞蚱,無論怎么看都是自尋死路,蹦跶不了多久,五娘不必擔心?!?/br> 把她的手貼到臉上,蹭了蹭,“孤只想看到五娘開開心心的?!?/br>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開心了?”曲音抽回手,還嫌棄地甩了甩,“說正事,不要油嘴滑舌。我倒是常聽七郎提起燕三郎,說他有驚世之才,定州之亂必是他牽的頭?!?/br> 謝淮不可置否,“真有驚世之才,就該如子初般擇良木而棲,更不會走上一條死路?!?/br> “世家跋扈了上千年,你把桌子掀了,飯都不讓吃,他們哪能甘心,放手一搏也值當。陛下御極以來,雖使鐵血手段震懾住這些鬼鬼祟祟,但定州一亂,說不得又要蠢蠢欲動,兩頭下注了?!?/br> “孤就等著,正愁太識趣太安分沒機會收拾他們?!闭媒o平靜下來的朝堂再來一次大清洗。 曲音眸中一閃,“陛下身子已大好,該傳出去了,“久傷不愈,朝中人心惶惶,陛下還是別惹得手下人擔憂,叛軍也會拿您的身體做文章了?!?/br> “嗯,孤知道,五娘果然聰慧?!?/br> “陛下身子若好了,我也該出宮去了,留在宮中惹人閑話?!?/br> 他撫著她的頭發,不滿道:“閑話,閑話,五娘除了閑話還關心什么?這般膽怯?!?/br> 她冷笑,“不若陛下臉皮厚,不懼人言?!?/br> “好??!五娘竟敢取笑孤,該當何罪?” “據律書,虧禮廢節,謂之不敬,陛下就冶我個大不敬之罪,拿我下獄去吧?!?/br> 謝淮扳過她,她就把臉埋住,不肯與他直視,他拂去她面上發絲,捧起臉來,她便把眼睛閉了,反正不看他。 他親她的眼皮兒,“孤怎會拿你下獄?孤哪里舍得?”又輕拍她后背,“孤想辦法,沒得讓人說五娘閑話,如此可放心了?” “想什么辦法?”別出些餿主意。 ———— 一語成讖,果然是餿主意。 “陛下如今痊愈,仰仗縣君妙手回春,許是過于耗費心神,縣君病了好幾日,起不得身,見不得風,御醫診了脈說好好將將養著就行,陛下念縣君恩情,準其宮中休養?!?/br> 蘇大監親自去安國公府傳話,老夫人知道其中有貓膩,但想破腦子也沒猜透,宋子初不在京中,也不敢有任何舉動。 坊間確實沒曲音的閑話,但謝淮的流言飛得到處都是,“心胸狹隘,為轄制領兵在外的宋太尉,將其家眷扣押宮中?!?/br> “也算不上吧……”歷朝歷代,封疆大吏的親眷不都是留在京中為質嗎?“興許曲縣君是真病了?!?/br> “你有所不知,前幾日宋太尉唯一的子嗣也被送進宮了。若真病了,豈不是讓孩子過了病氣?!?/br> “行了行了,隔墻有耳,慎言,慎言!” 這是毫州的一間茶館。 隔壁廂房內,窗明幾凈,一名白衣男子坐于藤椅上,金冠束烏發。面容精致,美玉不足以喻,風儀絕倫,青竹不足以擬。 他笑意晏晏,“京中流言,已經傳到這兒了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