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急
珠寶是奢侈的點綴,閃耀的鉆石在各個切面下都折現出剔透的光華。 云蕎半晌沒說話,拉開了床頭燈。暖黃的燈光傾灑下來,給人增添了一份柔和。 “江連,你別把我當不知事的女孩,如此貴重的東西說送就送?”況且兩人的關系遠達不到那樣的程度,這是云蕎沒說出口的話。以往他們是會有給彼此送禮物的時候,但都是點到即可。一眼就能看出這鉆石的品相不凡,一旦有了衡量,事情就不是能簡單了斷的。 燈光映照出人清晰的面容,所有的心思也如暴露在陽光之下。 江連在女人這雙淺棕色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同時也看到了女人深深的質疑。 “我想你可能猜到了,”江連淡聲如雁過無痕,定定地看著女人,“你不必把它當成負擔,這只是一個我單方面的想法,”男人頓了頓,“但也請別著急拒絕我,”男人聲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這是場近乎把話說進心海的談話,讓原本平靜中透著親密的清晨變得隱晦,所有的溫情戛然而止。 “給你?!迸巳∠马楁?,攤在手心上,是遞給江連的意思。 江連并未動作,只是安靜地看著女人,碎發打在額前,凌亂又隨意。 良久,江連伸出手?!昂??!蹦腥说幕卮鸶纱嗬?。 剩下的是呼之欲出的緘默,兩人中間似橫亙著一座沉睡的火山,空氣膠著。 云蕎掀開被子下床,穿上拖鞋進了浴室,轉眼間就看不見人影。 江連收回視線,掂了掂手中的項鏈,想象著這精細玩意被扯斷的樣子,然后鉆石砸在地上發出的清脆聲響。 酒店的早餐豐富,服務員將餐車上的早點一一呈放在餐桌上后便離開了套房。 江連坐在餐椅上,隨手端過一碗粥,淡淡的咸香味鉆入空氣,雞絲飄在白色的粥面上,男人舀起一勺,不緊不慢吹去熱氣方才送入口中?!半S便給你點了點,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蹦腥说皖^似在對著瓷碗說話。 云蕎拉開椅子坐下,“謝謝?!滨rrou小籠被蒸得透汁,水晶蝦餃如盛放在白瓷盤上的潤玉,云蕎喝過一口燕麥牛奶,暖意涌上全身,即便不在冷天。 剛才她能感覺到男人的陰沉情緒,但只有一瞬,隨后便雨過天晴,中間的那場大雨仿佛是場玩笑,她知道她這是折了男人的面子。云蕎看了一眼正在喝粥的男人,動作優雅,面色無虞,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看我干什么?”男人突然出聲,淡淡地瞥來一眼。 “沒什么?!痹剖w淡定移開視線,欲夾起一只蝦餃??墒沁@晶瑩剔透的蝦餃不聽話地在盤中打滑,顯得落在盤中的筷子有些滑稽。 就像,云蕎愣了半晌,細細思考著什么,就像順風順水、無波無瀾的人生有了失控的預兆。 身邊的椅子不知何時有人坐下?!奥齺??!苯B扯過紙巾擦掉女人嘴角的牛奶漬,細聲說道。 慢慢來,也就是別慌的意思,是說她在慌張嗎?可她在慌什么呢,蝦餃終于穩穩當當地被她制住,身邊的人坐得四平八穩,云蕎低頭顫著睫毛,男人是修得如銅墻鐵壁厚的臉皮嗎,還是說是開水大師,水涼時不動聲色,水溫時一二情意,水沸時便若即若離了么。 男人的眼里帶著清淺的笑意,那點對于關系上僭越的請求仿佛只是發生在平行時空里的事,好像一頭不帶壞意的狼,可狼怎會甘心就此收手? 一頓早飯吃得漫長。兩人待在一起時的磁場分外和諧,甚至從昨晚到今早的時間都被拉長。 據說和心怡的人待在一起每分每秒都會格外珍惜,時間在流逝中增添愛意。而在愛意陡升的前夜卻又是格外漫長。 * 離開酒店,云蕎回了自己的家。 打開家門就看見天空蹲在門邊,“乖寶,可想死你了?!痹剖w蹲下可勁兒揉著天空,天空瞇眼一臉享受,甚至還主動往女人臉上貼,“哈哈,我這不回來了嘛?!痹剖w被天空軟乎乎的毛發蹭得發癢,這是小家伙在控訴她回家晚了呢!哎說是小家伙其實她都抱不動,剛到她家時還是瘦骨嶙峋的一個,兩年過去,現在長得健康又壯實。 關上屋門,一人一狗結伴往屋里走去。天空食盆被舔得一干二凈,她昨天傍晚走的時候留的食物都給吃光了,云蕎簡單把地面收拾下,“mama晚上帶你去吃好吃的?!?/br> * 晚霞滿天,夕陽紅和夢幻紫鋪就條紋的天空地毯。 云蕎開著車,修長瑩白的手從容地轉著方向盤。天空乖乖坐在后座,像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只是不斷看向窗外的視線暴露出邊牧的興奮躁動,云蕎從車內后視鏡將這副景象盡收眼底,低笑著給后車窗打開一點縫隙,晚風吹起天空頭頂黑色的毛發,邊牧用智慧好奇的眼神看著這個世界,云蕎心神安定,只覺歲月靜好。 小狗對于這個世界的全部認知來自于它靈敏的感識,它或許不懂人這種生物之間的彎彎繞繞,但它感知人情緒的本領一流?,F在中央大街上人群車流熙攘,時代的進步讓狗生疑惑,它看向駕駛座的女人,mama便生活在這樣的世界里嗎。 今早回來時心情明顯失衡,即便在抱向它時永遠都是笑臉盈盈。 嗷嗚—— “乖,馬上就到了?!痹剖w右手打過方向盤,左手接上,汽車駛入黑色雕花大門。 偌大的莊園里一片寂靜,漸行漸近的別墅里燈火通明。 云蕎牽著天空下車,一步步走近,看見有一人影站在門口,“李叔?怎么在外邊?” 老李全名叫李忠全,看著眼前出落得亭亭的云家大小姐,眼中濕潤,又看了眼里屋,心下暗嘆。 邊牧在門前刨著爪子,老李看過一眼,“進去吧,小姐,”頓了頓又道:“你母親回來了?!?/br> 哐當——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許見未見的至親出現在你面前,若不滿揣著激動沖上去擁抱是不是不能抵過這蹉跎的時光和一路的漂泊,云蕎站定在餐桌一步遠處,看著地板上的玻璃碎渣不發一言。 蘇靜如原本端坐著的身體有了動作,像是要起身,又硬生生地坐下。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打掃干凈?”云杉林少有地呵斥傭人。 很快地面上的玻璃碎渣被打掃干凈,有新出鍋冒著熱氣的飯菜陸續上了桌。 “乖,”云蕎摸了摸天空的頭,老李便牽著它退下。獨留一家三口,擁有血緣上不可分割的親密關系的三人在一室華光里緘默不語。 或許,開口不知該說什么,欲語還休。 “爸?!痹剖w率先開口,“嗯,快來吃飯吧?!痹粕剂贮c了點頭,目光溫和?!昂?,我洗個手再來?!痹剖w說完便不見了身影。 可她離去的地方有人一直在注視著,不肯移動目光半分。 “別看了,快吃吧?!痹粕剂终f:“你要回來這特意給你坐的,很久沒嘗家鄉味兒了吧,嘗嘗?!?/br> “好?!碧K靜如夾起一筷雞rou,味道如舊,只是人不復以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