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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住家附近有一間大超市,超市旁邊有一個每天都有營業的夜市,謝承瀚三不五時就會去那里買宵夜吃。他很喜歡吃炭烤,就算要排很久的隊,只要能吃到他也心甘情愿。至于我,我只是一個陪鄰居去買宵夜的濫好人,幾乎沒買過東西。 那個夜市的人潮總是很多,再加上道路十分窄小,所以我總會拉住謝承瀚的衣角作為前進的依靠,以防走散,久了我也就習慣逛夜市的時候扯住前面那個人的衣服。 有一次陪著他在等燒烤時,我問他「如果有一天我和你走散了,你會怎么辦?」 那時候,他拍了我的額頭一下,而且不是輕拍,是貨真價實的拍了一下,我嚴重的懷疑當時自己的額頭是紅腫的。 但是,可能是因為那個動作相當扎實,他當時說的話至今我仍歷歷在目。 「我的衣襬都被你拉成這樣了,你覺得我們還有可能走散嗎?當然不可能啊,所以假設不成立啦,白癡?!?/br> 拉衣服的習慣到現在我都沒有戒掉,和宋宇翔一起逛夜市的時候也是,我總會抓住他的衣角以免走散。這天我刻意說晚餐想吃夜市,製造出「人很多所以不得不抓住你」的情況,老實說當下我真的天人交戰了很久,不過最后還是邁出了我人生的一大步。 然后我就真的牽了宋宇翔的手。 然而那只維持三秒,不是宋宇翔甩開我,而是我自己松開的,因為當我碰觸到他的手時,他很訝異地轉過來我。 接著我就進入了無限口吃的狀態,慌得就像被大家抓到週末和李子毅去約會的如瑄。 「你是因為喜歡我才這樣的嗎?」他問。 我愣了一秒,隨即茫然地點頭,茫然地感受他的擁抱,然后茫然地和他一起走在回家的人行道上。 我是因為喜歡宋宇翔才這么做的嗎? 如果是的話,那謝承瀚呢?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又是什么呢? 接著,我理所當然地和宋宇翔在一起了,開始交往后他常常毫不掩飾地表達對我的愛意,一開始我也會熱情的回應他,但久了以后,我的熱情便退卻了。 我們的第一次爭吵來得很快,因為宋宇翔不喜歡我說完晚安后立刻掛掉電話的舉動,所以他單方面的和我冷戰了三天,三天里他都沒有打電話過來,我則是撥了好幾通給他。 我也問過沛嘉是不是我真的做錯了什么,她回答我感情的事向來只有談戀愛的那兩個人才了解,關于我和宋宇翔的事情她沒辦法給什么意見。 「不過我覺得他只是在鬧彆扭而已?!顾f。 又過了一段時間后,宋宇翔終于主動聯絡我了,我們就像剛交往時一樣,開心的一起吃午餐、一起看電影、一起討論某本搞笑藝人寫的小說,一切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也許就像沛嘉說的,宋宇翔只是在鬧彆扭而已,所以他像個孩子一樣突然不計較,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我錯了,這只是一切的開始而已。 之后我們并沒有想像中的甜蜜,吵架成為我們最習慣的相處方式,吃飯的習慣、生活的方式、走路的步調,不管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都可以成為我們吵架的理由。 各種細小的爭執就像玻璃的碎片一樣,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一片一片地扎進腳底,當痛覺終于吸引到大腦的注意時,腳底板已變得滿目瘡痍。 我已經忘了當初是怎么鼓起勇氣牽他的手的,也忘了我們興高采烈地討論故事情節時的模樣,太多的爭吵掩蓋了相愛的理由,我們都忘了當初是為了什么而在一起的。 我們以失敗的分手作為兩人感情的終點,在分手時候,宋宇翔問了我一個問題,儘管已經過了許久,我還是沒辦法回答。 「那時候,你是因為喜歡我才牽我的手嗎?」 宋宇翔在說這句話的同時,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的手腕看,而我也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遮住了自己的手腕。 我和宋宇翔都不是那種「分手后還是朋友」的類型,但由于同班的關係,我們不可能永遠的避開對方,所以我們依然維持在「會說話,但不超過五句」的關係。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學不像高中,我們之間的共同朋友只有幾個,而且都不太熟,所以就算碰了面不打招呼也不會奇怪,因為那就只是「朋友的前男/女朋友」而已。 分手的事情我有和沛嘉提起,然而宋宇翔問我的那個問題我隻字未提。 和宋宇翔交往的時候,我總會強迫自己不去想起某個人,是的,那就是謝承瀚。 也許你就停在下個十字路口──這樣的想法總會不自覺的浮現在我的腦海里頭,但這從沒實現過。來到臺北后,我依然沒在與你相遇。 明明是一間小到讓人窒息的學校,與你碰上一面卻比早上八點起床還難,時間一年兩年的過去,漸漸的,我認定了「我在臺北」是你的另一個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