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一百六十六章賑災(1)
一輛馬車在山道上飛快而行, “公主,您累不累?一會要不要找家驛站歇歇腳?” “我不累,駙馬去崇州賑災已經一個月了,不知道怎么樣了,我想快點見到他!”漫相思一直心急的掀開車簾朝著馬車外張望過去,看著眼前綿延不絕的青山,不由皺眉道, 前一陣子她一直賭氣將青蘇囚與自己的寢宮,不準他踏出宮門半步,然而還是被他尋了借口出去了半日,也不過那半日時間,他便主動請奏去賑災,說是賑災,在漫相思看來,那更像是想著辦法逃離她,不擇手段的想要離她越遠越好。 “這山路不知道還要走多久?還能不能上車夫再趕快些” 她心浮氣躁的看著馬車外的碧綠山川,大聲說道。 “我們離崇州左右不過再過半日的功夫,這兩只馬已經快精疲力盡了,還是讓它們歇歇吧” 一直在馬車內閉目眼神的藍白衣袍的男人,微微睜開那雙飛雪紛紛的眸子,淡淡開口道。 漫相思雖然不愿,但是看著溟鮫那冷冰冰的面色,便也沒有再多言,只是將大半個身子探出馬車外,望眼欲穿的朝著山路盡頭望過去。 崇州,哀鴻遍野。餓殍遍地。一片荒涼之景。 暴雨傾盆,騎馬在這樣的鬼天氣里穿行,披著雨蓑,渾身上下也給豪雨澆了通透。 河水邊白茫茫一片,堤青蘇翻身下馬,牽著韁繩趟水往河心走去,那溫柔的眉心憂心忡忡的緊緊皺著,他很難想象平時才百十步寬的棣河這時候水勢浩蕩,看上去江流還要壯闊,河畔的青青蘆葦給大水淹沒得只剩下青翠的嫩尖,還有許多淹了半截的榆楊雜樹以及零零散散給浸泡在水面里的土屋瓦房。 進入九月之后,天氣就暴虐起來,傾盆大雨一下半個月就不帶停的,各地皆積澇成災,受災田地總數超過四十萬畝。雖說諸鄉有虛夸之處,但是青蘇這十數日來馬不停蹄的走訪鄉里,崇州的積澇成災情況確實十分的嚴重。然而,朝廷賑災的銀子連日來救濟災民卻明顯有些吃緊,令他有些一籌莫展、他正在心中盤量,忽而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極為喜悅的嬌聲呼喚, “駙馬?。。?!” 一身火紅衣裙的女子提著裙擺渾身濕漉漉的朝著他們跑過來,雖然她渾身都濕透了,但仍像是一只見到主人的小鳥一般,飛也似的朝著他奔跑過來,臉上的笑容明麗而動人。 “公主?!”青蘇不由一怔,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嘻嘻~是不是很吃驚???!像是做夢一樣?” 漫相思滿臉堆笑的看著眼前這朝思暮想的男人,目光明亮而耀眼, “你來賑災都已經一個月了,音信甚少,我不放心……也很想你,便跟過來瞧瞧!” 嘩啦嘩啦的雨聲中,她神色興奮的大聲道。 朦朦雨簾中,清柔雋永的臉上的震驚隱沒下去,又變的十分平靜,:“這里洪水尚未完全褪去,留在這里很危險,公主千金之軀,不容有差……公主,還是盡快回宮吧” “我從宮中來,跑了叁天叁夜,我還沒待上一會兒,你便要趕我走?!這么久不見我,你就對我沒有一絲掛念么?!” 青蘇仍舊微微皺眉,:“這里洪澇嚴重,隨時會迸發瘟疫,公主身嬌體弱,不宜久留……” “我不管,我就是不走! 我既然來了,便自是要與你同甘共苦的,你一日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我要和你一起回宮!” “公主……!” “我意已決,駙馬不必多言” 漫相思已經不再看他,一邊抹去臉上雨水,一邊將頭扭到一邊看著那洪水泛濫的江面,神色執拗的道。 那郡守眼看他們兩人在大雨之中就要勢同水火,急忙陪笑著一邊遞上油紙傘,一邊插話道,:“公主心系駙馬,駙馬定然心中感動,只是擔心公主千金之軀,才會意見不和,依下官之間,公主此行匆忙趕來,必然舟車勞頓,不如讓下官為公主安排住所先去安頓下來,再來陪駙馬賑濟災民也不遲??!” “……那好吧” 漫相思掃了一眼那郡守,勉強點了點頭。 突然,她目光一變,抬手指著不遠處叫道,: “你們看!那邊好像有人……” 青蘇順著漫相思手指方向望去,遠處浸在大水里一棟茅草棚子的房頂子趴著幾個黑影,隔著茫茫雨幕,勉強能看清是給困在大水里的難民。 漫過河堤的水勢還在上升,茅草棚子就剩下個頂在水面上,再說給大水浸了這么多天,也是搖搖欲倒。 幾名護衛趟水過去,將一家老少五人從大水中央救出來。 “多虧了公主和駙馬救了你們,還不叩頭謝恩?!笨な乜粗г诤樗械囊患胰私o救了出來,總算是松了口氣。 那一家老少五口忙叩頭謝恩,眼睛卻盯著淹在大水中間搖搖欲墜的茅草棚子,對他們來說,這座簡陋的茅草棚子也許就是一切。 青蘇將受災鄉民攙起來,看他們給困在大水里有幾天了,餓得站立都無力,命人將中午吃剩的麥餅及rou脯取出來,分給他們,溫言安慰道道:“過不了幾天,大水就會褪去,屋子塌了,可以重建,你們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們露宿荒野的……” 這一家老少五人也是餓慘了,狼吞虎咽的吞食麥餅,那個十五六歲的黑瘦少年才咽幾口餅就噎住了,趴地上要舀腳下的生水喝。 漫相思忙上前攔住少年,讓身后的奴婢把水囊解下來遞給他,聲音輕柔柔的像是怕嚇壞了他,:“別喝那臟水,會生病的……這水囊送給你,你別著急,慢點喝,不要再嗆著了——……” 看著這家子又要感恩涕零的下跪謝恩,被青蘇和漫相思制止了,青蘇不放心的朝著郡守道,:“我們再去前面的村子看看,看看是否還有其他人被困水中” “是,大人!” 郡守率先上前領路。 “我也去!我也去!” 漫相思緊隨其后的跟了過去。 堤青蘇和漫相思趟著水視看附近的災情,好些房子經不過大水的浸泡,倒塌了許多,好在積澇的破害性不那么猛烈,人員傷害甚微,但是因此形成的難民卻眾。 他們趟水走了叁四里地,忽然有叁名甲長披著雨蓑追上來,天又開始起了雨,那人滿身濕漉漉的,衣服都已經給大雨澆透。 “大人!大人!不好了??!” 那甲長氣喘吁吁的說道。 “何事慌張???!”郡守皺眉大聲問道 “是施粥棚里的難民們打起了!鬧得很兇??!大人快回去瞧瞧吧?。?!” “豈有此理??!有粥喝這些人還鬧什么!真是沒有一刻讓人省心?。?!” “似是說施粥不均,吵吵嚷嚷的,一大群人便鬧了起來……” 青蘇皺了皺眉頭,輕聲道,:“我們回去看看!” 他們回到粥棚的時候,果然便看見一大堆人在那里面混搶廝打,難民和官兵們不知何故起了沖突,扭打成一團,粥鍋也被打翻在地,還有些饑寒交迫的災民們跪趴在地上饑腸轆轆的舔著地上的粥食、 青蘇眉頭皺的更緊,忍不住快步上前,然而,一旁的角落里忽然一把雪亮的刀刃突然從中間穿了出來,大刺刺的朝著青蘇刺了過去! “駙馬!”漫相思眼疾手快的沖了過去,一把擋開那匕首,隨即又一腳狠狠踢在那人肚子上,那人立即哀嚎一聲,捂著肚子躺倒在地上干嚎起來, “他是齊人?。?!齊人欺我妻女??!我要殺了齊人??!殺齊人?。?!” 那人在地上一邊哀嚎,一邊瘋癲叫著,似是神志不清,很快便有幾個官兵上來壓制住了那瘋子。 “駙馬!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胳膊受傷了?!”青蘇眉頭蹙了起來,看著她染紅的手臂,神色似是有些憂慮。 “啊,只是小傷,過兩日就好了” 漫相思瞥了一眼胳膊,漫不經心的說道。 堤青蘇神色卻并未放松,鄭重道,:“這傷可大可小,也不知道那匕首上是否帶毒,還是請方大夫過來為公主檢查一下為好” “是是是,卑職這就去叫人把方大夫請來!” 郡守也嚇得不輕,公主可是金枝玉葉,若是稍微有什么閃失那可是掉腦袋的大事,連忙點頭應著,匆匆轉身親自去叫人了。 漫相思看著那郡守匆匆忙忙離去的樣子,挑了下眉頭,:“都說沒什么大礙了,你看他那大驚小怪的樣子都像是要嚇破膽了” “公主鳳體金貴,還是……小心為上” 青蘇微微垂眸,看著她那被血水染透的衣袖,輕輕蹙起了眉頭。 半炷香后。 清間干凈的房間內,窗明幾凈,泛著淡淡檀香的味道。 “你這陣子就是住在這里的……倒是,簡陋了些” 漫相思坐在那一動就吱扭吱扭響的老木床上,打量著房間四周,忍不住說道。 “這傷好在并無大礙,公主這幾日切不可讓傷口碰水”青蘇一邊溫柔替她包扎著傷口,一邊靜靜說道,:“郡守本是想讓我去他府上暫住,只是我有些住不習慣,這里雖然簡單,倒也樂的清凈自在,而且這里與我出生的地方與有些相似,見之有種莫名親切的感覺……” 漫相思若有所感的點了點頭,唇角揚了揚,:“是啊,你總是喜歡這種清凈無人打擾的地方,就像是清堤雪蘆也是一樣……” “清堤雪蘆?……是什么地方?” “啊,哦……”漫相思神色閃過一抹慌亂,隨即瞇眸笑道,:“那是我,我一個朋友的住處,嘻嘻~” 青蘇微微點了點頭,道,:“那名字取的卻是雅致……” “嘶~~~~” 漫相思忽而皺起了眉頭,神情似是有些吃痛。 堤青蘇看著她手臂微微發抖,只道是自己動作有些重弄痛了她,神色不由一緊,聲音溫溫柔柔,若古琴之聲,惹人沉迷,“我弄疼你了……?抱歉” “那你快給我吹吹?” 漫相思微噘著嘴將胳膊舉起來湊近他唇邊,歪著頭笑瞇瞇的看著他,“我小時候摔痛了,娘親總是抱我起來,在我磕破的地方吹一吹便不痛了,你也幫我吹吹!” “這………”青蘇纖細眉頭微微擰著,似是有些猶豫。 “怎么說我也因為你受傷的嘛!你是不是理應幫我緩解疼痛啊~~”漫相思撒嬌似的將身子往堤青蘇身邊湊過去,目光明亮而狡黠的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若山花爛漫,堤青蘇看著她,竟然一時找不出反駁之詞,更有些不忍拒絕那清澈如山間泉水的笑容,終究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輕輕握住她的胳膊,在那傷口上輕輕吹了吹。 那溫涼的氣息輕輕拂在她的皮膚上,便像是一陣清風掃過,一片柳葉輕拂,撓的她心里酥酥癢癢的,恨不得立刻便將眼前這男人推到在床上。 她已經漸漸有些分不清,讓她如此心生歡喜的,是因為他是木樨雪,還是堤青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