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岑誘玉郎,無瑕動怒
今日的東市好生熱鬧,百姓圍觀在刑場周圍,陳氏由丫鬟攙扶著,擠在人群中,含淚望著臺上跪著的朱滿堂,失聲哽咽:“我兒……滿堂……” 朱滿堂也瞧見她,顫抖著身體,連聲喊:“娘,救我!救我!江過雁要砍我腦袋!我不要死!我好怕!救救我!” 陳氏心痛欲碎。 江過雁坐在上首,隨手將犯由牌扔到臺面上,厲聲喝:“斬!” 劊子手抽出朱滿堂后背的亡命牌,高高舉起大刀,用力揮下,朱滿堂來不及發出尖叫,腦袋已經被利落切下。 “咕嚕咕?!?/br> 他腦袋順著臺面滾落下地,圍觀百姓紛紛后退,只有陳氏站在原地,她怔怔走上前,抱住那顆血淋淋的腦袋,“滿堂,阿娘帶你回家!” 唐人桂看得別過臉,面有不忍之色。 江過雁一抬下頜,示意吳秋舫。 吳秋舫上前阻止陳氏:“朱夫人,按照《大魏律》的規定,被斬下來的頭顱要懸掛在木竿上頭示眾,三日后,家屬方可領尸體回去安葬,你是世家貴婦,更要為百姓做好榜樣,莫要叫在下難做才是?!?/br> 陳氏雙眼迷迷瞪瞪的,吳秋舫抬手招呼獄卒上前,將頭顱拿回來,豈料,陳氏抱得很緊,獄卒只好硬奪,而后將其高高掛起來,以起到示眾以威,怵目警心的作用。 陳氏仰頭盯著朱滿堂那顆頭顱,太陽光線灼目,晃得她眼睛逐漸睜不開,頭腦昏沉,整個人倒了下去,丫鬟連忙跑來攙扶她,吳秋舫派兩名獄卒幫忙將她送回朱府。 玉歆親眼目睹朱滿堂死狀,心中膽寒,奈何帶著口枷,說不出話,只能“嗚嗚”求饒。 江過雁好整以暇地瞧著他,面帶笑意地安撫道:“玉歆,你不用怕,本官不會將你梟首示眾?!?/br> 玉歆心下稍安。 江過雁見狀,哈哈笑了起來,眉眼間蘊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戾,加重語氣,慢慢道:“逼取民田、打殺百姓、利用職權、公開索賄、踐踏法紀、草菅人命。你犯下的罪則,可比朱滿堂重多了,怎可輕易叫你死去?縱使本官仁慈,想叫你死個痛快,那些被你殘害過的亡者家眷怕是也不肯同意?!?/br> “既如此,”他轉著手中的犯由牌,“本官只好將你凌遲處死了,你貪污受賄,害了多少條人命,那就剮多少刀?!?/br> 說罷,他將犯由牌重重擲向臺面,“啪”的一聲,猶如死亡的喪鐘聲。 玉歆雙眼瞪大,拼命搖頭,身體不停扭動。 獄卒將他綁在十字木架上,勒實了他,玉歆頃刻動彈不得半分。 劊子手拿了專門特制的利刀,從他手臂開始割下薄薄一層血rou,動作慢條斯理,力道掌握得當。 玉歆痛極怕極,額角青筋暴跳,冷汗直流,可奈何連哀嚎聲都發不出來,他渾身皮rou繃緊,下面窸窸窣窣地淌出黃水。 江過雁坐在官椅上,冷眼瞧著他的狼狽窘態,慢悠悠地搖著扇子。 一刀接著一刀,慢慢地剮,細細地割,玉歆的皮rou逐漸脫落,露出森森白骨和跳動鮮活的肝臟。 臺面下,有百姓忍不住嘔吐起來。 江過雁面不改色,眸光漸變幽暗,指腹摩挲著扇骨,就這樣,一點點將玉氏挖空、蠶食,叫它只剩下一具空架子,他再給予重重一擊,骷髏架子自然散落一地,變成飛灰。 屆時,他的家仇才算得報。 剮了將近三百刀,玉歆氣息奄奄,儼然就是撐不下去了。 吳秋舫請示:“還有一千多刀,江大人,可要繼續下去?” 江過雁面色冷漠,吩咐:“喂他喝參湯。另外,去請一名大夫過來,候在一側,若是玉歆不行了,請大夫施救,務必要叫玉歆撐到最后一刀?!?/br> 吳秋舫嘆口氣,頷首:“是?!?/br> * 因著約定的地點是抱節園,玉無瑕反倒不急著去了,慢悠悠地等到將近巳時末,他才坐馬車去郊外的抱節園,他估算著,這個時間點,小紅杏應該起床,并且來赴約了。 到了抱節園,他下馬車,林菁上前去叩門,不一會,門扉打開了,正是青奴。 他彎腰朝玉無瑕行一禮:“碧虛公子?!?/br> 玉無瑕淡淡“嗯”一聲,問:“小紅杏呢?她來了沒有?” 青奴快速眨了眨眼,道:“江夫人正在里頭賞花,碧虛公子請進?!彼麄乳_身,抬手恭請。 玉無瑕抬步跨過門檻,由青奴指引著,往里頭走去。 這個園子雖為抱節園,但一路上,玉無瑕沒有看見一根竹子,全是花團錦簇、大紅大紫。 七拐八拐地繞過小徑,微風習習,玉無瑕身上也一點沾染了濃郁的花粉香氣。 他略感不適,眉頭微擰,但到底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須臾,青奴停下步伐,“碧虛公子,江夫人就在花叢里頭,你自個兒進去尋吧,她不讓奴才進去打擾?!?/br> 玉無瑕頷首,抬手示意林菁在此等候,自己走了進去。 小紅杏正背對著他,蹲在地上,拿著鐵鍬在挖土,旁邊,一根根觀音竹有序地橫斜在地上,小紅杏左側,剛種好兩根觀音竹。 玉無瑕一見到她,面上不自覺帶上笑意,“紅紅,這是榮安公主的私苑,而非我們的宅院,何必在此栽竹?” 小紅杏揮鐵鍬的動作頓了一下,而后繼續哼哧哼哧挖土。 他一邊走近她,一邊說:“我在郊外亦有私宅,不如,我這幾日叫初篁等人過來收拾一番,日后,我們也可常常去那里相會,屆時,我再陪你一道種觀音竹,紅紅以為如……” 他剛想扶起她,動作忽而一凝,眸子微瞇,盯著姬岑的臉,遲緩地道:“……公主殿下?” 姬岑嘻嘻一笑,“表哥,可喜可賀,你終于認出我不是小紅杏啦!” 玉無瑕臉上笑意落了下去,語氣不悅:“紅紅呢?她應承過我,不會叫我見到你?!?/br> 姬岑將鐵鍬隨手丟擲在一旁草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塵土,嗔道:“表哥好生無禮,明明這是本宮的私苑,你做為客人,卻不想見到主人,是何道理?” 玉無瑕嘴唇抿得平直,沒有回答。 姬岑指著剛才種下的兩根觀音竹,笑瞇瞇道:“表哥,這是我剛才特意為你種的,怎么樣?喜歡嗎?” 玉無瑕冷眼掃了那兩根觀音竹一眼,絲毫不給面子:“不喜歡?!?/br> 姬岑攤手,分外無奈,“好吧,反正我無論做什么,都無法討得表哥的歡心?!?/br> 她抱怨:“表哥真是偏心眼!這兩顆竹子,要是小妹種下的,難道表哥也會坦言不喜嗎?” 玉無瑕直言道:“自然不會?!?/br> 姬岑被他噎住一瞬,但好歹習慣了他這個孤傲性子,道:“我們去亭子喝茶吧,小妹估計要等一會才來?!?/br> 姬岑往前走了一段,發覺玉無瑕還站在原地,她停住腳步,“表哥,你要是不肯跟我去喝茶,那就請你打道回府吧?!?/br> 她嘚瑟挑眉道:“那樣子,小妹來的時候,我可不會開門放你進來,到時候,小妹今天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玉無瑕無奈,只好隨她去亭子落座。 青奴來奉茶。 姬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玉無瑕靜靜望著院中的杏花樹,目光悠遠沉靜。 時值七月,杏花早已落光,只有光禿禿的枝丫。 姬岑隨他看了一會,實在不解,開口勸:“表哥,七月份開的正盛的乃是紫薇、杜英、桔梗、槐花,我領你去逛一逛,好嗎?” 玉無瑕目光不離杏花樹,不假思索地淡聲拒絕道:“不去?!?/br> “可是,這樹杏花已經敗光了,只剩枝丫,有什么好看的?” 玉無瑕眨了一下眼睛,定定道:“我并非在看杏花?!?/br> 姬岑聽出他的話外音,有點酸地道:“我知道,你在透過這棵樹看小妹?!?/br> 她搖頭失笑:“真是好笑,你看著枯樹也能想著她,卻對我這個活生生的大美人視而不見?!?/br> 玉無瑕不置一詞。 他總是這樣,對于不在意的人,可以報以十二分的冷淡態度,恍若過眼云煙,連半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姬岑忽而感到挫敗,她失落地問:“我想不通,你為什么會那樣輕易喜歡上小妹?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你居然可以為她改變到這般程度,連違背禮法道德的情夫都肯做?!?/br> 她苦笑,“表哥,你還記得當年勸誡我的話嗎?” “我在及笄禮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和你表白,你卻叫我回去熟讀《女四書》,至此,我淪為鄴城貴女口中的笑柄?!?/br> “現在呢?你還會這樣對我嗎?既然你可以戀慕小妹,那為何不能接受我?” 玉無瑕轉頭望著她,眸光平靜,面上無甚情緒波動,“你方才喝的是茶,不是酒?!?/br> 他站起身,“我去門口等紅紅,告辭了?!?/br> 說完,不等姬岑回應,他徑直轉過身要走。 姬岑跑過去,抱住他腰,側臉貼著他后背,“表哥,我真的喜歡你,我性子豪爽,不似尋常女子,只求與你歡好,不稀罕什么名分,你如今也嘗過女色了,知曉其中滋味,難道不想知道其他女人與小妹的區別嗎?” “你放心,這件事,小妹也是同意的了,她絕不會因此與你慪氣?!?/br> 玉無瑕身體僵住,不為別的,只為她那句話。 姬岑見他沒有掙扎,心一喜,手摸去他腰封,想要抽開他系帶。 忽而,她手腕被擒住,玉無瑕反身將她雙臂拿開,眉眼陰沉,詰聲質問:“你的意思是說,紅紅故意將我約來抱節園,就是為了幫你牽紅線?” 姬岑見他面色不好,只覺要糟,沒有回話。 玉無瑕又問:“今日,她是不會來抱節園見我了,對嗎?” 姬岑想了想,眼神變得勾纏,嫵媚一笑,調笑:“表哥,你現在都有我了,作甚還一直想著小妹?你莫不是想著姐妹雙飛不成?那可不成,我和小妹感情雖好,但可都不喜歡做什么二女侍一夫的事情?!?/br> 玉無瑕狠狠甩開她手,兇戾地瞪她一眼,轉身就走,路過那兩顆觀音竹的時候,他抬腳將其踹歪在地,冷冷怒斥:“小紅杏,你簡直欺人太甚!”每一次都將他的心意踐踏在腳底,何其可恨的小貓仔! 這才徹底離去。 姬岑看著那兩顆無辜躺倒在地的觀音竹,嘴角抽了抽,話說,嘴里罵著小紅杏,能不能不要腳上踹她種的觀音竹? 簡直了,這是把怒火沖她一個人發! 偏心眼的混蛋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