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遣散女伶,玉郎打父
出了湛園,林菁拖拽著一個只著錦被、露出烏青雙臂的女伶而行,委實太過引人注目,所過之處,奴仆丫鬟都停下手中的活計,駐足觀看,對女伶指指點點。 那名女伶遭此大辱,簡直沒臉見人,奈何頭發被林菁扯著,整個頭臉只能被迫暴露在陽光底下,直面那些奴仆丫鬟對她的嘲諷與鄙夷,她淚流滿面,哭到失聲。 玉無瑕停下腳步,忽而問:“初篁,現在什么時辰了?” 初篁看了一眼天色,“公子,現在是辰時一刻?!?/br> 玉無瑕吩咐道:“你派一名奴仆去大門口候著,待家主一下朝歸家,立時請他去祠堂?!?/br> “另外,你親自去請族老開祠堂,再派人通知族中各位嫡系長輩,請他們去祠堂做個見證?!?/br> 初篁領命而去。 玉無瑕與林菁繼續往百花芳草園而去。 朱蓉蓉早聽聞奴仆來通風報信,急忙帶人在門口迎接玉無瑕。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她見到女伶慘狀的時候,還是不免嚇了一跳:“無暇公子,你這是……” 玉無瑕面色淡漠,無甚表情地望著朱蓉蓉,“玉九夫人何必明知故問?”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稱呼朱蓉蓉為“九叔婆”,朱蓉蓉一驚,勉強撐著笑臉,壓下不安:“若是為昨夜之事,我給你賠罪,實在是你九叔公擔心你一人孤苦伶仃,才會派女伶去伺候你?!?/br> “你既然不喜歡這個女伶,那也不必親自來一趟百花芳草園,派林護衛一人將她送還回來就是了?!?/br> 朱蓉蓉招手叫下人:“快,將桃奴從林護衛手中接過來?!?/br> 兩名下人試探著上前,林菁看向玉無瑕,玉無瑕道:“給他們?!?/br> 林菁松手,徒余一手心的黑色斷發,他頓了頓,木著臉將頭發拍走。 桃奴悶哼一聲,劇痛的頭皮有了片刻緩沖,兩名下人接住桃奴,見她裹在錦被里的身體不著寸縷,也不敢給她松綁,只能將她抬起來。 朱蓉蓉吩咐:“將桃奴送回房間休息,再請淳于府醫過來給她看一下?!?/br> 下人稱是,抬起桃奴往女伶住所而去。 朱蓉蓉跟上去。 豈料,玉無瑕也跟上來了。 朱蓉蓉不解,小心翼翼地問:“無暇公子還有何事?” 玉無瑕快步上前,與她并肩而行,問:“玉九老爺呢?他何在?” 朱蓉蓉舒口氣,道:“他昨日出門,徹夜未歸,我也不知他此時身在何處?!?/br> 不過,她想,應當是在哪處勾欄瓦舍也說不準。只是,這些烏糟的話,自然不能對玉無瑕說,以免臟了他的耳朵。 * 到了女伶住所,一大堆姿色姣好的女伶都被吸引出來,三兩站在一塊,觀望著桃奴慘狀,低聲絮語交談著,有人幸災樂禍,有人芝焚蕙嘆。 待見到玉無瑕,眾人大驚,又一喜,齊聲朝玉無瑕欠身行禮。 玉無瑕抬手道:“不必多禮?!?/br> 眾女見他生得芝蘭玉樹,不由心生羞澀愛慕之情,面露潮紅之態,有大膽的女伶則不時朝玉無瑕拋媚眼。 玉無瑕對那些媚眼視若無睹,朱蓉蓉暗中瞪那些個拋媚眼的女伶,示意她們收斂。 玉無瑕問:“玉九老爺所養的女伶全都在這兒了?” 朱蓉蓉環顧一圈,道:“都在這兒,只不過,丁香這幾日偶感風寒,身子不適,現在正在房中休息?!?/br> 她訝異:“公子想要見丁香嗎?那我派人去請她出來?!?/br> 玉無瑕頷首道:“有勞?!?/br> 朱蓉蓉只好派人去請丁香出來。 丁香蒼白著一張臉,憔悴地上前與玉無瑕行禮:“丁香見過無暇公子?!?/br> 玉無瑕淡淡“嗯”了一聲,“丁香姑娘且在一旁候著?!?/br> 丁香不知他要作甚,只好由丫鬟攙扶著,站立在一側。 稍息,淳于府醫請來了,他朝玉無瑕與朱蓉蓉行過禮,朱蓉蓉催促他進屋為桃奴診治,他急忙提著藥箱進去了。 等他出來,玉無瑕問:“桃奴姑娘穿好衣服了嗎?” 淳于府醫道:“這,有丫鬟伺候著,桃奴姑娘現在自然是衣衫完好的?!?/br> 玉無瑕道:“淳于大夫,下去休息吧?!?/br> 淳于府醫提著藥箱,又匆匆走了,他可不想惹禍上身。 玉無瑕對林菁道:“去,把桃奴姑娘‘請’出來?!?/br> 林菁頷首,自顧自進屋去。 朱蓉蓉焦急:“無暇公子,你這是要作甚?” 玉無瑕并不答話。 桃奴雙臂受傷,包扎著白紗布,頭上也禿了一小塊,正哭得死去活來,誰知道林菁這個煞神又來了,只好忍住害怕,下榻跟著他出來,見到玉無瑕,她“撲通”跪下,求饒。 “無暇公子,昨夜都是奴婢不好,才會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去冒犯公子,請公子饒恕我,奴婢今后再也不敢對公子心存妄念了?!?/br> 玉無瑕背著手,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平視著前方,望著院中的一樹粉白杏花,淡聲道:“不要出聲,你的聲音很難聽,我不喜歡?!?/br> 桃奴噤聲,不敢再開口,只好一雙杏眸巴巴看向朱蓉蓉,面有哀求之色。 朱蓉蓉猶豫一瞬,替她求情道:“無暇公子,你看,桃奴也知錯了,你雅量海涵,原諒她一次吧?!?/br> 玉無瑕道:“玉九夫人嫁進玉家三年,難道還不知曉我玉家的規矩嗎?” 見他有意發難,朱蓉蓉心中兩難,又感委屈傷心,“昨夜之事,都是歆郎的主意,我亦無可奈何,只能聽從,桃奴也是聽命行事,若是無暇公子有何不滿,不若等歆郎回來,再去與他說道?” 說著,她差人去外頭找玉歆回來。 玉無瑕面色淡然:“玉九老爺的賬,我自然會與他清算,至于這些女伶,自然也是留不得了。我玉家家風向來嚴明清正,豈能養一院子女伶?此地又不是秦樓楚館,還請這些姑娘自行離去吧?!?/br> 此話一出,眾女伶大驚失色,紛紛跪下哭道:“求公子不要趕我們走,我們出了百花芳草園,又能去何地?再者,我們的賣身契還捏在夫人手中,豈能一走了之?” 玉無瑕挑眉道:“倒是我疏忽了?!?/br> 他看向朱蓉蓉,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口吻道:“煩請玉九夫人將這些女伶的賣身契盡數拿出來,歸還給她們?!?/br> 朱蓉蓉面色難看:“這、這如何使得?若是如此行事,歆郎歸家后,定要怪罪于我!” 玉無瑕微微一笑:“玉九夫人不必擔憂,依我看,屆時,玉九老爺自顧不暇,未必還有心情去怪責你?!?/br> 朱蓉蓉咬著下唇,兀自不肯同意,只想著拖到玉歆歸家,讓他自個兒與玉無瑕周旋去。 看出她意圖,玉無瑕不再留情面,冷聲吩咐道:“林菁,去玉九夫人的房間搜?!?/br> 林菁正要去,朱蓉蓉勸阻道:“無暇公子當真要將我的面子踩到地底下嗎?你派人搜查我這個做九叔婆的房間,傳出去,我還有何顏面在外行走?” “九夫人若是想存有一絲顏面,那就主動將賣身契拿出來,我也好省事?!?/br> 他態度如此強硬,朱蓉蓉也十分無奈,只好自個兒去將賣身契拿出來。 玉無瑕朗聲道:“你們且一一過來認領自己的賣身契,拿完后,離開玉家大宅,從此不要再踏進此地半步?!?/br> 眾人期期艾艾,你推我,我推你。 半響,有一人上前來拿賣身契,正是丁香,她感激地看著玉無瑕,道:“多謝無暇公子大恩,丁香一輩子銘記在心?!?/br> 一人出頭,其余人效仿,當然,還有不愿意離開玉家這個富貴窩的,哭鬧不休。 玉無瑕被她們的哭聲吵得頭疼,漠然道:“若有不肯離開的,那就發賣到勾欄去,諸位姑娘可務必想清楚了?!?/br> 此話一出,眾女伶不敢再鬧,只好止住聲音,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丁香正要走,朱蓉蓉挽留:“丁香,你身體還沒病愈,要不還是等養好了病再走吧?” 丁香如釋重負地一笑:“蓉蓉,你知曉我心事的,我渴望飛出玉家這座大宅院,已經很久了,你莫要留我?!?/br> 朱蓉蓉只好悻悻作罷,“我派人送你?!?/br> 丁香正要離開,突然,姬晏聞訊趕來此地,見此情形,不解地問:“表哥,你這是做甚?” 玉無瑕道:“肅清家風罷了,阿晏,我這陣子沒空教授你功課,你先回皇宮吧?!?/br> 姬晏猶豫地看了丁香幾眼,壓低聲音問:“表哥,難道連丁香姑娘你也要趕走嗎?” 玉無瑕解釋道:“她心不在此,想要離開,我自然不會阻攔。再說了,其他女伶我都趕走了,怎可獨獨偏袒她一人?” 姬晏一急,音量沒控制?。骸翱墒俏蚁矚g丁香姑娘??!你怎么可以把她趕走???” 此話一出,眾人望向姬晏,姬晏臉一紅,躲到玉無瑕身后,都不好意思去看丁香了。 丁香無甚表情變化,眸底閃過一絲隱約的恨意,她垂下眸,面上還是那副清冷之態,好似沒有聽見姬晏的告白那樣無動于衷。 姬晏心中失望,但還是鼓足勇氣道:“丁香姑娘,既然玉家留你不得了,你就隨孤回皇宮吧,從今以后,孤來照顧你?!?/br> 丁香神情冷淡,拒絕道:“謝太子殿下厚愛,只不過,丁香無心入宮,就此別過?!?/br> 姬晏心急如焚,又感羞惱,脫口而出:“可是,玉廷尉早已將你送給孤了,你自當一生一世都是孤的人?!?/br> 這話一出,他神色反倒變得堅定起來,認真道:“丁香姑娘,你沒有拒絕孤的權利?!?/br> 丁香最恨權貴漠視她的意愿,氣急道:“你!” 怒火攻心,還沒如何,她先暈過去了,姬晏急忙抱住她身軀,“丁香姑娘?” 又吼下人:“還不快去請府醫?!” 他打橫抱起丁香,由丫鬟帶路,送她回房間,朱蓉蓉本想一同前往,玉無瑕喊住她:“玉九夫人請留步?!?/br> 朱蓉蓉只好站在原地,“無暇公子還有何事?” 玉無瑕屏退左右,問:“為何偏偏挑中桃奴送過來?我觀之,她生得格外像一個人?!?/br> 朱蓉蓉抿了抿唇,解釋:“歆郎斷定你對小紅杏有私情,非要我挑一個像她的女伶去伺候你?!?/br> 說完,她又補充道:“可我心知,你絕非這等貪花之徒,今日場景,我亦早已猜得一二?!?/br> 只不過,沒想到玉無瑕會做得這么絕,將所有女伶全都送走,這跟斷玉歆一臂有什么區別? 誰不知道玉歆別的本事沒有,靠送女人討好朝中官員才是他籠絡別人的手段。 玉無瑕有點訝異,挑眉問:“玉九夫人似乎格外了解我?” 朱蓉蓉苦澀一笑,情不自禁道:“我默默注視你這么多年,又豈能對你一無所知?” 玉無瑕神情一頓,道:“昨夜那兩名送桃奴過來的嬤嬤,你且將她們發賣出去?!?/br> 朱蓉蓉沒想到他會假裝沒聽見,如此自然地另起話題,心口酸澀,點頭道:“好?!?/br> * 玉凌寒今日上朝的時候,整個人心神不寧,連連走神,惹得姬驊都忍不住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特地準許他提前下朝歸家。 玉凌寒一心記掛著玉無瑕一事,心中煩躁,也就順勢稱病出了金鑾殿。 可等馬車離家越近,他眼皮子跳得越發厲害,就像是要發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樣。 到了大門口,馬車停下,玉凌寒下了馬車,剛走上臺階,一奴仆來請他去祠堂,說是族老有事相商。 玉凌寒不敢慢待族老,族老輕易不出來,此番定然是有大事找自己,看來,他預感不錯。 然,等他疾步匆匆地走到祠堂,卻見祠堂大門洞開,一眾玉家嫡系長輩左右站立著,候在里頭,族老杵著拐杖,站在上首。 此番架勢,倒是唬了他一跳。 他撩起衣袍下擺,跨過門檻,連忙上前,拱手問候:“伯公安好,敢問這是發生了何事?” 玉茗雖已年過八十,可養氣功夫好,白發如云,蓄著長長的白色胡須,穿著一襲青袍,面容慈祥,身姿挺拔,渾身散發出一股仙風道骨的氣質。 他神態從容,撩著白色長須,道:“老朽亦不知也?!?/br> 玉凌寒訝異:“那為何如此大張旗鼓地召集叔伯等人來開祠堂?” 玉茗哈哈笑道:“這個嘛,你可就得問無暇小曾孫啦?!?/br> 聽見玉無瑕的名字,玉凌寒心中生出不妙之感,那不孝子該不會是擺了鴻門宴專門騙他入甕吧? 思及此,他忙道:“既如此,各位叔伯不如先回去,等我去細問過無暇,屆時若有需要,我們再開祠堂?伯公以為如何?” 玉茗擺手道:“不急,左右人都來齊了,再等一會又何妨?” 玉凌寒氣哼哼道:“無暇還真是沒規矩,居然叫各位長輩在祠堂等他,他卻遲遲不來,成何體統?” 玉茗向來疼愛無暇這個曾孫,聽見此話,不由為玉無瑕說好話:“好啦,凌寒,不要如此苛責無暇,他平日里最是注重規矩,此番來遲,定是有要事絆住了他?!?/br> 玉凌寒心中焦慮不安,不由來回踱步。 稍息,玉無瑕帶著林菁與初篁來了,林菁手中還捧著一個木托。 父子二人一對上視線,玉無瑕一雙柳葉眸中無甚情緒,瞳仁像一口古井,漆黑幽深,玉凌寒只覺心一沉。 玉無瑕撩袍跪下,拱手道:“伯公爺在上,曾孫無暇勞你老人家久候了?!庇汁h顧四周:“各位叔伯公久等了?!?/br> 玉茗走上前,親自將他扶起來:“不過等了一會而已,怎么就跪下請罪了?不至于,無暇小曾孫,老朽可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的叔伯公等人也不是小氣之人,不會因此問責你,是吧?” 說著,他環顧眾人,眾人笑呵呵地點頭稱是,誰都知曉玉無瑕就是內定的下一任玉家家主,誰都不會跟他過不去。 玉茗問:“對了,你此番興師動眾地叫大家來祠堂作甚?” 玉無瑕還沒開口,玉凌寒清了清嗓子,提醒道:“無暇,你年紀尚小,可千萬莫要在祠堂重地說些不該說的話才是,以免驚擾到各位祖宗先輩,那就是大罪過了?!?/br> 玉無瑕幽幽道:“父親若是不犯錯,我今日也不必來祠堂打擾先靈清凈?!?/br> 眾人大驚,交頭接耳起來。 玉茗好奇:“犯錯?怪哉,凌寒也會犯錯嗎?無暇說來聽聽?!?/br> 玉凌寒喝道:“玉無瑕!你莫要胡言亂語!誹謗為父名譽!” 玉無瑕盯他一眼,視線轉向林菁手中的木托,道:“這是我方才特意去藏書閣取來的《玉氏家訓》?!?/br> 他走到林菁跟前,將那卷帛書拿起來,抽開系繩,帛書猛然往下展開,上頭楷書字體規整有序,落款人乃是玉松。 玉無瑕將帛書面向眾人,道:“我祖父生前最是維護家訓,臨去世前,還特意囑咐過我與父親,將來歸去時,也要效仿他親自抄寫一卷家規帛書,擺放在藏書閣中,以為后人傳承,此志,無暇一日不敢忘?!?/br> “對于條條家訓,無暇銘記于心,不敢違背,可惜,父親并不這樣想,叫我這個做兒子的,也很是痛心?!?/br> 玉凌寒面色漲得通紅。 玉茗問:“這……凌寒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惹得你這樣生氣?” “敢問伯公爺,《玉氏家訓》第二十八條為何?” 玉茗沉吟道:“凡玉家兒郎,忌好色yin亂?!?/br> 玉無瑕道:“不錯?!?/br> 玉茗更加摸不著頭腦:“凌寒對女色不感興趣可是出了名的,何以會犯這第二十八條戒律?” “俗話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父親自己不喜女色,卻非要逼我去沾染女色,為此,甚至不惜對我用藥,迫我就范?!?/br> 眾人詫異地望向玉凌寒,玉凌寒抬袖捂住臉,長嘆一聲后,別過頭去,背對著眾人,雙眼直直盯著亡父玉松的牌位,陷入懷疑人生中。 玉茗大怒,拍桌道:“荒謬!”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無暇,你且細細說來?!?/br> 玉無瑕側身,讓初篁上前,“父親的計策,我這個做兒子的,實在不好說出口,就由初篁將昨夜之事告知諸君吧?!?/br> 初篁朝眾人行禮后,道:“昨日,家主差人送了一盒熏香粉給我,叮囑奴婢昨夜務必要點燃,奴婢不疑有他,誰知道那盒熏香粉竟然是催情香,而且,玉九老爺不經公子同意,私自買通湛園仆人,將一女伶送去公子房間,差點敗壞了公子的清白?!?/br> “這這這……”玉茗咂舌,半響,看向玉凌寒,無奈至極:“凌寒,你糊涂??!” 玉凌寒回身望著玉茗,“伯公,我也實在是沒轍了,才會如此行事,你也不想想,無暇今年都二十多歲了,還是對女色避而遠之,我這個做父親的,也是心中著急啊。再者,九叔屢屢相勸,我一時犯渾,才會答應幫他把熏香粉交給初篁?!?/br> 玉茗給他臺階下,恨聲罵道:“果然是那個庶九小侄從中作梗的緣故!” 玉凌寒抬袖擦了擦額頭汗水,心中默默松口氣,好耶,鍋推出去了。 玉茗聲若洪鐘道:“那個玉歆平日里就十分放浪形骸,現在居然還敢用催情香這種不入流的東西,來殘害我本家嫡系曾孫的身體,簡直太放肆!來人,去將玉歆押過來!” 玉無瑕出聲道:“且慢?!?/br> 玉茗看向他,小聲勸道:“無暇,你父親畢竟是家主,你可得給他留幾分顏面?!?/br> 玉無瑕面不改色,無動于衷:“俗話說,己身不正,焉能正人。我父親如今也不是黃口小兒了,豈能輕易被人三言兩語蒙蔽?若是如此,倒不如趁早辭官退隱為妙?!?/br> 玉凌寒面色難看,瞪著玉無瑕,倒不好出聲反駁他,畢竟他理虧。 玉無瑕聲音瑯瑯:“既為家主,更要以身作則,不然,如何統率玉氏一脈?” “按照《玉氏家訓》規定,凡犯戒的所有玉家子弟,都要受到懲罰,尤其是嫡系血脈,更要重罰,家主自然也不例外?!?/br> 他鏗鏹道:“yin亂好色者,杖一百?!?/br> 此話一出,眾人沉默。 玉凌寒氣得山羊胡須都翹起來了,抬手指著玉無瑕,恨恨道:“好??!兒子打老子,古今奇聞!玉無瑕,你可真是有種!” 玉茗從中調和道:“無暇,百善孝為先,無論如何,凌寒都是你父親,你再怎么樣都不能杖罰他。不如等玉歆來了再說,說不定其中還有什么誤會呢?!?/br> 玉無瑕頷首道:“伯公爺說得不錯,雖然事出有因,可我杖罰父親,到底是不孝之舉?!?/br> 他走到中央,撩袍跪在蒲團上,脊背直挺道:“為此,無暇自罰三百杖,以示懲戒?!?/br> 三百杖,不死也去半條命,不得不說,玉無瑕的狠絕叫在場諸位長輩都為之心驚。 玉茗錯愕,握著拐杖點了點地面,急聲道:“這……你這又是何苦呢?性子總如此執拗乖張!” 玉無瑕看向玉凌寒,微微一笑,嘲諷道:“怎么?父親做了這么多年的宰相,骨頭都被下頭那些人奉承軟了嗎?連挨一百杖的勇氣都沒有?” 玉凌寒被氣狠了,冷哼一聲,也一并跪下,對著玉松的牌位,拱手道:“父親,你教的好孫兒,身體力行地遵循家規,亦替你監督孩兒,孩兒犯了家訓,自然要承擔責任,斷沒有推脫的道理,區區一百杖,有什么受不得的?” “來人,請家法?!?/br> 奴仆吶吶,猶豫著,不敢下去拿棍棒。 玉凌寒冷聲喝道:“還不快去!” 奴仆們急忙去了。 待他們將棍棒拿來,左右站立在兩側。 玉茗看著這對面容肖極、脾氣同樣固執的父子,嘆口氣,拐杖重重一點地面,喝道:“打!” 奴仆手持棍棒,一下接著一下地擊打二人背部。 一時間,祠堂內只剩下棍棒敲擊皮rou的“砰砰”悶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