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嶼
夜晚的港城寒氣未消,保姆有些抱怨地鎖上院門,早上剛剛打掃干凈的屋子,還在吃晚飯的時候被人通知再去打掃一遍,就奇了怪了,一年叁百六十五天,叁百六十四天沒人的屋子,怎么就要一天掃兩次了。 冷風吹過院子里深綠的樹葉,冬末春初的季節,死綠的顏色沒有生氣很正常。 兩天之后,宋鍾念將會在港城舉行一場他出任銘宋集團的CEO的上任儀式,屆時將有各集團領頭人出席,他大老遠將這個酒會選在了港城最大的郵輪上。 本來應該是在A市銘宋大樓的,說來有些難過,他突然就不想了,一個人站在銘宋大樓他的心里莫名涌現出很多悲傷壓得他喘不過氣。 是為什么呢? 原因太多了。 淺嶼的新式別墅設計前衛,客廳里開著燈,泳池里映著淺嶼水灣區的夜景,宋鍾念坐在自家別墅里,給自己倒了杯紅酒,放在手邊,人沒動,發呆似的坐著放空自己。 回想當年種種,一子下錯,是否還有回旋余地他不知道,那一子是不是一把斬斷余情的快刀他也不清楚。 回想和反思的過程太長了,長到他有些模糊和麻木對宋慧韻的感情了,他說不清楚是什么,是年少時未消的不甘心,還是成年后仍舊想要和她攜手共度余生的決心,他也糾結著。 桌上攤著一個十九路棋盤,上面擺著一局白子贏的棋局,棋局靜置在他面前一如當初與人下棋時一樣,他甚至還在思考,黑子當初怎么就輸了呢。 這是多少年前的棋局,他都忘記了,只記得下這盤棋時是加州的一個夏夜,坐在落地窗前面和他博弈的人執黑棋,只下了十子輸給了他。 這盤棋執黑子的人是宋慧韻,短短十子,她目標明確地掉進他設計的陷阱里,像一只落入蛛網的蝴蝶,她說:是我輸了,宋鍾念,我認栽。 然后,他們分開了,很平靜,沒有想象中的撕裂和爭吵,那樣的離別不適合他們。 至于那晚為什么要下這盤棋,他也不知道。按道理來說,黑子比白子多一子,她可以先發制人也可以寂靜中勃發,為什么非要輸給他,這是他到現在多少年都參不明白的。 宋鍾念喝了一口杯中的紅酒,白色襯衣被他靠得有些皺,他捏了捏眉心全身上下都透露著那股子出差帶來的疲憊,客廳的電視里播放著宋慧韻獲提名的那部電影,不時有她說臺詞的聲音在屋子里回蕩。 他看著那張臉有些出神,從兜里摸出手機給助理打電話,說到幫宋慧韻約張翰藻這回事,不能不嘮嘮他姨夫,這是電影圈子里出了名的難買通,他們一家子人全是資本家,姨夫有底氣所以作品才能那么好。 同理,宋鍾念出馬可能并不會百分之百成功,姨夫確實看重家庭,但事業和家庭他分得很清楚。 但,宋鍾念還是成功了。 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幫他。 電話那頭助理還在確認,宋鍾念將煙掐滅,掛斷電話,他給宋慧韻去了一封邀請函,很正式的邀請她作為重要嘉賓出席他的上任酒會。 即使再次相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有些微妙,可他們之間從沒有那些驕傲和拉不下的情面,都是大家族出身的人,都明白所謂的驕傲和自尊不過是局外人堆砌到他們身上的海市蜃樓,現在所前行的每一步都是前因推動的結果。 * 兩天之后,宋慧韻如約出席宋鍾念的上任儀式,身邊挽著的人是陸荀庭,兩個人出現的時間有些晚,但也很快就上了熱搜,因為在此之前陸荀庭又被爆出軌。 宋慧韻對宋鍾念的圈子已經不感興趣了,所以他發給她的邀請函她是沒答應的,他給她安排的首席位她也沒坐,似乎今晚她只是陸荀庭的伴侶,挽著他談笑風生。 “怎么著,宋總嫉妒了?”身后響起一道戲謔的聲音。 宋鍾念的眼睛從宋慧韻的背影上移開,轉身看到穿著一襲藏藍色絲絨連衣裙的女人,她看著宋鍾念,戲謔調笑的嘴角還沒放下,輕輕上前,涂著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捏著高腳杯輕輕碰了一下他的酒杯。 男人看清來人對著她輕輕一笑道:“嫉妒什么?!?/br> “宋總,你的眼神收著點吧,看你這要把我們韻子吃干抹凈的樣子?!边B迪妗嘖了一聲,看向別處。 連家也是A市的傳奇,這么多年就沒有衰過,出來的子孫要么吊兒郎當到處挖土,要么閑云野鶴天邊牧云,到連迪妗這代,她是個到處玩,到處投資的富二代,她弟弟是個吃貨。 兩個人對站在一起,周圍都是來祝賀的賓客,連迪妗看著他的眼神發著光,那是一種期待和無限的欣賞。 宋鍾念答不出其他話,只能沉默,他看著遠處女人的背影,她的美麗還是如此迷人,黑色的西裝連衣長裙襯得她美麗又知性,她身旁的男人還輕輕攬著她的腰,與其說他嫉妒,不如說他更希望她身邊的人換成自己。 “韻子馬上要嫁給他了?!边B迪妗的聲音輕飄飄飄進他耳朵里。 宋鍾念聽到只是輕笑,喝了一口杯里的酒,連迪妗側頭看他,他的臉上寫滿了我不相信四個字。 “你不信?” “我信?!彼捂R念放下酒杯,“但她的合法丈夫只能是我?!?/br> “你小子,還是夠有種啊,可是我們陸總也不是等閑之輩啊,韻子很喜歡他的?!边B迪妗喝了口杯里的紅酒,這酒回味偏澀,她稍微皺了皺眉頭。 “她喜歡他哪兒?!彼捂R念看著她,眼里沒什么波瀾。 “他和你完全不一樣,這么說你明白了嗎?”連迪妗把杯子放在旁邊的桌上。 宋鍾念的眼神不再停留在她身上。 如果和他是不一樣的類型,宋慧韻又喜歡的話,他很可能被秒得渣都不剩,他見過宋慧韻拒絕男人的樣子,他們相愛過所以他了解她的,她有多絕情,感情上有多么另類他也見過的。 如果她真的喜歡的是一個全新的、完全不同于他的男人。 那么,他完了。 宋鍾念腦門上的青筋咚咚跳了幾下,本來如履平地的心突然感覺踩漏了一拍,沒由來的心慌,他只能安慰自己喜歡不是愛。 連迪妗看著他,心滿意足自己的目的達到,給了一巴掌,該給糖了。 “不過,我們韻子還喜歡法語,你試試,說不定有效果,宋總你知道的,我最支持你了?!?/br> 連迪妗重新拿起一杯香檳喝了一口,“這酒不錯,記得買一車送我?!彼龘P了揚手里的酒杯,拍了拍宋鍾念的肩,人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