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3 第十三章【學姊】
著急緊張之下,十年來的習慣做出了反射動作,她在遠比澳洲更優秀強勢的臺灣士兵面前,犯了大錯丟了大臉,身為澳洲土甕探索兵的驕傲,被自己的失誤搞成這樣……干!真他馬的! ……干! 羞恥、憤怒、委屈、震驚,全部的情緒都混在一起,在她胸口里轟炸著,她腦子一片空白,除了滿腔的臟話外,完全沒有別的想法。 徐靜露,你這個廢物! 有那么一瞬間,她握緊了拳頭,衝動得想捶墻洩憤,但老張還盯著她,她最好就那樣安分點,別繼續丟人現眼。 做了幾次深呼吸,痛苦的甩甩頭,她將臉抹乾靜,命令自己無視臉頰上越來越刺辣的腫痛,垂首走回老張面前,將水壺地給他。 「謝謝隊長?!?/br> 「嗯?!估蠌堻c頭,「去幫忙清點物資,我們休息半小時后出發?!?/br> 她面無表情的轉身走回腳踏車邊,仔細檢查有無任何缺損,然后再把自己和奈特的包包內容物都看過一遍。 阿程將奈特安置在身邊,讓他背靠著墻坐著,他小心翼翼的將奈特的頭發撥開,找到傷口。 「應該是被書柜砸到?!顾麍蟾?,然后拿出急救包,「我先清理傷口?!?/br> 靜露這邊已經完成工作,她先瞥了眼老張,才逕自蹭到阿程身邊,審視奈特的狀況。 阿程將先疊了一塊兩三層厚的紗布在奈特眉角,防止酒精流進他眼睛,接著開始幫他消毒、上藥。 奈特的雙眼低垂著,眼神有些渙散,但呼吸穩定,但對酒精和上藥的刺痛有反應,聽覺也ok。 「會有顱內出血嗎?」她有些擔心。 「不曉得,到我們這幾代,以前的高科技醫療器具都不能用了?!拱⒊痰吐曊f,「有可能是腦震盪……」 他將自己的大臉湊近奈特,扒開他的眼皮──「瞳孔大小不一?!?/br> 奈特擰眉,對這鼻尖碰鼻尖的距離很不適應,緩緩伸手將阿程推開。 「……別靠那么近……」 被推開的阿程則下了個很務實的結論: 「反應也慢了,」他拿了顆石頭,舉在奈特面前一段距離,「嘿,你能碰到這個嗎?」 奈特花了一點時間聚焦,然后才舉手,有些不確定的抓住那顆小石頭。 「距離感還算抓得住,暫時不會太嚴重?!拱⒊虒o露伸手,「水?!?/br> 她把奈特的水壺遞給阿程,讓他幫著奈特喝水。奈特這次比剛才更快抓住水瓶,也沒把瓶口戳進自己鼻子,慢慢穩穩的喝了起來。 ……真不知道該松口氣還是更擔心。靜露往后癱坐,有種心臟不斷被人狠抓又放開的感覺。 「……我的狙擊弩呢?」奈特問她。 「我收好了,」她趕緊回答,想了想又補充道:「弦沒斷?!?/br> 他點點頭,但又暈得閉上眼,不再說話。 「三天內都要注意狀況,」老張嘆了口氣,「等接近哨站就求救,請他們派人來接?!?/br> 他們點點頭,接著就是各自沉默。 出發前,奈特吐了,把剛才喝下去的水全嘔了出來,阿程原本要揹著他上路,但被拒絕。 「我不會勉強自己?!鼓翁卣f,「把你的體力留著?!?/br> 的確,剛才的地震可不小,少說也有四五級,他們回程的路線都是高架道路,要是任何一小段有崩塌,或出現破口讓殭尸爬上來了,到時肯定要花更多力氣脫身。 老張讓奈特自己騎一小段,確認沒問題后才答應,但把回程的時間拉長了。 他們每騎一小時就停下來休息,隨時檢查奈特的狀況,比來時花了兩倍不止的時間移動,最后,在太陽幾乎下山之際,才抵達嘉義安全區接受護送,晚上七點才進入凈區,四人都進了醫療所檢查。 ※※※※ 因為家里有在醫研所受訓過的努伊,奈特獲準回公寓休養觀察。 平時聒噪吵個不停的人來瘋努伊,難得端起嚴肅緊張的表情在奈特身邊打轉,第一晚甚至差點把枕頭抱進他們房間打地鋪跟他們一起睡,靜露再三保證自己可以應付后,他才放棄三人夜間擠同一張床的蠢點子。 第二晚,奈特又吐了一次,但好在吐得不多,幾乎算是乾嘔。 她依照規定記下發作時間,并端了清水和毛巾幫他打理乾凈,確定沒有驚醒努伊后,才又靜悄悄地回到床上,在奈特身邊躺好。 休息了兩天下來,奈特的狀況已經好許多,除了偶爾發作的暈眩和噁心感,五感已經沒有問題。醫所規定兩個禮拜內不能從事激烈運動,他連日常的慢跑和體術練習都省了,只是靜露慢跑的時候跟在后頭漫步而已,真覺得全身關節都快生銹──但這休息不能省,他很清楚,所以沒怎么抱怨,一切聽命行事。 這個小海島的地震,他算是第一次見識了。 有如此不分季節氣候的天災,還能從末日浩劫中迅速振作,并維持高生活水準逾十幾載,臺灣島的居民不是普通的強韌。 有疫苗、有緊急提純藥劑,這里的人幾乎是不怕殭尸的──謹慎而理性,每個動作都針對弱點有效執行,唯一堪憂的只有男女比例不均和天災而已。 土甕再怎么固若金湯,醫療水準起不來、全民知識不提升,像達爾克區一樣的蠢事就遲早會發生,何況外頭還有變異種肆虐……相較之下,臺灣的居住條件真是好太多了,不是嗎? ……在澳洲時,靜露很少與他提臺灣的事,他只認知到那是她上輩子的故鄉,也一直安于她不可能離開的確信──畢竟從沒想過他們會出海到如此遙遠的地方。 要是她不想回去了呢……?他眼神一闇,看著她面對自己,雙手枕在頭下側身躺著。 幾乎衝口而出的問句被他嚥了回去,他死盯著她臉上那已經消腫,但仍佔據半片臉頰的瘀青,終于忍不住,伸手輕撫上她的臉蛋。 她身材在土甕已經是嬌小的了,什么衣服都穿最小號,腳小小的、手小小的、臉也小小的……此時卻覆蓋著一大片青紫色…… 「……你知道,瘀青不會因為你多摸幾下就更快消掉的?!钩领o的房間內,靜露的聲音徐徐響起。 他沒有撤手,仍是輕覆在她臉上。 靜露張開眼睛看他,咖啡色與深藍綠色在兩人之間交會。 「已經不痛了?!顾p聲道,只想安撫他。 「嗯?!顾麆t應了聲語調不明的單音,手還是沒離開,卻輕輕滑到她耳后。 氣氛突然間從溫適轉為濃郁,她因他的撫觸戰慄了一下。 跟澳洲不同,臺灣的夏夜并不冷,只是微涼,她穿著細肩帶背心和短褲,原本兩人共用的涼被這幾天全披在奈特身上,因她怕他夜里抽筋── 他盯著她微顫的圓潤肩頭,勾唇微笑。 「冷嗎?」 冷?才不! 她暗自咬緊下唇,感覺自己的橘色亂發都要燒紅了,他該死的手指還在輕劃著她的耳廓,她發誓這傢伙絕對摸得到她燒燙燙的溫度,還有臉問她冷不冷? 但這個問題怎么回答都不對,奈特已經撩起被子,等著她自投羅網;而要是搖頭呢,這傢伙八成會說自己也不冷,把兩人都撥個精光── 他的臉已經湊上來,她眼明手快的『啪』一手抵住他的大臉。 「醫生不是跟你說過觀察期不要輕舉妄動嗎?!」她壓著嗓子,嘶聲警告他。 奈特挑眉,一臉故意的笑問: 「輕舉妄動?我要做什么事情輕舉妄動?」 這傢伙──她炸紅了臉氣結,小手轉抵為捏,緊緊捏住他高挺的鼻子。 「你悶死好了!」 「謀撒輕忽(謀殺親夫)啊……」 「誰教你這句中文的?!」她訝異松手。 「你承認了?」 「啊啊??!閉嘴!閉嘴!我什么都沒聽到??!」 「娘子別激動,我腦子被敲壞了,你要溫柔點啊?!?/br> 「你──誰是你娘子──去學校凈給我學些阿撒布魯的中文回來──」她在床上跳了起來,又羞又怒的跨騎到奈特身上,抓了自己的枕頭就往他臉上蓋,想悶死這個老愛嘴巴吃人豆腐的王八蛋。 「唔嗯……你還真不知道誰是我娘子?糟糕,老公撞到頭,連帶老婆的腦子都壞了嗎?」 「我悶死你這個臭王八──沒洞房哪來的娘子???吭???廢墟里跳出來的嗎???」 什么叫自掘墳墓?她居然問他沒洞房哪來的娘子?? 奈特被悶在枕頭里笑到快岔氣,連著好幾日的鬱悶終于稍微舒緩了些,但報應馬上就來了── 刺痛感穿腦而來,他痛得悶哼一聲。靜露馬上被嚇得清醒過來,趕緊把枕頭拿開給他新鮮空氣。 「怎么了?怎么了??有沒有怎樣?很痛嗎?」天??!她怎么最近一直在犯蠢!明明現在就不是可以開玩笑的時候! 「我沒──」 『砰!』一聲巨響,他們的房門被猛力踹開。 「怎么了???還好嗎???」努伊舉著蠟燭闖了進來,定睛一看卻發現兩人姿勢曖昧。 靜露整個人騎在奈特腰際,雙手捧著奈特的臉,雙方的嘴幾乎湊在一起,一副正準備親下去的樣子,肩膀上的細肩帶還滑落一邊,不曉得剛剛在干嘛兩人都氣喘吁吁的──不,不可能不知道!這是── 「露露小姐,你承諾過夜里會好好照顧奈特先生的!」努伊板起一張臉,正經嚴肅的說,「觀察期間不可以行激烈運動!」 「我、我沒有要做什么激烈運動!」她像貓一樣的炸毛,從奈特身上彈開。 「證據確鑿,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啊啊?。?!你們到底是都在學校學了什么鬼中文啊──?。?!」 ※※※※ 「……然后啊,下禮拜就是曉雯生日,他們家的倉鼠不是又生了一大窩嗎?我跟咪咪就想說,乾脆合資買一個大籠子送她算了?!?/br> 「喔……多大?」一個慵懶性感的女聲問道。 「很大啊,那種豪華別墅型!」她興奮得比手劃腳,眼睛閃亮亮的描述跟咪咪一起去逛寵物店相中的目標,「我們去看過了,透天的喔!三層這么高!用管子互通,老鼠可以爬上爬下的!超級豪宅!」 「那種的不便宜吧?錢夠嗎?」 「夠啦!獎學金和零錢湊一湊剛剛好?!?/br> 「哈哈哈,被其他同學知道你們拿獎學金去買老鼠籠子」慵懶的聲音輕輕笑著,「小心被詛咒??!」 「不會啦!我們班感情不錯啦!」她開心的搧了搧手,要學姊別擔心,「對了,學姊,我跟咪咪這禮拜要去中圖耶,你要不要來?我們要泡整天!」 中圖,就是臺中圖書館的簡稱,才剛整修完,還滿有設計感的,在五權南路那一帶。啊啊,要是學姊答應了,中午就可以一起出去吃,然、然后,讀完那天的份量后,再跟學姊一起去逛街── 學姊都還沒答應,她就已經開始幻想著傻笑。 「嗯,好啊,但只能到中午?!箤W姊挑出手機,查看自己的行事歷,「我那天下午要打工,不能跟整天,午餐我請吧!」 「喔耶!」逛街的如意算盤沒了有點失望,但能跟學姊一起吃午餐就是開心!「那早上開門時間,我們直接在門口集合喔!」 「好?!?/br> 「嘿嘿嘿,就知道學姊最好了~」 「有奶便是娘囉!」 「啊,我哪有!」她瞪大眼,「才不是吃白食的咧!學姊你不是想要養寵物嗎?曉雯和咪咪說啊,改天我們一起去曉雯家,直接讓學姊你挑喜歡的回去養啊,吼你不知道,他們家的倉鼠又肥又圓──」 『?!坏穆曇糨p輕在金屬箱內響起,電梯門慢慢往兩側滑開。 她興奮愉快的踏出電梯,嘴邊還嘮叨個沒完,全繞在曉雯家那幾隻肥美的倉鼠上…… 說時遲,那時快。 「危險!」『嘰──』 她只聽見令人頭皮發麻的長長剎車聲由遠而近,有個人影往她這撲了過來,但她原本就半跑半跳的蹦著,警告她的人根本來不及抓到她── 兩道刺眼的光閃過她的眼。 『砰!』 「呀啊啊啊?。。。。?!」 尖叫。 黑暗。 紅色閃光。 黑暗。 『啪』,是更刺眼的燈光──然后── 靜露在床上猛地張開眼睛,從夢中驚醒。 窗外鳥鳴啁啾,看陽光應該是八九點左右……昨天弄到三更半夜,她幾乎沒怎么睡,結果今天就睡晚了……她喘氣著,心臟痛得好像剛跑過百米一樣,伸手揉了揉胸口,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是冷汗。 連床單枕頭都濕了,怎么搞的? 她起身,想起來努伊一大清早帶奈特去復檢。 趁兩個大男人不在家,她趕緊爬下床,將臟掉的床單和枕套拆下來洗乾凈,拿到陽臺晾曬,跳進淋浴間沖了冷水澡,然后頂著一頭濕發,晃到中庭去領早餐。 「啊,是露露姊姊!」 「露露阿姐早!」 「露──露──姊──姊──早──啊啊啊」 社區的小蘿卜頭們見到她,尖聲怪叫的對她打招呼。 「鳥窩頭露露姊姊!」 她眼尾一抽,皮笑rou不笑的抓起其中一隻小鬼。 「喂,教努伊奇怪中文的就是你吧?」 「啊──放開我啦──」 「敢叫我鳥窩就要有覺悟??!看我的如來神掌──」 孩子們嬉鬧尖叫著,一旁的長輩則親切地挪出一個空位,招呼她坐下加入。她眼尖的看到其中一個孩子手上拿著一張大紙,上頭密密麻麻的寫著字。 「怎么?小子,作業沒寫完在抱佛腳???」她揉了揉那個帶頭叫她鳥窩的小男生頭發。 「才不是咧!」最調皮的小傢伙嘻笑著掙脫靜露的魔爪,一邊將紙遞到靜露鼻子前,「是紀念日!老師讓我在施舞柳紀念日演講喔!」 『喀咑』一聲,木頭湯匙跌進盤子里。 「……什么?」她有些恍神。 「噯呀你這小子!講幾次了還是那么沒禮貌!」小鬼的mama氣得站起來擰自家孩子的耳朵,「要叫施總帥!怎么可以隨便直呼人家名字!」 「啊啊?。?!」小孩尖叫著逃離mama的手指,一邊頂嘴,「全臺灣姓施的人那么多!講施總帥誰知道是哪一個??!」 「也只有那一個施總帥??!你這猴死小孩,給我回來!」 身處吵成一團的熱鬧中庭,靜露卻只覺得全身發涼。 施舞柳……他們說的,施舞柳…… 腦子嗡嗡耳鳴著,她感覺自己手指有些顫抖,垂眸看向剛剛那小鬼丟在桌上的稿子。 施舞柳統帥。 出身臺中,末日前學歷為中部s女高校畢業。 az27年即位,是臺灣島末日后第一個生存區最高領袖── <<待續>> 碎碎念時間 大家好,這里是哩哩呱哩。 很早之前就有讀者感覺到學姊的存在,留言問是不是后面的梗。 噹噹噹~~答對啦~~ 根本神猜讀者!讚??!>3/// 姆哈哈哈哈繼續猜吧!繼續猜吧! 其實被猜中劇情,會有種「可惡!可是好爽喔~讀者跟我腦波同步喔耶~」 的莫名復雜爽感(你抖m?) 呼呼呼,我們下回見囉! lilyquali 2017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