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火焰 與 真心
看著猛然朝自己噴來的火焰,秋閱立即向后跳開。 見狀,藍立即對著秋閱喊道:「將你的劍給我,趁我引開狗的注意力時,你想辦法制伏你朋友?!?/br> 聽見師父的辦法,秋閱卻是一驚:「師父你……」他沒忘記自己師父拿不了劍的事實。 而先前師父與雨對峙時拿的那把苗刀因為破損太嚴重,所以又被師父賣回劍鋪處理了。 藍回道:「只是拿著劍亂揮,應該還行……」他只要需要引開對方的注意。 聽著,秋閱立刻將係在腰間的劍解下,拋給對方。 藍一接過長劍,立刻拔出。他在前天傷到的手腕已經好了,雖然因為莫名的心理因素,拿著劍的手依然會顫抖,卻也不妨礙他不放多少力氣揮向火犬。 秋閱立刻赤手空拳地衝到了李一念面前,才發現行動比思想快了好幾步。 他原先只想將李一念直接敲暈帶走,到了前方才赫然想到,如果在對方暈厥時,火犬依然沒有停止行動,反而還不斷地追在他們身后,只會一路讓邪氣的迫害范圍擴大,也就真的沒有其他能停下來的辦法了。 此刻,中了邪的李一念當然不會理會秋閱的停頓和顧慮,直接舉起拳頭向后者揮去:「你們全都想妨礙我!」 與此同時,藍試著用劍劈往火犬的身上,卻發現對方真如火焰般,劍會直接越過對方,完全沒有砍到的手感。 立刻,又向了秋閱喊話:「用劍砍不著牠,普通辦法應該行不通?!?/br> 這讓秋閱先是閃過李一念的正拳,便往師父與火犬的方向看了一眼,接著將視線轉回前方。 秋閱想,事到如今,只能先口頭說服李一念看看了。先前雨能有一時的清醒,體質上與邪氣更不相容的李一念在機會上應該多出許多。 秋閱向前伸手按住了對方的雙臂,認真地說道:「李一念,拜託你相信我,我說的都是實話。你那隻獵犬噴出來的火會影響到妖族,牠們才會因此失控……」 此時的李一念當然沒有耐心傾聽秋閱的解釋,出聲怒道:「你這個只會替妖說話的人,才是會害到那些被你置之不理的人!」也不知打哪來的力氣,他雙臂一掙,甩開了秋閱的雙手,接著就是給予對方腹部一拳重擊。 攻擊直接命中,楞是秋閱也沒想到對方的反應會這么地激烈。但是現在出手打回去,恐怕只會加深對方的「憤怒」,對情況一點改善也沒有。 想到這,秋閱選擇忍氣吞聲地揉了一下肚子,舒緩疼痛后,繼續向對方解釋:「我沒有置之不理,我也沒有特別想要替妖說話……」 說著的話未說完,又再次被對方強行打斷。 「你胡說!那個主動退出的不就是你自己嗎?為什么在我有能力的時候,你卻要來污衊我!」 「這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認可,好不容易得到的力量??!」 「我并沒有想要污衊你,這是我經過調查后得到的事實?!?/br> 李一念說話間又接連地伸出拳腳,讓持續閃躲的秋閱滿臉無奈。 秋閱現在總算理解了,只要他一想說明火焰的弊端,就是質疑到對方一直渴望、好不容易得來的能力,但他不講明,又沒辦法讓對方罷手。 果然……李一念之所以會對于力量這么地執著,是因為原先那個可以代替他的自己,辜負了對方的期待嗎……? 即使自己心中釐清了想法,眼前人的怒罵卻未停歇:「你一定是錯的,你只是想騙我!我現在自己有能力作到了,所以你見不得我好!」 而秋閱此時覺得笨如自己,就算作不到全盤都順著對方的意去勸導,也要盡量好言相勸,讓對方氣消。 「你有能力我當然也很高興,怎么可能見到你好會不開心?我只是想跟你提一點建議……」 「你已經不是除妖師了,只是個放棄的局外人!到底有什么立場能跟我說話!你居然離開了,為什么還要來插手!」 「我并不是想逃避一切,也沒有想過要拋下誰的意思,離開是為了找到……」 「像你這種做事可以隨便、做什么事都游刃有馀的人,根本不可能了解我的心情!」 「放屁啦!」 最終,直面地面對狂風暴雨怒罵的秋閱終于被踩到了底線,爆發了! 想到那些平日仗著自己有道理而隨意罵他的同門,早就被他扁的像豬頭一樣了!又何況是像現在這樣,被沒道理地挨罵?各自都有一段彼此不了解、分開的過去,他是沒辦法體會李一念的心情,但對方又能了解到自己本該有的暴戾嗎? 「說什么輕易放棄,明明你什么也不知道!」 說著,發火的秋閱直接向李一念的臉上打出一拳。 反正不把人打殘、打暈,要怎么樣制伏都可以! 被直接打到鼻血直流的李一念,在緩過勁之后,也向秋閱踢出一腳,而且直擊對方的腰側。 李一念不滿地回道:「蛤?不知道什么?你有想過要告訴我嗎!我該知道嗎!」 秋閱直起身子,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對,我現在就是要告訴你這些拉拉雜雜的事情!」 「我在學習的時候,總是跟他人意見不合,就像是命犯八字一樣天天上演!」 「我做的事總是跟自己心里不合,也不是菜色不合胃口這樣庸人自擾的小事!」 「我每天過得渾渾噩噩、行尸走rou,有時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這種自虐的生活我不想過呀!」 嘴里碎碎念的同時,秋閱亂無章法地就是往李一念的身上一陣亂打,讓時不時在注意秋閱動向的藍也覺得稀奇,平常那個個性樂觀的人,居然還有這種毛躁的一面。 當然,李一念也不是真的殘了,在秋閱出拳的期間,也不斷地將拳頭往對方身上招呼。 「聽這種破事的確污了我的耳!比起我們以前所受的苦,這點小事就讓你放到了心坎里了?出來一趟沒學會除妖,反而成為膽小怕事的軟包子了嗎!沒用的懦夫!」 就是在李一念互毆的當下,秋閱心底自嘲。 不僅是對方不懂呀!自己現在說話的同時,當下的體會比起當時的感受,根本連一半的憤怒都不及呀! 像這種心理上的感受,一過了第一時刻,只要自己不再積極地去面對,即使是當事人的自己,怒氣也會隨著時間而淡忘…… 但他的不甘和不愿依然還是會留下呀!他不想再像個智障一樣,一再地品嘗這種可以避免、卻令人作噁的滋味了呀! 想到這,秋閱便更加用力地反擊回去,說話時還帶著笑容,搭上原本陰狠的表情,瞬間變得異常詭異:「所以我才認為跟你講有個屁用??!我實際上下了多大的決心你能知道嗎!」 說著,不自覺間就將李一念的氣勢給壓了過去。 緊接著,秋閱抓到了對方因為驚嚇而愣住的空檔,一拳直接將往對方臉上灌了上去。 「我只是不想,被你把我做的決定說的這么順其自然、水到渠成,這么樣地容易??!混帳!」 說著這句話同時,李一念的身體向后拋空,被秋閱打飛了出去。 砰—— 些微的塵土揚起,李一念落在了地上 將人撂倒了,秋閱此時并沒有向前扶起李一念,僅只是待在原地,用著一股無奈地眼神注視著對方。 「在你眼中微不足道的理由,卻讓我意識到了…… 為了繼續向前,就不得不認清自己的真心。單單只是這樣……」 藍雖然沒有將視線放在秋閱與李一念身上,但卻將兩人的對話全聽在耳中。在知道那方的拼斗已經結束后,藍回想著秋閱的話,似乎讓他想起了什么。 此時,被打倒而躺在地上的李一念,聽著秋閱說的話后,居然不自覺地眼角泛淚。 做為朋友,或許彼此一輩子都不可能真正地理解對方做事的想法,這一點會讓他遺憾終生。但更多的悔恨,是無法理解對方的想法的同時,自己卻無法諒解對方做事的動機。 體諒,并不一定要能完全理解。但是他現在才遲遲地知曉了這個道理…… 「我們合好吧,你不會不認我這個朋友了吧?」李一念喉嚨乾澀,說話已經沒有了像先前一樣地氣焰。經過一連串的大吼和大打出手,即使他現在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竟然一點力氣也不剩了。 「你罵的是有些難聽,但我也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骨镩喿叩綄Ψ缴砬?,伸手拉了李一念一把,將對方扶起。 李一念有氣無力地回道:「你還敢說?居然敢打我臉哈……」 在與好友言歸于好了,終于心平氣和下來的秋閱卻沒忘了正事。 「李一念,你能先叫那隻火犬停下來嗎?有什么話,我等等一次讓你問清楚吧?!?/br> 秋閱在這次的打架中也得到了心得,面對那些關心自己的人,或許有一些事也不單只是自己的私事了。他的確有很多事都沒有好好地向對方說明過,而對方剛好又是自己重視的人之一,也因此發生誤會才會讓他這么地難受。 照著秋閱的要求,李一念開始唸起門派教給他們、用來cao縱所謂的『靈獸』的口訣。一陣子過后,由火焰組成的狗雖然停在了原地,身上的烈炎卻反而燃燒地更加地猛烈。 倏地,李一念驚駭地說道:「我……我居然沒辦法將牠收回來!」這隻火犬,是興燄閣教給他的召喚陣,在搭配上身上的法器而造喚出來的生物。照理說只要除妖師一掐斷法器供給的靈氣,火犬就會立刻回歸虛無才是。 「我、我可能……連對方的控制權都沒有了……」李一念話音中帶著些許的顫抖?;蛟S秋閱說的是對的,他真的無意間釀成了一場大禍。 「你說什么?」當下,秋閱并沒有批判李一念的意思。他直接想到的,是如果火犬一旦失控,將要直接面對牠的就是此刻站在火犬眼前的師父呀! 秋閱連忙向藍的方向大吼:「師父,你快跑呀!」 然而,自己的蘭師父卻好像未聽見般,仍舊站在原地。 須臾間,秋閱赫然見著火犬身上持續續力的火團,直接形成一顆圓球、向師父的方向飛了過去。嚇得秋閱急忙地奔向藍的方向。 秋閱推測,以那火團的威力,在擊中目標之后或許會產生爆炸,根本不是現在的師父可以應付得了的。他想盡力地挽回這場悲劇,無奈自己的腳程有限,再快也無法快得過那直撲而去的火球。 「師父——!」秋閱近乎撕心裂肺吶喊著。 當火球離藍近在咫尺的危急時刻,秋閱見到了一直沒有動作的藍忽然地舉起了手中的長劍,以會留下虛影的手法快速地使出一記劍訣。 劍尖向前一點,接著只見一道似光束般的劍氣驟然現形,直接貫穿了火球,連帶釋放攻擊、待在后方火犬也瞬間被劍氣打得愧不成形。 此舉,頓時讓秋閱驚得目瞪口呆。他的師父分明會使劍呀,而且還是用得非常之好,或許連碧玄門的長老見到都會自嘆不如呀!但是,一拿起長劍就會顫抖的師父,居然可以在一瞬間發生轉變,唯一的可能…… 就是師父的記憶恢復了! 此時,解決完發狂妖獸的夭夭,也遲了一步,來到了現場會合。 藍見到了被自己劍氣打散的火犬慢慢地恢復成形,此時的眼底已經沒有了近日來的溫和,冰冷地就有如他開口的語氣:「為了繼續向前,就不得不認清自己的真心……嗎?」 說著,藍便將手中的長劍收進劍套,丟還給了秋閱。 秋閱驚訝地問道「師父,你這是……?」 但是,對方并沒有回應他的問題,依然注視著恢復身形的火犬。同時,小跑步到藍身旁的夭夭,也發現了藍氣場的改變。 藍舉起右手,打出了一個響指。須臾間,指尖便出現了一簇青色的火苗。 接著,一個甩手將火苗丟向敵方,只見火苗輕巧地碰在紅色的烈火上,卻不見被火舌吞噬地跡象,反而奇異地以近似染色的方式,將原本在場、包含四周一片泛紅的火焰全部逐漸感染成青色。 而攻擊藍的那隻火犬,此時只能不停地在地上打滾,想將青色的火焰驅離身上,卻遲遲地無法滅掉那團與他相異的火焰。 其實火紅的烈焰并未真的被染色,只是在青色火焰所徑之處,那些紅光都受到了大力地壓制,以非??斓乃俣人查g湮滅,才會有著只是顏色替換上的錯覺。 幽冥火,是藍自行煉化妖力、以消滅為前提創造出來的狐火。對上邪念這種等級的火焰,自然比不過他聚精會神凝出的心火。只要用上一點,足以讓眼前他不想存在的事物消失殆盡。 而隨著火焰的顏色逐漸變換的同時,秋閱的視線卻定在了自家師父身上…… 「師……」看著眼前發生的景象,讓秋閱開始不確定,前方站著的是不是他原來的那位師父?或者說,他有資格這樣稱呼嗎……? 伴隨著青藍色的火光亮起,藍的發色也逐漸地變回了未經喬裝的天藍色,一雙狐耳搖身便頂在了頭上,后方一團毛絨地尾巴順勢探出。 這才是真正的藍,身為妖的藍。 就在秋閱呆愣地注視著藍時,恢復原形的藍也看向了秋閱。 在秋閱眼里,師父的微笑雖然一如既往,但如今卻有了陌生的感覺。 藍對著秋閱說道:「讓為師教你最后一件事吧!」 最后一件事……?此時的秋閱當著嘴,卻什么話音也說不出口。 「不管是不是除妖,都要先認清自己有幾兩重。如果還是硬要挑上比自己厲害的對手,最終只會遭到對方無情地火焰吞噬?!?/br> 語閉,又是一個響指。四周的藍色火焰瞬間熄滅,就好像未曾出現過。 「夭夭,我們走吧?!?/br> 聽見藍的叫喚,夭夭立刻一個轉圈,解除了身上的一身偽裝。 接著熟練地跳上了藍的臂膀,被藍直接帶起,幾個跳躍踩上了山壁。片刻,便消失在秋閱以及李一念的視野之中。 慢了半拍的秋閱此時一回神,立刻對著早已看不見身影的天空大吼:「師父,謝謝指教!」 他不該有所懷疑,也不管自己的師父實際身分為何的。因為,對方一輩子都會是他秋閱的師父呀! 突然地分別,讓此時的秋閱只好強忍著眼淚、不讓它們不溢出眼框。 赫然,天上落下了一把桃木劍,直挺挺地插在了前方的地上,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夭夭用自己的力量凝成的禮物,也算是為這段人與妖奇異旅程化上一個完美的句點。贈劍的同時,夭夭心想,有著如此助于驅除邪氣的法寶,如果以后在三不五時就碰壁,也就太不爭氣了。 秋閱拔起木劍,雙手捧著,對天行了一個禮拜,表達他無盡的感謝。 而將這一切全程看在眼中、狀況外的李一念,此時緩步走到秋閱身邊,向他輕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呀?」 只見秋閱呆呆地轉頭,看向對方,道:「你居然也都看到了,看來我不是在作夢呀……」說著,兩手緊握著手中那把輕如鴻毛,同時也重如泰山的寶劍。 一切的事情都在出乎自己預想下落幕,秋閱收起惆悵與感謝之情,與李一念開始抬腳往山下前進,在走了一小段路后,見到忽然映入眼簾,滿山開滿的粉白桃花,還是依然讓秋閱忍不住呢喃到。 「我到底碰上的是什么人呀……?」 已經離開原地有百丈之外的藍,在一處山崖上停下了腳步,并把夭夭放下。 藍慢條斯理地將纏在手腕上的繃帶解下,心里默想著,他這次真是做了平常不會做的事。 對于一攤牌就攤地這么果斷,夭夭好奇地向藍問道:「不好好道別沒關係嗎?」 只見藍搖頭:「那個白癡害我失憶?!?/br> 「那你還提醒對方?」如今在夭夭眼里,藍的口是心非已經對她不管用了。 「隨你怎么想?!?/br> 其實,藍最后告訴秋閱的那段話,就是他以身為妖立場,給予秋閱「要不要除妖」的一個答案。 人多的地方才有競爭力,道理之于妖也是相同,會輕易地出現在人類視野中的妖,充其量只是臨門一腳、或者多是在斗爭中敗下的弱者。與實際盤踞在深山、獨佔一方的大妖,實力根本天差地遠,所以「要不要除妖」本身便是一個不實際的問題。 愛惜生命,是秋閱最如今最缺乏的觀念。 但愿自己那番話,可以讓他受到限制才好。 接著,藍注意到了夭夭直視著自己的視線。 夭夭:「你真的恢復了所有的記憶了嗎?」 「嗯?!勾藭r的藍很無奈,因為不管是喜歡的、討厭的,還真的一次全給他想起來了。 夭夭接著提問:「藍,我想知道你的過去,你愿意告訴我嗎?」如此的直接、了當,代表了她的重視。 說到藍失憶的期間讓夭夭最受打擊的事,便是當對方記憶全失時,她才發現這位與自己一直形影不離的人,她根本一點都不了解。 對于夭夭的要求,藍先是沉默了一下,接著在原地坐下,說道:「我也順便來檢查一下自己的記憶好了?!?/br> 他先是深吸一口氣,便開始說起了那段悠遠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