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五:明鏡缺(52)美夢成
一縷妖氣小心翼翼地在顏洵的體內游走,時而在她受傷的筋脈間停滯片刻,似是在心痛地撫摸著她身上的累累傷痕一般。 半晌,男人將妖氣全然收回,松開了貼在顏洵后背處的雙手,“阿洵如今已是恢復得不錯了。只需繼續靜心調養便好?!?/br> “太好了?!鳖佷闪丝跉?。她對自己的身體自是有數。不過此人的修為更是深厚,既然對方提議要幫她查看,依著兩人從交甚密的關系,顏洵也不會同他客氣。 “不必擔心。我這些年也搜羅了不少天地靈寶,定然會保你很快恢復從前的實力的?!彪m然已是不知年庚幾許,但男人露出這種年少自得的神情卻并不讓人覺得突兀,仿佛他理應就該如此意氣風發,劍指天下。 這樣的他,倒讓顏洵無端想起了那位同樣喜穿紅衣的少年。她勾起嘴角,學著此人時常挑逗自己的口吻,“如此說來,倒真要謝謝你了,琚翔。不對,如今是該叫你‘至德陛下’吧?” “你發現了啊?!毕袷侵煌党员蛔サ呢偱?,琚翔眼皮上掀,一眨不眨地看著面前的美人,瞳孔中的小心翼翼不做任何掩蓋。 顏洵無奈地笑了,“怎么?這是很難猜的事情嗎?我早該注意到你們兩人的相似之處。真是沒想到我們千防萬防了那么多年,一直小心守著封印,實則你這個被看管的對象卻早就溜了出來,還大搖大擺地裝作是天衍宗弟子?!?/br> 她也是剛剛見到紅衣男子時,方才恍然大悟的。真要計較起來,不論是在識海還是在天衍宗,琚翔其實從未對她掩飾過自己兩種身份的相似之處。 只是之前,都被顏洵自己忽略了。 “我……阿洵不會是惱了吧?”琚翔反倒有些手足無措地放軟了聲音,甚至也顧不上自稱為“孤”,只絮絮解釋著,“千年前你同那個妖族在思過崖邊打斗,正巧那道束縛我的封印即將失效。法力將封印掀開了一個缺口,雖不至讓我本體逃出,也還能以一魄重回人世?!?/br> 原來是這樣,顏洵自嘲地撫額。 天衍宗數代人守護的封印,終究還是因著她這位門下弟子的失職方才功虧一簣。幸好的是,琚翔遠非傳聞中那般劣跡斑斑的惡妖,否則她怕是自刎謝罪也不足以彌補讓這世間生靈涂炭的過失。 “后來,你便上了琚翔的身?不對,你既然說了你是琚翔,可那個少年又是何人?” “不過是些借尸還魂的小把戲罷了。我被束縛在崖底多年,本就法力極弱,又花了很多年的時間汲取天地妖氣,方才勉強自保。正巧有一日,遇到了那個少年的尸首,似乎是他下山試煉時,誤遇上作惡的妖,被對方掏了心。我認出此人身上天衍宗的腰牌,就順勢化作了他?!比彳浀奈布庠囂降厝ス搭佷男≈?,見到她似乎并不反感,進而放肆地用自己將那只小手全然包裹住。 他未曾言明的是,即便那一縷魂魄的力量十分微弱,他卻依然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入她的識海,讓心上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已經在崖底注視著她太久。在漫長的歲月中,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觀察那道束縛他的金印是如何在光陰的蹉跎中失去光彩,以及偶爾幾次,那個名為仰景的道君帶著她同另一年紀相仿的男子,教導他們合力施法的身影。 沒錯,即便他的心上人是要將他繼續困在這無趣深淵,他依舊用如火的視線熱烈地追逐著她的身影,就算自知是飲鴆止渴也甘之如飴。 他知曉了心上人姓名。顏洵,同她很是相配。那些人總是喚她“洵兒”,他卻獨自在心中叫她“阿洵”。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多么巧啊,他們兩人的名字恰巧能從同一句詩中找到蹤跡,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數,他們也應如這幾個字一般交織在一起。 故而,當他終于能夠嗅到些許清新的山風時,即便心知天衍宗附近并沒有多少妖氣,即便知曉稍有差池便可能前功盡棄,琚翔依舊不愿離開顏洵的身邊。甚至不惜消耗好不容易積攢下的妖力,只是為了在識海中能同對方相遇。 到后來見到少年的尸首,他也沒有絲毫猶豫,便選擇了以此作為他附身的對象。還好,附身之后的他可以自如地使用靈氣,且這原身的天賦也不差,倒是比作為一縷魂魄的時候要更加方便他恢復力量。 這世間不論是靈氣,仙氣、妖氣、魔氣、鬼氣,本就同出一脈,琚翔很快便修復好了原本殘破的身體。他向來膽大,即便自己如今的修為不過從前的九牛一毛,依舊堂而皇之地進入了天衍宗。甚至,他還理所當然地同旁人講,自己此番歷練似有所悟,故而自改名為“琚翔”。 大概唯一令他不快的,便是這尸身的原主竟是玄明劍主新收的弟子。 只有他自己清楚,倘若目光可以殺人,恐怕他早就隔著封印將這位劍主殺死過無數回了。即便他已經試探出顏洵對玄明并無他意,但當聽到旁人夸贊他們是佳偶天成時,琚翔還是不得不壓下滿腔的妒意。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他本以為數千年的時光匆匆而過,曾經對那些人的怒火或是恨意早已泯滅殆盡。但當他看到主峰上那尊天衍宗祖師的石像,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若是他當年識破了他們的陰謀,是不是,他同阿洵也能有個全然不同的初遇。 萬幸的是,玄明是個名不副實的蠢貨。而他,雖然走了很多彎路,終究還是在阿洵的心中留下了一些痕跡。 琚翔重斂思緒,頗有著鄭重地理了理衣冠,“這樣想來,我是不是還從未向你正式介紹過自己的身份?” “我已經都知曉了呀?!鳖佷吹剿y得正經,不僅揚起了柳眉。 “不一樣,這怎么能一樣呢?!辫⑾韫虉痰負u了搖頭,而后正色道,“在下乃是赤狐族琚翔,也就是,你們人族口中的大妖至德。不知在下今日可都有幸,獲悉姑娘芳名?” “善?!鳖佷X得有趣。雖不知道他這只狡猾的狐貍如今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但她不介意同他做這一場戲,“小女來自天衍宗鐘明峰,姓顏,單名洵?!?/br> “原來是顏洵姑娘,果然,美人合該襯此雅名?!蹦腥说哪樕暇`開笑顏,傾城的殊色迎著午后的春暉,比漫山遍野怒放的鮮花還要璀璨奪目,教人想要將這幕拓畫下來,卻連愷之道子也會自恨勾不出他的半分神作。注意到顏洵看得呆了,他的臉上笑意更盛,“在下對姑娘一見鐘情,不知可否有幸,一品姑娘芳澤呢?” 鬼使神差地,顏洵點了頭。 微涼的笑唇輕觸她的唇畔,仿佛是一片無意中獲得了她的親吻的芳菲,柔軟,卻一觸即離。毛茸茸的觸感重新攀上她的腰際,又生怕會弄疼了她,只敢小心翼翼地抱著。 顏洵聽到頭頂傳來男人的慰嘆,“真好?!?/br> 真好,如今終究能夠美夢成真,用他自己的身軀去親吻愛人,感受她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