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二:少年行(4)故人「Рo1⒏аrt」
馬車外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 少年尚未及冠,一頭烏黑的長發用銀環扎起,綁成一個馬尾。不同于蕭景那種謙謙君子之姿,他樣貌儂麗。高挺的鼻梁,紅得妖異的唇,雙目斜飛,眉梢眼角都有種凌厲的美感。眉間一點朱砂痣,偏偏讓更添了幾分妖治,昳麗華美,如同深山老林里出來勾人的妖。 他本就皮膚蒼白,偏偏一身紅衣騎在高頭大馬上。少年肩窄腿長,玉帶將腰身勾勒得愈加細瘦,卻帶著翠竹的遒勁有力。持韁的左手上戴了叁枚銀戒,就連手腕上都綴了手環,卻并不女氣。 是葉太尉家的四公子,葉闕。 提起葉闕,那可是另一位京中鼎鼎大名的紈绔子弟。 葉闕的生母來歷不詳,似乎是葉太尉年輕時在外公干認識的。兩人大概是一段露水姻緣,未曾想有了葉闕。五年前葉闕的生母逝世,他孤身一人上京尋親。尋親的過程沒有遇到任何坎坷,畢竟葉太尉一看到葉闕便認了下來。 不同于大多數生母不得寵的庶子庶女的謹小慎微,無母的葉闕活得極其恣意。 少為紈绔子弟,極愛繁華,好精舍,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 這大概就是葉闕的真實寫照。偏偏向來嚴厲的葉太尉卻對他的種種行為有意放縱。 又因為他容貌極盛,很快便成了京中十分有名的人物。 只是白思芷不明白,為何會在距京城幾百里的碼頭遇到他。 ———————— 少年看向蕭景的眼眸幽暗深邃,說出的話雖然禮數有加,卻又帶著年少輕狂的不羈。 蕭景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地頷首道:“葉公子?!?/br> 蕭景立于馬下,雖矮了大半個身子,仍然身姿挺拔如松柏,一身簡單的青衫也無法遮掩世家子弟本來的矜貴底蘊,目光中帶著淡淡的疏離冷淡。 葉闕的大名,他在京中也是聽說過的。他向來看不上這種浪蕩子弟,亦不屑與其深交。 一個是滿腹經綸的侯府嫡子,一個是不思進取的太尉庶子,本來也不會有什么交集。 只有一次,蕭景金榜題名后,同幾個同窗在醉仙樓聚餐。突然,這位葉四公子闖進了他們的雅間。 葉闋來得沒頭沒腦,帶著種理直氣壯的神色徑直問他:“你就是蕭景?” 蕭景從容頷首。對方容貌極盛,一進門他就認出了來者?!案覇柸~四公子有事情嗎?” “呵呵,”葉闕輕笑了聲,“還沒祝賀蕭狀元叁元及第、金榜題名?!?/br> 蕭景抱拳致謝,那人卻轉身就走。蕭景觀察得清楚,葉闕將“金榜題名”幾個字咬得極重,仿佛是被搶走食物的蒼狼,深邃的瞳仁間帶著幾分野性。 蕭景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看向面前的葉闕。他總覺得葉闕出現在這里并不是無緣無故的?!敖袢漳茉谶@里碰到葉公子,倒是領蕭某十分意外?!?/br> “葉某這幾年外出云游,不過是聽聞父親的夫人病重,匆忙返京路過此地罷了?!比~闕揚起眉毛,目光坦蕩。倒顯得蕭景的懷疑并無道理。 這就是葉闕,便是對著父親的正妻,也從未喊過一聲母親。 “葉夫人得的什么疾???嚴重嗎?” “葉某也不甚清楚。不過外出的時候剛巧得了份靈藥。說不定有用,準備回去一試?!?/br> “人命攸關,那我便不耽誤葉公子時間了?!?/br> 葉闕向來是隨性之人,也不同蕭景客氣,便掉轉馬頭準備上路。 白思芷看到窗外的少年看向了馬車的方向。她不知為何手一抖,急忙放下了窗帷。 葉闕若有所思地看著馬車窗上晃動的簾子,挑了挑眉眉。他揚起馬鞭,側過頭看向蕭景,“蕭大人,京城見?!?/br> 少年打馬而去,滾滾紅塵帶起他的衣角,如墨的長發在身后甩動著,鮮衣怒馬。端的是“金距斗雞過上苑,玉鞭騎馬出長楸”的做派。 ——————— 待蕭景在馬車內坐定,白思芷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夫君,方才有什么事情耽誤了嗎?” 蕭景微微蹙眉,“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br> “這樣呀?!?/br> 白思芷在一旁看著窗外的風景,蕭景靠在另一側窗旁看書。 眼睛有些累了,他放下書卷,發現白思芷早就倚靠在窗邊睡著了。 美人入睡也是一副美景。只見她云鬢微松,眉眼間不知為何攏著如云霧般的憂愁,蝶翼般的睫毛輕顫著,楚楚可憐。高挺而小巧的鼻梁下是一張若海棠般嬌嫩紅潤的小嘴。蕭景不止一次嘗過那張朱唇中的甜蜜。似睡似醒,若含羞之嬌羞,若睡蓮之皎潔。 他心思微動,俯身過去輕輕吻住了她。 ——————— 蕭景從未對白思芷提起過,他很早便注意到她了。 林外鳴鳩春雨歇,屋頭初日杏花繁。 他難得同有人去了京郊散心,碰上了幾位世家小姐來此賞花。怕唐突了佳人,他們上前打了聲招呼便往另一邊去了。蕭景轉頭的剎那,注意到了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長著張分在美麗的臉,即便她是這群女子中穿得最為樸素,也難以掩蓋她的絕色。她又偏偏張了一雙無辜的水杏眼,望向人時的目光澄澈如泉。 驚鴻一瞥,我見猶憐。 蕭景平生難得如此失禮,走到了遠處還不忘回頭看顧。友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感嘆道:“那個小庶女很美吧?是寧安侯府的五姑娘。白大小姐時常帶在身邊?!?/br> 原來是個庶女。蕭景有些遺憾地想,可惜他此生未曾想過納妾。他的祖母年歲已大,宣平侯府太需要一位出身高貴的主母了。若是能依此洗刷那些攏在宣平侯府身上如煙霧般的丑聞,更是一箭雙雕。 他本就無心情愛,但他可以給自己的妻子想要的一切尊重。他們會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后來,他又碰到過那個小姑娘幾次,等他察覺時,他的目光總是在緊隨著她。蕭景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或許是人對美的向往吧。 百花宴的那一日,當他發現進來的恰巧是她的時候,他其實松了口氣??偙仁莿e人強。然而為何她就一定比旁人強,他當時也未曾細想。 只是心中有些可惜。原來外表看起來這樣純潔柔弱的美人,也會使用這種不入流的辦法。但到底是心有憐惜,他最終強壓住了身體里一陣又一陣的熱浪,沒有強要她。 事情曝光的時候,他掃過外面圍觀的人群,卻只看到一張張驚疑的臉。他的心沉了下去,不得不逼迫自己承認,或許這一切都是白思芷所為。 更何況,他前幾日剛剛聽說一則傳聞。聽說譽王世子就是因為被人撞破在宮中同一宮女共處一室,而不得不納為妾室。 到底是郡主府上,他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不好當眾搜查。云綺郡主倒是善解人意。他同她為自己發生的事道歉時,郡主還白著張臉說著相信他。 回到侯府,不等祖母吩咐,他自請跪在了母親的牌位前。他在母親的牌位前想了很多。他想到那些年母親空守閨房的難堪,想到父親移情別戀后的冷淡,想到母親被流言折磨得郁郁而去前緊緊抓著他的手。 “景兒,答應母親,日后萬萬不可步入你父親的后塵?!蹦赣H的一雙眼暗淡無光,卻仍不放心地緊盯著他。 他當時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在他眼中,祖父和父親的行為,無疑是讓宣平侯府蒙羞。他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洗刷凈世人對宣平侯府的印象,想要讓圣上青眼相加。情愛對于他而言,不過是那些平庸之人無聊的產物。 只是,他終究還是違背了自己曾經的誓言,未曾娶妻便先納妾。 到底是讓宣平侯府本就有瑕的名聲再次蒙了塵。 蕭景又想起白思芷的臉,內心中的愛憐凝結成了冰。 所以他才在她入府時對她那樣冷淡,甚至幾個月對她避而不見。雖然青嵐時刻注意著瀟湘閣那邊的動靜,她過得有多舉步維艱他心里都清楚。但他終究是讓自己狠下了心。 反正嫁入侯府不是已經讓她得償所愿了嗎?她自己當初選擇的路,總要自己承擔著后果。 尒説 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