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詐不如誠拙6
行程敲定下來,需要籌劃的東西還有不少。 謝縈從小到大當慣了甩手掌柜,這次自然也不會多費什么心。蘭朔著手去準備東西,她則趴在床上,掛著視頻和哥哥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他們臥室的床上還擺著一盤國際象棋,是蘭朔送的那套。棋子是琉璃燒造,非常漂亮精致的童話風格,讓人看了愛不釋手。 人在棋牌類游戲的水平大致是共通的,謝縈打撲克的水平很爛,下各種棋也一樣。不過她一向越挫越勇,越菜越愛玩,十幾年前網絡還不發達的時候,他們兄妹晚上經常玩跳棋或者飛行棋來消磨時間。 這次她也是突發奇想,便要求哥哥把棋盤拿出來,和他隔著視頻下棋。 十分鐘出頭,眼見著棋盤上meimei開始初見頹勢,謝懷月估計著她也差不多是時候要開始悔棋了,正準備不著痕跡地放放水,卻見對面屏幕上,少女咬著手指思索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說道:“你等等!” “怎么?” 謝縈沒回答,而是一個翻身跳下床,把哥哥“把鞋穿上”的叫聲丟在了背后,赤著腳噠噠地跑到隔壁臥室敲門。 蘭朔已經換了睡袍,看到她站在門口很是有些詫異。謝縈把他拽進自己的臥室,又按著他在床上坐下,“過來過來,考驗你的時刻到了?!?/br> 大概是她裹著被子在床上趴了太久,床單被壓出了一個溫暖的凹陷,在這樣私人的空間里,周圍都是屬于她的氣息,很淡的,屬于少女的馨香。 ——再加上謝縈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簡直有一種被她環繞著的感覺。 這已經不再是禮貌的社交距離了,不過她好像并沒有注意到。 男人很罕見地愣了一秒,而后不著痕跡地調整了一下呼吸,望向她搭在枕頭上的平板屏幕。 一局已經進行到一半的國際象棋。 “交給你了,”謝縈拍了拍他的肩,“來,露一手看看?!?/br> 這種游戲蘭朔的確是大殺四方,他每走一步的時候,后面起碼布局了十步,像是蜘蛛張開了網,撞進去的飛蟲不論怎么掙扎,也只有越陷越深。 畢竟對手是她的哥哥,蘭朔微笑應諾,心里暗自忖度了一下尺度。不過是為了哄她開心,要贏,但也得贏得不留痕跡。 不過他很快發現,和溫柔沉靜的外表不同,謝縈哥哥的棋風居然相當尖銳。落子決絕,為了傷敵一千不惜自損八百,再加上他本來就已經占據著優勢,兩個人還真下得有來有回,不容放松。 小小一方棋盤,像是展開了一場微型的攻防戰。 執劍的后沖鋒在前,佩冠的王安居于后,越到后來,兩人思考的時間也在逐漸變長。 局勢已經轉入相持,不過棋盤以外,兩人都分出了一半注意放在一邊觀戰的少女身上。謝懷月微笑道:“小縈,怎么還請了外援?” “不是外援,這是我的秘書哦?!敝x縈趴在一邊,兩條腿悠閑地晃來晃去。 “秘書?”白棋進兵走c5。 少女下巴墊在枕頭上,插嘴道:“或者說是小弟也可以,反正都要靠我罩嘛?!?/br> “怎么這么說,之前古鎮的事情上,蘭總不是幫了我們很多忙嗎?”黑棋走d6。 “是我應該做的,能跟著小縈來這里,我也很榮幸?!卑灼宄择R。 “嗯,蘭總不怎么清楚這些事情,你平時有時間也給他講講?!焙谄宄詄5兵。 “我講了啊,不過給一個麻瓜科普很困難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誒!” 黑棋吃過路兵,攻勢已經逐漸逆轉。蘭朔一臉燦爛笑容地表忠心:“的確,勞小縈多費心了?!?/br> 十幾分鐘過去,白子已經逐漸被逼入絕境。 蘭朔挪動棋子,黑主教引開白后,黑后殺白王! checkmate! 從進門開始,一路把勝利女神重新奪回手中,蘭朔眉梢微揚,朝她笑了笑:“幸不辱命?!?/br> 見視頻那邊的哥哥已經在收拾棋盤,謝縈在蘭朔肩上拍了兩下以示表揚,又指指門口說他可以出去了。 沒想到男人卻問她:“下贏了有獎勵嗎?” “什么?” “比如葉子?” “下局棋就要一片葉子,你想得也太美了點,”少女手指轉回來戳了戳他的胸口,“再說你不是下棋很厲害嗎,這只能算舉手之勞吧?!?/br> 蘭朔有些詫異:“你怎么知道的?” “你弟弟說的啊?!?/br> “蘭彤光?他提過這個?” 蘭彤光和謝縈應該只在古鎮上見過那兩面,當時他也一直在旁邊,并不記得蘭彤光提起過這些。 謝縈懶得再多解釋,跳下床,徑直把他往臥室外面推?!八髞砑游椅⑿帕税?,總問我要不要和你們一起去打麻將,說你打牌很厲害,可以贏不少錢。就是這樣,回去吧,拜拜?!?/br> 眼見著她就要關門,好在蘭朔反應神速,一腳別進了她的門縫里,讓她沒法把門關上。 蘭朔一手壓在門把手上,換上一張循循善誘的笑臉:“等等,你這就加了蘭彤光的好友?” “嗯,怎么了?” “他申請你就通過了?我之前加你好友的時候你不是拒絕了好幾次嗎?” “人家又沒像你一樣跟蹤我??!” “……是我的錯,我很抱歉,不過,這種紈绔子弟,加他干什么,還是刪了吧?!?/br> “為什么,那多沒禮貌?” “蘭彤光平時最愛對漂亮女孩甜言蜜語搞曖昧,你知道他平均幾天換一個女朋友嗎?以防他不懷好意來搭訕,還是拉黑吧?!?/br> “就加個好友而已,你想什么呢?再說就算他敢對我做什么,你擔心的也應該是你弟弟的生命安全吧!” 少女赤腳踩在蘭朔的鞋面上,腳尖用力,把他格在門縫間的半只鞋一點一點踢出去,一把將門關嚴?!昂昧撕昧?,我要睡覺了,晚安晚安!” 重新躺到床上的時候,謝縈關了燈,把視頻切成語音,戴上耳機縮進被窩。 玩過這么一通,她也準備休息了,便央求電話另一邊的哥哥在她睡著之前隨便說些什么。 這是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養成的習慣,因為小時候哥哥哄她睡覺的時候總會講些睡前故事,她已經習慣了在他的聲音里入眠。 頭戴式耳機的質量不錯,謝懷月的聲音在里面響起,好像就是在耳邊,可是此刻到底不是枕在哥哥的臂彎里,總像是身邊缺了點什么,沒法像平時一樣那么快地沉入夢鄉。 “我好像,有一點……”最后少女往上拉了拉被子,蓋在頭上,整個人縮進被子里。 溫暖柔軟的被子包裹著她,像縮在蠶蛹里一樣,視野被一片黑暗籠罩,謝縈說話的聲音也不由得放輕了很多,像是氣聲。 “我,……” 她的話語停下,像是想說什么,卻捉不住腦海里滑過的念頭。 話語頓在了中途,那邊耐心地等了片刻,問道:“怎么了,小縈?” 漫長的沉默,將近兩三分鐘的時間,兄妹二人都沒有說話,最后,只有少女很輕的聲音響起,“我想你了,我想哥哥……我們十多天沒見了?!?/br> 溫柔低沉的男聲,宛如嘆息:“哥哥也想你?!?/br> “我想哥哥……”少女翻了個身,低聲呢喃,像把這四個字在唇舌之間反復品味,最后又悄聲說:“我想要哥哥?!?/br> 仔細想了很久,她終于抓住了那個正在她渾身游走的,閃著光的碎片,而這已經是一個很明顯的暗示。 ——兄妹二人十多天沒有見面,也有十多天沒有做過了。 電話那邊,謝懷月靜了片刻,低聲道: “該怎么做,哥哥教過你,……寶寶,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