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尋覓覓》03光

    白天下的星星，幾不可見。

    黑夜中的星星，明亮光點。

    總是在意那些看得見的，卻忽略了身后的那個人。

    ◆

    縱使不安，時間依然來到了迎新舞會的時刻，回到家換下衣服，我對著鏡子前的我，也就是穿上白色小禮服的自己，下定決心地喊了一聲「林芷昀你絕對可以的，加油！」，才緩緩前往學校。

    迎新舞會的佈置採取較輕松的風格，集合場旁邊的每棵樹木上都綁著一個個繽紛蝴蝶結，還有一些漂泊不定的氣球裝點著到處散播的歡樂。

    我先是跑去找于璇亂聊一通，后來才假裝有意無意地查看現場有沒有某人的身影。

    「當小偷哦？東張西望的?！狗揭嘬幟髦蕟?，那嘴臉不是普通的欠揍。

    我假笑了幾聲，敷衍意味濃厚。

    今日的他穿著一件黑色t恤，配上一件牛仔褲，簡單卻又不失個人特色。

    「那么迫不及待想找他？」真的，聽到這句我差點咳死。

    咳死，懂不懂？

    「我說這位『校園王子』，您怎么有空來這兒間晃？現在您不是應該跟那些——裝扮得華麗多姿的公主們喝咖啡聊是非嗎？」我語氣滿滿不善。

    他挑眉，「我還多力多滋咧！她們被我下令在一旁恭候我的到來，別擔心?！?/br>
    blablabla……講了一堆沒營養的話題，我終于在角落找到范韋宇的身影，他正在跟一個女生聊天，仔細一瞧，我記得那個女生，那個有著「冰山公主」稱號的學霸。

    心不禁緊緊一揪，但我不容許自己退縮，因為要是連第一步都跨不出去，那以后的漫漫旅途就更不用提了。

    「我去了?！谷缤锩愕目跉?，可孫中山國父也革命了好幾次才成功，這比喻會不會有點不吉利？管它的，反正誓死不贏不歸。

    「喔?！灌钙ㄠ?？我翻了個大白眼送他。

    幾步之遙的距離，卻有如天堂與懸崖之間，只用一條細細繩索連結，只要一個不注意，就會掉進無盡深淵，怎么也爬不上來，那強烈的恐懼壓得我快喘不過氣。

    驀地，一雙溫暖的大手輕輕搭上我的肩膀，彷彿要給予我力量般，使力捏了捏全身僵硬的我的身體。

    「沒事的?！刮一仨恍?。

    慢吞吞地來到范韋宇所在的地方，他似乎還沒發現我在他身后，于是我伸手點了點他的肩頭。

    他轉身，喜悅之情表露無遺，「芷昀？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心臟不爭氣地加速跳動，我竟有點不敢對上他的視線，「那個，我有事情想要問你?！拱Α掏掏峦碌恼娌幌裎?。

    「什么事呢？」他問。

    「我可不可以請你和我跳一支舞？」一口氣全吐出來，深怕錯過此次機會，就再也沒勇氣說出口。

    「有何不可？」他伸出手邀請我，微彎下腰。

    好的，我想我那時的表情一定很呆，但我絕對絕對不是故意的，一定是太開心了才會這樣。

    ◆

    優雅清脆的鋼琴彈奏聲，自黑色音響散播出去，雙雙對對的男女牽手搭肩，慢悠悠地轉著圈，隨著樂音左右搖擺。

    這是夢嗎？是吧？對嗎？

    不好意思，請容許我一次問了三個問題。

    「我有跟你說過嗎？你笑起來很好看?！狗俄f宇勾起唇角，體貼地帶著不太熟悉舞步的我。

    這一幕，我好想讓時間停在這一幕。

    臉上襲來一陣熱氣，完了完了我現在的臉一定紅得像顆蘋果一樣。

    「謝、謝謝?！篂榱搜陲棇擂?，我稍稍低下頭。

    之后我們跟對方聊了一些有關班上的事，眼看一首歌就快到了結尾，心中卻像是有顆巨石堵住，未完成的遺憾、未被道出的話語，卡在喉嚨深處。

    說吧？還能多糟？

    「那個……」第一句，音樂止下，四周一片靜謐。

    他看著我，不語。

    「你知道嗎？跟你在相處我一直覺得很開心，但光是今天邀你與我跳舞，就花費了我好多好多的勇氣，所以我必須趁勇氣尚未耗光以前跟你說?！沟诙?，好長一段。

    「我喜歡你，可以和我交往嗎？」最后一句，也是最艱難的一句。

    他，范韋宇，依舊盯著我，沒有說話。

    我緊張到握緊的手在發抖，總覺得他再不快點回應，下一秒我可能就會直接用跑百米的速度逃走，如同一隻縮頭烏龜，沒用的傢伙。

    「呃……如果你還沒想好，可以不用現在馬上做決定喇！」我勉強扯開一個的笑容，心想應該很丑。

    「芷昀?！顾惓＠潇o地喊了我的名字，一陣夏風附和似地吹起了地上枯黃的落葉，「人呢？就像葉子一樣，會隨風而去，有些去南，有些去北，走了可能就沒辦法再見了?！顾捻馍畛?，好似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打動他。

    「我有不能愛你的理由，希望你能諒解?！乖谧詈蟮淖詈?，他說了聲對不起。

    早該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了，從一開始就是我的自作多情，不是嗎？

    「你又沒做出什么傷害我的事，為何道歉？」我搖頭，用力地搖，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還能干嘛。

    嘴角邊嚐到了咸咸的味道，嗯……是淚。

    第一次體會到，原來眼淚也能這么咸，咸得令人眼角發酸，心好痛。

    這是夢吧？

    明明剛剛還幸福得如同誤闖天堂，怎么下一秒就掉進看不見底的地獄了呢？

    是真是假我早已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

    我回到家了，卻忘了到底是怎么回去的，只記得告白失敗，剩下的無非是難過、難過還是難過。

    「你還要哭多久？」方亦軒的聲音自后方傳來，我呆站在家門外，無法動彈。

    眼淚自己流個不停，我哪有什么辦法？叫它停又停不下來，反而哭得更慘。

    老天爺沒幫我，也沒可憐我，還很沒良心地下起雨來，也好，這樣我的眼淚就可以和雨水混在一起，誰也看不出來了。

    「怪我囉？」火氣整個上來，我遷怒地向他大吼大叫，「失戀最大，沒安慰我就算了，還在……」

    突地，他跨了一大步，不輕不重的力道將我往后一拉，我理所當然地跌進他的懷里，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我不好嗎？」他在我耳邊呢喃，那聲音離我好近好近，「我哪里比不上那個傢伙？」

    不知為何，我哭得更兇了。

    「從今以后，你的幸福，由我來給?！顾f，語氣好溫柔。

    后來，直至凌晨入睡前，我才想起進門前最后一刻，他說的那句：「我不會再放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