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零、若有來世
萬籟俱寂,白皚皚的大雪掩蓋所有生機,放眼是潔凈的美,卻也無盡寂寥。 一行人走在道路上,男女老少不拘,同樣的是身上極其奢華的棉襖大衣,貴氣逼人。 朝林間深處走去,每人表情不一,或沉重或凜冽,還有一抹藏在深處不易察覺的愉悅,井然有序的走著。 期間無人交談,為首的老嬤嬤執著一根枴杖,身側有家僕攙著,寒冷季節使呼出的氣成了白煙,身子直打顫也不停蹣跚的步伐。 抑發靠近地點,空氣中不知何時出現有節奏的敲擊,隨著接近而越明顯。 林間有條永不乾涸的溪流,平常村民都會來這取水,此刻竟異常怪異。 大伙圍著溪邊,也不知觀看著什么,現場凝重而無人笑鬧,氣氛彷彿凍結凝固般,壓的心頭喘不過氣。 「當家到!」身側家僕一聲高喊,所有人紛紛回頭,又驚又懼看著村里最位高權重的大家族──伊家。 伊家世代經營商行,累積的財富絕非常人所能想像,連一般奴僕家丁穿的衣裳也比尋常百姓來的奢華。 有些人眼紅的看著,能進到伊家等同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不過...... 所有人讓出條路來,動作絲毫不怠慢,也揭曉了他們聚集于此的原因──碎石地上,一個人倒臥在溪邊,被魁梧大漢團團包圍,手里抄著棍棒,舉起落下不停打落在來人身上。 從他們的狠勁看來,莫不將人往死里去,來人遍體鱗傷,身上無一處完整,總是在痛楚中昏死過去,卻又在無情的劇痛醒來。 「停下!」平日不多話的嬤嬤開口了,身為當家,語調中的威信魄力不容人反駁。 家丁整齊畫一站到一旁,表情不茍言笑,身上藍底白邊的制式衣袍,胸前綴著一朵燙金牡丹──花開富貴,即是伊家的象徵。 嬤嬤上前,沒她的準許其他人只可停在原處,「抬臉?!?/br> 淡漠而毫無溫度,居高臨下看著身上暈開一朵朵血花的人,來人聽到熟悉的聲音有了反應,幾度撐起身子未果,她笑的悽愴,「為什么......」 「將她架著?!拐Z落,她很快被兩個家丁拖離了地面,毫不憐香惜玉,被這一番折騰,全身無一處痛楚莫不大肆喧囂著,她卻早已麻痺。 幾縷青絲還服貼在臉上,視線變得清明,女子巴掌大的小臉呈現在眾人面前。 雖不妖冶,卻是清秀可人,昔日眼中的波光不在,足以迷倒眾多男子的笑容亦成了云煙,早在他失蹤時,她已忘了笑容...... 唇色發白,留下殷紅的血水,順著嘴角處滑落,染紅了湖水綠絲綢的衣裳,那是她最愛的一件,也是他送她的禮物,雙眼失焦,看不見眾人,眼前只浮現一個朦朧身影,用最溶化人心的溫潤嗓音喚著她。 憂兒?????? 連日來堆積的淚水傾刻間潰堤,潸然淚下,她答應他不哭的,但他卻沒遵守兩人間的約定,為什么?真的是她害了他嗎? 『掃把星!』 『你滾!你滾!』 『我的寶貝孫啊!──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們伊家的媳婦!』 雙眼漸漸對焦,眼前是她曾捥著手,親暱叫著奶奶的家人,還有許多對她好的村民親戚們,難道一切只是場美的虛幻的夢嗎?若是夢,又為何要讓她清醒?! 「為什么要讓我活在這世上?」悠悠啟口,女子的淚從未停歇,道出的卻是世上最沉痛的話語,雙眼空洞,內心無盡絕望。 彷彿能看透人心的雙眼望進她眼底的深憂處,良久,嬤嬤閉上眼,無聲嘆息,「若憂,你走吧?!?/br> 回過身,掃過一張張錯愕又不敢置信的面龐,只消一個眼神,眾人在氣憤也只能作罷,老嬤嬤頭也不回,苦澀在心中暈開,終究是孫兒最愛的女子,哪怕到了最后,她始終下不了手。 再見,她無緣的媳婦。 隨著眾人離去,摔落在地的若憂貼著冰冷的地,望著眾人離去的方向,直至再也看不到人為止,「我還能去哪?」 她唯一的家沒了,屬于她的歸屬也沒了,一切回歸到她還是孤兒的時候,只可惜,這次沒人會在伸出援手了,因為她是個災星,帶來不幸的禍害! 「為什么不讓我死?!」身子不住顫抖,眼神近逼瘋狂,「啊!──」 撕心裂肺的嘶吼響徹云霄,不知那兒生出的力氣,若憂一下下捶著地板,連同心也一併敲擊著,「為什么?!為什么不殺了我?為什么要離開我?!」 她的仁慈,對她而言是何其殘忍?!手染上鮮紅也毫不停止,放肆摧毀著,用這副破爛身軀抗議著上天待她的不平。 是她害了閔修,是她災星的身分才害閔修死的,既然如此,上天又何必安排他們相遇? 過往的點點滴滴全涌上心頭,好不容易才體會到真正的愛情,又要讓她墮入地域的深淵,「這樣對我不公平!不公平啊!」 無人回應她的控訴,內心早已傷的血rou糢糊,望著到了冬天依舊清澈的溪流,緩緩站起身,世間對她而言已不在溫暖。 雙腳踏入溪流中,刺骨的冰涼也動搖不了她的決絕,隨著水面攀伸,從腰際到到達了頸部,面對即將來到的死亡她毫不懼怕,反而揚起一抹笑,凄厲卻絕美。 她的人生,到這就夠了。 但??????如果真有來世,她想擁有真正的親情、友情,和愛情??????不!愛情還是不要好了,痛苦一次就夠了,她只希望還能再見閔修一面,不要有愛。 這樣,她就滿足了。 閉上眼,墮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溪水正式淹沒若憂,平靜的水面波瀾不興。 『你的愿望,我來替你實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