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疑相思(三)
上古大妖怪對待一味暫時殺不了的補品應該會怎么做? 答:將其鎖起來、關在洞xue里、每天見一次、一次一時辰。 這種日子過了沒兩天,我就先受不了了,倒不是因為被當做補藥每天放血有多痛苦,更難以接受的是生活實在閑悶得緊。 他不愛說話,一張臉凍得像玄天寒冰,進屋就開始脫外袍,再沖我勾勾手,我就得畢恭畢敬挪過去,主動剝開衣領,伸著脖子假意慷慨實則神游天外,盤算著這座大山究竟如何區分東南西北,我若是要回昆侖搬救兵,靠這雙腿也不知管不管用,能不能硬生生爬上那三十三重天。 要是師兄們心一橫打算放任我自生自滅,這可如何是好。 我像往常一樣自顧自打算著不那么緊急的未來,卻沒注意到他的身影較前兩日更單薄了些許,像是空有其表的虛架子被迫用枝干撐了起來,內里卻是中空一片。 他傷得很重,哪怕我并不精通醫術也看得出來。我只是不知,像他這樣有個響當當名號的大人物,居然也會落得如此下場。 敢以“鳳”為名的實在鮮有,據說那場浩劫之后,龍領著海族退居深淵,鳳凰則是不知所蹤,千百年來都少為人所見,而這神秘的族群其中一位,此刻正緊扣著我肩后,貪婪吮吸。 似乎連瞳仁里那抹赤色也蔓延到了眼尾,氤氳一片,宛如紅霞染云,好不多情。 他推開我時,唇角還帶著幾分隱隱泛著金熠的鮮血,舌尖側著將其勾了進去,一點都不浪費。 我就這么呆愣愣地瞧著,可這副癡兒作態像是惹惱了他似的,他面色不虞,替我扯上了松垮的衣襟,將那片瑩潤如玉的肩頭也蓋了個完全。 “這么傻看著本座是為何?”那音色如擊磐之玉,只把我震得耳膜生癢。 我側過身,用掌心按了按耳廓,方才把那陣不明緣由的熱意塞了回去。 “我、沒事就不能看兩眼嗎?” 他怔了怔,扯唇笑道:“可以,但本座會將你的眼珠子剜出來,用白玉盞盛著,擺在榻邊,日日夜夜你都可以不錯眼地陪著本座?!?/br> 這話把我嚇了個夠嗆,忙收回不忿的對視,蘧蘧然縮成一團,腳踝上的鎖鏈冰冷刺骨,也不及他殘忍血腥的話語更令我驚懼。 難怪師兄師姐們都說,大荒本就弱rou強食,像我這樣的只會被妖魔吃得渣都不剩。 若不是我在慈航房里找到昆侖令偷偷摸摸避著他下了山,這會兒估計也不用遭人恐嚇,惶惶不可終日。 我壓低了原本還算理直氣壯的音量,悶悶道:“我餓了?!?/br> “不吃也餓不死?!彼烧媸呛翢o人性。 不對,這家伙本就不是人。 “可我餓了!”不知哪來的勇氣,我竟然仰起頭對他叱了一句,才說出口就發覺自己怕是要小命不保,但妖爭一口氣,就算要死,也絕不能餓死。 他不理睬我,轉身坐到了桌邊,就那么冷眉冷眼地看著我撒潑打滾。 “你都喝了我那么多血,管我幾頓飯怎么了!我以前可是頓頓都有仙桃吃,師兄捧著送到我面前我還得挑挑揀揀,可你怎生如此吝嗇!沒有瓊漿玉液也就罷了,總得給點山蔬野果讓我吃上兩口罷!” 越抱怨越來勁,我也顧不上那霜雪凝結似的神色,將寬袖拂開,露出一截小臂,伸到他面前,比了比,“你看,我都瘦了一大圈了!” “那不過是你之前被養得過分憊懶,一身的軟rou毫無用處罷了?!?/br> 他瞇著眼睛沏了杯茶,倒也不喝,就是將杯子捏在指間,輕晃幾下,這才抬眼掃過那截圓潤到毫無棱角的手臂,輕聲嗤笑:“你家大人沒有教過你,在外男面前最好不要如此沒有防備么?” “……這都什么跟什么?!蔽衣牪欢捓锏陌凳竞屯{,“我都已經被你鎖在這里了,還能防備什么?” “你如今多大了?” “三百歲不到?!?/br> “乳臭未干,難怪……”男子沉吟道,置下一口未動的茶水,那只骨節分明的寬大手掌猛地鎖上我手腕,略一使勁就將我扣進了懷里,一陣鐵鏈碰響鏗鳴刺耳,他卻像是沒察覺似的,指尖抬起我下頜,略作打量。 “你可知……本座的年歲幾何?” 我避不開那道仿佛要將人吞噬的目光,全身都被他緊鎖在手中,連掙扎的可能都被斬斷,哪怕是受了重傷,對我這樣毫無法力的來說也是完全躲不過的可怖存在。 但我其實也不算極為懼怕,我只是不習慣被人這么赤裸裸地仿佛要剝開所有偽裝地審視著。 我不敢去猜,也猜不出來,且他也不打算給我個確切答案,一切都像只不過是他興之所起罷了。 可他卻湊近了我頸側血痕,灼熱的呼吸與肌膚交融,隨后緩緩吐出飽含惡意的話語:“你這具身體,怕是要被全大荒的妖族——不、就連神族也會趨之若鶩。凡修煉者,必將渴求你的血rou,就連那百無一用的人族,也會為了那點可笑的長生不老,而將你掠奪至消磨殆盡?!?/br> 我被這番話弄得心神迷茫,一番心思只放在了面前那開開合合的殷紅薄唇。 “還有誰能救得了你?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家,還是那些虎視眈眈的妖族?” “都不是,他們只會眼睜睜地看著你……一步一步邁向永不復焉的絕境?!?/br> ———— 番外結束,下章正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