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涼月
我親吻著他的手,他的臉,他熱燙的,略微突起的喉結。他的眼睛潤滿水,在我身下哭著,他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我抓住他下面,撫摸向上,劃過他的身體,他冰冷的皮在哭泣中沸騰。 我把他按在羅縛的床上。她床上鋪著一張絲綢軟被。暗香,濃的,熱的,腐朽的,老舊的,晦黃的。我在她床上偷情,與我的情人起起伏伏,我要讓她看見我。 愛我,或者恨我。 為什么是她。 我不知道。 我從少年時一直記得她。不會再有這樣的人,不會再有的。 我的情人,我甚至沒有正眼瞧過這個孩子。借著陰森的月光我看清他的臉。小的,白皙的,懦弱的少年。被人侵犯只會哭??拗淌苓@樣或疼或喜的事情。 他天生不適合,卻被我勾著墮落。我與我的皮rou一樣卑劣,外人被我的皮子蠱惑,只要我是美的,就有無數人前仆后涌為我癲狂。 我仍耗著這張皮。 我仍一無所有。 盛極必衰。我痛哭流涕,抱著他的肩膀,沉在他的胸口。 他們都愛我的皮,我想將它撕開,扯開,全部燒死。欲望,愛恨,被遺忘的瑣碎的麻木不仁,我在火里瘋狂。我語無倫次,摟著他,在他身上哭泣。 我好害怕。 跨越多年,才返味的驚惶。 害怕失去,索性不要得到。 害怕得到,索性就去消耗。 可是在那個人的眼睛里,她那么安定,安定得就像一顆快枯死的樹。我渾渾噩噩,既死又活。 我總是在沒學會什么是得到就先失去。 所以索性,什么都不要了。 我都不要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將他翻過來,讓他趴在我身上,我說:“捆住我?!毖蹨I從眼眶滾下去,打濕了被褥。他吻上來,舔著我的臉。從床頭邊扯出一條很長的緞帶,捆住我的手,然后將綢緞與床頭的木頭柱子連上。 我敞開我的身體,對上他,我說:“試試?!?/br> 那些水肆意橫流,混著人的味道。兩個人交錯著,他嘗過我,在極致的喜悅與悲哀中,他哭著顫抖。我破了戒,我不該動這樣的小孩。他們都耗不起,今天之后,他會瘋的。 他會對我發瘋的。 我知道的。 可是我不后悔。他將所有愛恨撲向我就好。羅縛叫他討好我,這么聽話,就要付出代價。 羅縛也要。羅縛輕視我。她……她…… 我的身體被頂撞,rou疲憊著,連骨頭都要散架……有那么一瞬我覺得我不堪至極。我蠢鈍,愚昧,我為什么要在乎。 我明知道,那個人她不愛我的。 我為什么要在乎。 怨沮之中,我覺得我要死要瘋。我的腦子已經混沌,那不是我,我不該是這樣。她什么都沒有做—— 她明明一無是處! 她不好看! 她不屑于我! 她冒犯我! 她輕視我! 她騙我! 她不…… 她不愛我。 我摟著少年嶙峋的肩膀,止不住痛哭。我甚至不知道我在哭什么,為什么我會這樣……我為什么會在意。老頭死了,我沒有在他葬禮上哭。 我媽死了,我媽死了我也沒有這樣哭過。 我為什么要哭。 別哭了。 少年不知道該做什么,回抱著我說對不起。他說他錯了。我慢慢靜下,像死了一樣躺著。很靜,床榻很軟,月光很蒼涼。 門忽然被打開。 那個人就著月光,向我望來。 只是那一瞬間……我的心。忽然靜下。 我們,很久很久沒見了。 她站在門外沒有打擾。這么好的氣度,丈夫和情人滾在她的床上她都沒有失禮。 我故意在她面前賣弄,她往后退了退,將門掩上。 她沒有阻止我。也沒有打斷我。 那張臉面容太淡,淡得像涼月。她就那樣站在門外,消瘦的,挺直的,背著一捧月光。 直到我終于從情欲世界里退場,對她笑著說:“回來了?” “羅縛?!?/br> 羅縛。 她終于推開門,朝我點了點頭:“晚上好。下次接吻最好避開脖子,用力過度容易導致血栓?!?/br> 我笑著,笑得幾乎抑制不住,笑得肩膀顫抖。酸的,苦的,愛的,恨的,全部涌來。我不懂為什么會這樣壯烈。大約那時才回過味,這樣的東西,大約是愛。 不是愛,怎么會這么痛。 那種痛是撕裂的,將我的五臟六腑扯開搗碎,我連哭都哭不起來,只是呼吸就覺得凌遲。將我一塊塊rou剮去,留下猙獰的血骷,我半死不活,在這艷窯。 小孩替我披了件衣服,遮住我的皮。衣服底下皮都爛了,碎了,化成了水。她從柜子里取出一件男士睡袍抵到少年手里,貼著耳語。然后出去備茶。 好冷漠的人啊。 冷得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