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周佑安的婚禮按照習俗辦在晚上,但中午就提前開了席。 在隔壁山村的準新娘昨日就已經來到了鎮上,在周家臨時賃下來的小屋子里待嫁。 周家大宅附近的街道早全都搭上了棚子,一桌又一桌的桌椅擺得整整齊齊。 周家大宅隔壁的屋舍也被臨時賃了過來,騰出了那戶人家的門埕給從鎮上飯館聘來的總庖煮流水席用──周家大老爺最疼愛的么兒舉辦婚宴,一連七天免費供鎮民飲食的流水席定讓飯館少了不少收入,索性也跟著連續停業七天,讓廚師們直接往周家做臨時工,還能多領幾份紅包錢。 雖然昨天周明雄說了要周耕仁乖乖待在家里招呼客人,但周耕仁心里頭究竟還念著老廟公,再加上說是要他招呼、周家其實也沒給他安排具體的工作,是以他左右看著大家都在忙活、無暇顧及自己,便一溜煙地往廟宇那頭而去。 「老師父!」 或許是今日整個周家上下乃至整座天云鎮都因為周佑安的婚禮而喜氣洋洋的緣故,周耕仁跑向廟宇的腳步也輕快許多。 老廟公正給小童穿上一件雖然看上去漿洗過多回,但依舊整潔乾凈的外衣,而小童見到周耕仁就像見到好吃的燒雞一樣備感親切,也不顧老廟公正幫自己扣上外套扣子,便高興地高舉雙手揮舞著。 「二老爺!二老爺!」 「喲!你也懂得叫我了!」 雖然一大一小才認識沒幾天,但周耕仁卻有了收了個孩子當小弟的感覺,他素來不在意輩不輩分一類俗事,就覺得有人真誠親近他的這件事令他感到欣喜。 老廟公拍了小童的腦袋一下,替他扣上最后一個扣子,這才與周耕仁說道:「你怎么還特地跑來一趟?」 「我阿兄都安排好了,那邊沒我的事?!?/br> 周家二老爺游手好間且不受親阿兄重視的事在天云鎮早就不是新聞,再加上老廟公也不是那種會管他人家間事的人,聽他這么說了以后也就沒多問,只說起今天的事:「我正要帶他到周家去吃飯,你特地來的?」 「當然??!」周耕仁拍拍胸脯道:「老師父你幫我幫那么多,我來跑一趟也是應該的?!?/br> 老廟公端詳著他好一會兒,見他頸子處似乎有些泛著黑氣,又問:「你昨天回去后沒去哪里了吧?」 周耕仁敏銳地感覺到老廟公意有所指,下意識地搓了搓頸子,竟感覺到有幾分若有似無的疼痛,他下意識地忽略這種奇怪的感覺,只道:「沒有啦!我不就為了想說服我阿兄嗎?他要我好好待在家里別亂晃,我擔心跑出門又會惹他生氣,他萬一被我惹得不想求人幫助該怎么辦?我──啊喲!老師父!」 周耕仁的話還沒說完便苦叫了一聲,道:「你知道我阿兄他干了什么嗎!」 一旁靜靜地聽話的小童忍不住好奇搭話:「他做了什么?」 「他、他──」 由于問問題的是小童,周耕仁一時間竟不好將昨晚周明雄跟家里人宣告要將一名來歷不明的女人收房的事給說出口,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道:「他就是沒個當人長輩的樣子!」 老廟公一眼就看出了周耕仁在意的是什么,但在這當頭他也沒多說、更沒有附和,只道:「時間差不多了,有事的話,我們邊走邊說吧?」 「老師父,我還得去跟那邊佛寺的老和尚說一聲,你要不要……」一起去? 「那你去吧!」 老廟公似乎沒那個意向,而周耕仁也沒勉強,只目送他們一老一小倆師徒離去,自己則手插著口袋往佛寺那頭走去。 天云鎮上的一廟一寺相距不遠,不過就是百來步的距離。 周耕仁雖然沒和寺里的老和尚有著和老廟公那么「深厚」的交情,究竟也從老和尚手中拿過佛牌并且從中受惠,這樣的人情自然忘不了。 老和尚帶著小和尚在佛寺外頭掃地,見到周耕仁來了以后也沒滿口「阿彌陀佛」,只彎著眼笑道:「施主來了?!?/br> 「老師父!」周耕仁這句話叫得可親切:「我家那邊的桌都要開了,我來喊你們一聲,一起過去吧!那里也有素食桌,你們也能放心吃?!?/br> 佛寺里的小和尚顯然沒有廟里的小童這么活潑,雖然他也眼巴巴地看向自己的師父,但終究是一句話都沒開口,而老和尚亦如同剛才老廟公端詳周耕仁一般看了他好一會兒,竟問出了與老廟公相差無幾的問題:「施主這兩天有碰到什么問題嗎?」 「有、有??!怎么沒有?」周耕仁撓了撓腦袋:「就是昨天……噯!昨天我沒跟你說,就是我碰上了……不乾凈的?!?/br> 周耕仁昨天與老廟公說完話后,心里頭已經輕松不少,后來再往佛寺這里繞上一回也就沒與老和尚說起自己碰上夢魘的事,如今見老和尚問起,便一股腦兒地將事情源源本本地說了一回,又道:「我也不瞞你說,隔壁那位老廟公也給了我一塊桃木八卦牌,我女人就是用佛牌和那塊八卦牌把我給救回來的?!?/br> 「阿彌陀佛,施主沒事就好?!估虾蜕杏挚粗粫海骸傅俏铱粗愕念i子……」 「我的頸子怎么了?」周耕仁這才想起自己的頸子好像覺得有些麻麻的,偶爾似乎會有刺疼感,但似乎都不是很嚴重,就像是被蟲子咬了一般。 老和尚轉了頭叫小和尚去拿鏡子,趁著這當口又問:「除了昨天夢魘的那事,家里頭還有什么事情發生?我看你好像是被什么抓了?!?/br> 周耕仁變了臉色:「被抓?是不是又是那畜牲?」 「應該不是,你別煩惱?!估虾蜕杏终f了一句「阿彌陀佛」后才道:「不像是精怪,倒像是陰氣?!?/br> 周耕仁怎么想也想不透,只道:「我又沒上墳,哪來的陰氣?」又仔細地想了許久,除了昨天早上老母發瘋、和阿兄吵架,后來在秀英家陷入夢魘后又到廟里求救以外,剩下的事好像都沒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周明雄晚上宣布要將一名陌生女人收房的事,周耕仁本還想趁著小和尚不在的時候吐槽一番,但才要開口就看見小和尚抱著鏡子跑了過來,也就不好再開口,只接過了鏡子左右照著。 他搖頭擺腦地照著鏡子,這才發現左邊的頸子似乎有些原本并不存在的印記,他試探性地戳了戳像是瘀青一般的印記,果然感到了像是蚊蟲叮咬一般的疼痛,其中一處更加紫黑色的點更讓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氣,道:「這是什么?蟲子咬的?」 「那是陰氣?!估虾蜕锌粗芨誓驱b牙咧嘴的模樣,道:「不過是有陰邪想傷害你卻沒傷成,放一陣子就好了?!?/br> 周耕仁覺得自己倒楣透頂:「老師父!你說說,這是什么世道?不是都說天網恢恢嗎?但是天云鎮是什么破地方?有吃人的畜牲就已經夠倒楣了,竟然還有什么陰邪?那陰邪又是什么?」一面說著,又將手中的鏡子塞給了小和尚。 小和尚接過了鏡子,替師父回答了這道簡單的問題:「所謂的陰邪,就是一般人說的鬼啦!」 「嘶──小孩子有耳無嘴!」周耕仁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卻又忍不住望向老和尚問:「老師父,這是真的?」 老和尚點了點頭,又寬慰他一句道:「你把佛牌帶身邊就好?!?/br> 「但是那佛牌……」周耕仁扭扭捏捏地說道:「我給了秀英,就是我的那個?!挂幻嬲f著,還舉了雙手豎著大拇指相對著彎了彎,說明了彼此的關係。 老和尚一頓:「那昨天……」 「不好意思??!我擔心她會害怕,最后就留了廟里的那個師父給的八卦牌……師父,沒關係吧?」他是這么問著,卻也想著若老和尚說「有關係」,他就要想辦法多買個幾桌素菜給老和尚賠罪。 老和尚神情一頓,道:「沒事,那塊佛牌既然與女施主有緣,給她帶著也無妨?!?/br> 周耕仁只覺得老和尚的表情不對,但也拿捏不準究竟老和尚在意的是自己將佛牌轉贈給他人或者礙于秀英在天云鎮的名聲當真不好的事──若是前者,那倒是他做的有幾分不合乎人情,但若是后者,他就要跟老和尚好好說說,秀英可以說是整座天云鎮的女人加起來都比不上的好女人。 只是在這當下似乎也不是什么與人分辨的好時機,周耕仁見彼此面上還過得去,也就含糊地將把佛牌給出去的這件事給帶過,又道:「老師父,我昨天從你這里回去以后就都在家待著了,你說,那陰氣會不會是……藏在周家里不乾凈的?」 「這也不是不可能……」 周耕仁忽地喃喃念道:「但是今天是佑安結婚的日子??!這么大喜的日子,應該鬼怪都要退讓才對不是嗎?」 聽說鬼怪都害怕敲鑼打鼓、煙火喜慶,就算周家的哪個偏僻角落處藏著妖魔鬼怪,總也不敢出來才對? 「那是今天?!估虾蜕邢蛩忉尩溃骸敢不蛟S只是路過的陰邪,只要帶著護符,就不必在意。但也要記得這護符不要離身,否則那陰邪如果去而復返,恐怕也會傷害到你?!?/br> 周耕仁聽了可緊張:「但是我那姪兒怎么辦?還有我阿母、我阿兄他們都沒護符??!老師父,你看……」 「你也知道鎮上的人已經都不信神佛了,前天給你的那塊佛牌是寺里的最后一塊,是供了二十多年的佛牌?!?/br> 周耕仁忽地頹喪了下來:「那要怎么辦?」 老和尚也是心慈,當下便寬慰道:「在這里想也是沒有辦法,不如我趁著吃辦桌的時候給你看看吧?!?/br> 周耕仁聞言眼睛一亮,道:「這樣的話就太好了!老師父!我們周家的安寧都靠你了!」 老和尚聽了又是一句佛號,道:「施主,我也只能盡我的微薄之力,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忙?!?/br> 現在的周耕仁敢拍拍胸脯保證自己是鎮上兩座寺廟最虔誠的信徒,聽了老和尚的話也壓根兒不擔心,只道:「老師父!你的功力我是一清二楚的!那塊被你供了二十多年的佛牌都這么有用,別說那獸仙看了也要退讓三分,要抓隻小鬼對你來說一定也不是問題!」 老和尚含蓄地笑了笑,并未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強烈馬屁而感到驕傲,只道:「我們還是先看看再說吧?!?/br> 他放在心里頭沒說的是:這座山里的小鎮被獸仙侵占太久,雖則神佛都還在,但究竟也已勢微──雖則超度個普通的陰邪不成問題,但藏在周耕仁心里最終的目的,他恐怕也無能為力。 老和尚從前的師父是飽讀詩書、博覽古今的人,他就曾與自己說起一句「天道好還如寄」的話,那后一句「人心公論難為」雖是另外的意思,但放在幾乎人人相信獸仙、敬畏獸仙的天云鎮上,他那姪兒的性命是否能被救回來還是未定之數。 二十多年前他師父與他都未能阻止癲狂了的鎮民將周老爺的么弟帶走,甚至還賠上師父的性命、也險些毀了這座佛寺,二十多年后的他又真有辦法能阻止那荒唐的獻祭嗎? 上天照察,六道輪回,雖則明白生死有命、也是前世業障因果的緣故,但都是身在凡間的人,又怎么能夠毫無心理負擔地超脫世俗、眼睜睜地看著無辜的人平白送去性命? 穿著老舊僧衣的老和尚帶著小和尚跟在周耕仁身后規規矩矩地走著。 或許這也是周耕仁遇上了事優先找上老廟公一般──一來是前天他從獸仙祠碰上事后第一個受到老廟公與小童的幫助,二來也是他性子天生外向些,而無論是老和尚或者小和尚說起話來總是保守且規規矩矩,總令他有些自個兒沒話找話說的感覺。 周耕仁滿肚子的話直到最后也沒辦法繼續向外傾吐,直到把老和尚師徒倆給帶到家門口的齋席坐下時,他們之間說上的話竟是十根手指頭都能數得出來。 回到周家的時間恰巧也差不多要開席。 全部身家放在大城里也能拍得上號的天云鎮首富么兒舉辦婚禮自是盛大,在周家周邊街道擺滿的桌椅足夠容納全鎮上的人過來,一連七天的流水席包辦了所有人家的七日餐飯,使附近的道路接袂成帷、往來如織。 終于來到周家的周耕仁本著人情世故,究竟也不好在人家餓肚子的時候先把人給磨去看看他的房間或者整個周家究竟哪里藏有陰邪,因此也只讓和尚師徒二人坐下安心用餐后,便去看看秀英或者其馀鎮上相識的狐群狗黨究竟來了沒。 雖則周明雄把該安排的大小事全都往下交代過一回,但就算周家上下總動員也還是有無法顧及之處,這時候也就顯現出周耕仁的好處來。 向來不干正事的他雖然總讓人說三道四,卻也因為他面皮厚、不認生,再加上一年到頭在街頭巷尾四處亂竄而幾乎認得鎮上的每一個人,這時候由他出面招呼客人也就大大減輕了其他人的壓力,能讓他們更好地忙碌自己應負的責任來。 眼周略顯烏青的周明雄遠遠地看了忙得腳不沾地的周耕仁一眼,心里頭寬慰不少,又看著外頭有條不紊地依著自己原先的安排進行著,便也回過頭去不再關注外頭的事。 正午的周家外圍熱鬧非常,比起一墻之隔外頭的鼎沸喧囂,里頭倒是顯得幾分寂靜冷清。 天云鎮位于封閉的群山之間,鎮民們彼此之間也都熟識,再加上周家的地位擺在這兒,也不會有什么不長眼的人膽敢冒險進來偷竊。 周家的傭人除了照顧老太太的阿秀與阿玉以外,大多都在外頭忙去,人手緊俏的周家在這天還額外聘僱不少鎮民當臨時工一道忙碌,一時間周家里除了老太太那頭以外,也就是周明雄和那憑空出現的清娘什么事也沒有── 本不該如此。 依照周明雄原先的規劃,他應該要親自出面招呼鎮上的幾位耆老與長輩才是,但昨天清娘自愿獻身、獻子的事卻讓他有了別樣的想法。 獸仙雖是精怪卻也是畜牲,萬一「牠」認的不是精怪而是畜牲的身分,不愿意要自己累積了二十馀年的福德,那么他的么兒還是得「依約」送入牠的口中。 不說旁的,就是他平日營商或者教子經營之道,都會要他們細細籌備,并且還要給予自己留下至少一條后路,而清娘也就是他的后路。 這時候的周明雄也不曉得是什么緣故,向來頭腦精明的他竟完全忘記昨日周耕仁的提議,只在確認外頭該做的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以后,便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平時這個時候早有傭人替他整理好房間的一切,但今日特殊,大家都在外頭忙碌,再加上清娘還乖巧地待在房間里,于是昨晚一整夜留下來的一室靡靡已至晌午都還沒完全褪去。 只著著潔白睡衣的清娘在周明雄一隻腳踏入房間的那一瞬間迅速變換了臉色,原本幾分陰沉的神情多添幾分因勞累而蒼白的樣貌,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身后,她的雙手輕輕地搭在小腹上,看起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娘?!?/br> 「……啊,老爺?!?/br> 周明雄看了清娘的肚子一眼,心里頭想著自己得多努力才好,又道:「廚房給你留了飯菜,你今天多吃點,外面的事不要去管?!?/br> 他心想:也或許昨天一整晚的努力,清娘的肚子里已經有了自己的種也說不定──但無論有沒有,清娘的「首要任務」并不是融入周家,而是貢獻出一個足以交代給獸仙的胎兒。 清娘自是知道周明雄的意思,也只溫順地答應。 周明雄又看了她一會兒后便轉身離去,而清娘這時才恢復成本來冷淡的樣貌,嘴角勾起一道好看卻陰森森的弧度。 雖說人鬼疏途,要讓其中一方懷上鬼胎卻也并不難──只要為人的那方貢獻出足夠的精氣便能成功。 清娘生前也只是個普通的女人,但或許她死得夠久,有許多她本來不曉得的事,在漫長的年歲間也都莫名曉得了──所謂男女之間陰陽和合而化雨露便是兩人各貢獻出一半的精氣成為胎兒,若是一人一鬼,自然得要為人的那方全盤付出。 周明雄有求于她,她自是毫不客氣地吸取他身上的精氣,丁點兒也無須擔心業報。 周明雄身為鎮上首富,又是當年瞎眼算命仙所說的福澤深厚的周家人的當家,身上飽藏的精氣自非一般人能比。清娘只過了一晚便覺自己施展起詭術愈發得心應手,甚至她再「省吃儉用」個幾日,或許就能立刻「懷胎」給周明雄看。 但還是再等些時候才好。 待到她實力更強大些,能夠輕而易舉地瞞騙更多人、甚至將來可能會遇上被請來把脈的大夫又或者祈福的道士和尚,她再懷上一胎也不遲。 更何況現在的她還不能離自己藏身的卷軸太遠,就算用盡昨晚所取得的精氣也還不足她超生,而那幅畫卷還在周耕仁的房間里,她當優先將其偷來才是。 眼下看著窗外的天色,距離新娘的花轎要進周家還有一段時間,周家上下又忙著辦流水席而疏于照顧家里頭,此時若不將畫卷拿到周明雄房間藏著、又更待何時? 清娘只是一個彈指的功夫就穿好了全身的衣物并盤好頭發,她身上依舊是昨晚見周家人的那套水紅色衣裙,只對著里頭并未反射活物的鏡子撥弄了一會兒自己兩鬢的發絲,便踏著輕松的步伐離開周明雄的房間。 正午時分,周家的院埕空無一人。 高掛的太陽將平實的紅磚地照得一片清淺明亮、不顯半分陰影,清娘走在上頭就覺得自己像是在畫里頭一般,心里頭生出了幾分無趣,往周耕仁房間的腳步也快了些許。 這時人人都還忙,就算有路過的傭人偶有瞥見也沒人有那個空間管她要如何,清娘也就順順利利地來到周耕仁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