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發、拾玖
「太難了?!固m虹月在床里想背著宸煌偷練雙修功法,搞得一身汗,就算搆得著身后那柄玉勢也不得要領,只是讓自己更不舒服,結果試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乾脆放棄。他也不想成天待在床上,還是得取出玉勢才行,雖然過程不舒服,但相較剛才那種亂七八糟的修煉還是容易多了。 玉勢被他弄乾凈收到銀戒里,一到外面發現天是黑的,常澤和其他小仙女提燈籠過來等候他吩咐,那燈籠還都是螢星礦做的燈,應該是宸煌為了他吩咐常澤他們改的?他心中有些溫暖,但并沒有多想,隨意問了時辰,此時剛天黑沒多久,他又問:「宸煌呢?」 常澤答道:「稟仙君,前日帝君又發作了,神界震蕩了兩日,不過今日就平息許多,小仙也不知帝君何時回來?!?/br> 「又發作?」蘭虹月熟睡中毫無感覺,可宸煌發作得那么頻繁,該不會是因為和他這個剋星相處太久的緣故?他其實也不相信鳳初炎前幾日改口澄清的說詞,雖然希望宸煌早日解脫,卻也不想見到對方受苦。 蘭虹月拿了條藍絲絳把長發隨意扎起來,又順便問了句:「鳳初炎呢?」 常澤看了看其他仙女們,有些不太肯定的回答:「鳳仙尊應該走了。帝君提過之后要將梧園送給他,可能回去做準備?!?/br> 「所以梧園沒人看著了?他也沒再過來?」蘭虹月想起上回去梧園只是匆匆一瞥,沒仔細欣賞,于是說:「那趁梧園送出去以前,我去看一看不要緊吧?」 常澤點頭:「蘭仙君到哪里,小仙都陪著。只不過鳳仙尊把梧園給封起來了,可能進不去那里?!?/br> 「無妨,我遠遠的看也行?!?/br> 蘭虹月也是間著沒事,只是沒想到他們一眾剛接近梧園就聞到一股焦臭味,梧園的半空中懸浮了許多焦黑的樹,小仙女們都發出驚呼,他盯著眼前的景象跟常澤他們說:「我印象梧園的造景不是這樣的?」 常澤既錯愕又尷尬的應話:「許是帝君和仙尊先前談得不甚愉快,所以仙尊他……」 「唉。草木何辜?!固m虹月嘆了口氣,跨過被封鎖的出入口回頭對常澤說:「沒有封住啊?!?/br> 常澤張大眼望著蘭虹月猜測說:「先前還是封起來的,不過如今已成廢墟,也就不必封住了吧?」 蘭虹月點點頭逕自往里走,常澤要跟上時卻被無形的墻擋下來,其他仙女們亦然。常澤大驚失色,連忙喊蘭仙君,可蘭虹月好像一個字也沒聽見似的,恐怕是連聲音都傳不進去,一旁仙女著急問:「常澤jiejie,這下該怎么辦???要是仙君出了事,帝君怪罪下來……」 其他仙女也害怕:「帝君平時好伺候,可一旦不高興了也是很可怕的?!?/br> 「安靜,都先別慌、別嚷了?!钩上肫鹛扃R海樓收藏好幾件破陣解封的寶物,她吩咐幾位仙子說:「你們守在這里,我去設法取寶物來解封!」 蘭虹月太認真觀察燒毀的梧園,一時沒發現常澤她們被擋在外面,梧園已成了遍地焦土,飄在空中的樹還能保有殘枝也是因為它們原先有點靈氣,更弱的草木就只?;伊?。不僅如此,河花池整個都乾涸,變成一個丑陋凹陷的地方。等他察覺身后安靜得不尋常,才發現仙女們都沒跟過來,一回頭只看到鳳初炎立在那兒打量他。 蘭虹月暗暗嚇了一跳,立刻警惕著對方任何舉動,也盡量不讓自己露怯,還刻意迎視那對金眸。 鳳初炎嘴角微勾,語氣溫和的說:「方才感知到你過來,還以為是錯覺,原來你是真的來這里了?!?/br> 蘭虹月有些怪常澤他們,怎么連鳳初炎在不在這里都搞不清楚,但他更怪自己疏忽大意,畢竟對方時常出入天鏡海樓,其他神仙自然沒他這樣防備跟在意。 「現在連一聲先生都不肯喊了?」鳳初炎語帶戲謔,微闔的金眸看起來有些危險,和以往在明瀾谷給人的溫雅印象不同。 蘭虹月敷衍喊他:「鳳仙尊?!?/br> 鳳初炎沒繼續計較稱呼的事,趁著現下獨處就問:「你和宸煌怎么忽然就變得那么要好?他以往不論對誰都是不冷不熱的,看來都是我小瞧你了?!?/br> 蘭虹月故意一臉得意的說:「怎么這樣說您自己的徒弟呢。宸煌雖然有些不擅言辭,但他其實很好相處,也可能是我從小學會看別人臉色,很能猜到他的心思吧?!?/br> 鳳初炎心中不悅,也分不清是吃誰的醋,微微挑眉問:「哦?那你說說看,宸煌最想要的是什么?」 蘭虹月的確是很會察言觀色,也很能看透對方的內心,若對方毫無真心,他也不屑與之往來,這也是為什么他在明瀾谷朋友不多的原因。但縱使他心思敏銳,還是被鳳初炎騙了幾年,這回他沒再被鳳初炎牽著鼻子走,不僅不回應那無聊的挑釁,還反過來聊鳳初炎過往作為:「與其猜測他人心思,不如直接問個明白才是最快的吧。先生不這么認為么?若是彼此真心以待的相處,也不必自己猜個沒完。 聽宸煌說先生你耗了千年的心血教養他,若無先生關懷、教導,說不定他也沒有今日,所以他很感激你,也才特意為你闢了這座梧園吧?先生想知道宸煌的事,大可直接問他。 不過我聽他提起這些事也感同身受,學生當初若沒遇見先生,也不一定能平安長大,可惜后來……先生這么喜歡宸煌,千百年來只關注他一個,可惜連他的模樣也不得見,縱有千年的愛戀,久了也會因此消磨不少吧?」 鳳初炎冷下臉:「你想說什么?」 「先生你喜歡自己的徒弟不是么?你應該也是把我當作他的替身了,難道不是這樣?」蘭虹月看他眼神漸漸陰冷,并不答他的話,他內心有點怵,但仍故作淡定接著講:「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過一個替身,怎敢招惹先生?但再怎么說,這樣對我來說還是太過份了?!?/br> 鳳初炎一副痛心的樣子否認少年的猜測:「原來你是這么想我的,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替身,不管怎樣你都不適合和他在一起。宸煌身為支柱,為了鞏固神界,所以他不可能真心喜歡誰,虹月,你一向聰明又敏銳,難道還看不清這點?趁他此時無法來攔住我們,我可以帶你走,我能把你藏在他找不到的地方,好好保護你?!?/br> 蘭虹月毫無動搖,狐疑道:「聽先生這么說,莫非日前的澄清是假的?其實我就是宸煌的剋星?」 鳳初炎看少年仍不相信自己,有些焦躁回應道:「不管是不是,你這么弱小,在神界稍有差池就灰飛湮滅了。再說,即使你真的能剋他,但他也一樣能剋住你。對,我曾經多少把你當作是思念徒弟的慰藉,但我對你也是真心的,我這樣喜歡你,為何你就是不肯接受?若沒有你,我又何必在明瀾谷一待就是六年?」 蘭虹月冷笑:「你喜歡我就得接受?這什么破道理?那我討厭你,你能接受么?」 「你!」被少年言語刺傷,鳳初炎的金眸彷彿要冒出火星,周圍似乎也有些變熱。 蘭虹月還想從他那里套出更多真相,即使看到鳳初炎周身冒著若有似無的火光,也硬著頭皮待在原地繼續對峙。他被激起一些情緒,皺眉道:「先生果然只把我當替身,你真正想要的是自己的徒弟,而我不過是一場夢,你想在夢里找尋想要的影子罷了。這樣根本不是什么真心喜歡我,何況我對你一直以來只是尊敬,而你親自毀了這些。想來宸煌也未必對你的心意毫無所覺,只是和我一樣不能或不想回應你罷了。你并不在意徒弟或學生想要什么,你只是對著我們索討自己想要的不是?」 鳳初炎看蘭虹月講得有些激動,他方才氣過頭,現在反而冷靜了點,故意刺激他說:「你是喜歡上宸煌了?或是你想利用他?可是不管怎樣你都會徒勞無功,我這般耗費千年心力都沒辦法走到他心里,你又憑什么?他對你不過是一時新鮮,很快就會膩了?!?/br> 蘭虹月哼了一聲回嘴道:「至少我現在還新鮮,我可以趁自己對他還新鮮的時候做點什么?!怪v到這里,他的表情忽然緩和下來,甚至對鳳初炎露出溫和的笑容,連語氣也刻意變得輕柔緩慢,他道:「先生讓我連竹秋最后一面也沒見著,你讓我失去多少,學生我也會好好的回敬你?!?/br> 鳳初炎從沒見他露出如此挑釁的嘴臉,饒是自己修為高深,當下也有點氣急攻心。他對蘭虹月的感覺越來越矛盾復雜,又愛又恨,既想憐惜又想毀掉。他一眨眼就穩住了心緒,冷聲道:「他不傻,勸你別玩火自焚?!?/br> 「先生才是火啊?!固m虹月輕浮笑應,一副不受教的態度。 看著渺小的精怪敢對自己放話,言詞多有冒犯,鳳初炎已經有些壓不住情緒。明明在天后和其他詭詐的傢伙面前,他總能沉得住氣,偏偏面對這么一個小東西讓他亂了方寸,他已經習慣蘭虹月對自己溫和順從,現在才這么無法忍受少年的以下犯上。他微帶慍色看著少年說:「你知道么?你不可能真的cao控他,因為你太弱小,除了找個靠山,什么也辦不到。從小你就是這樣,如果沒有我,今日你不知會在哪里。所以宸煌只是太無聊了,拿你當樂子,尋個消遣。雖然宸煌對我也算不上言聽計從,因為我過于包容,他多少會鬧些性子,但至少我能讓他順著我的意思做,因為馴服野獸最好的法子就是打敗牠。而我,始終是他的師父,在他之上?!?/br> 蘭虹月不知不覺握緊雙拳,聽完鳳初炎所言,拳頭又握得更緊,小臂都微微浮筋了。他低啞道:「哦?原來先生你是這樣想的,但是我從沒想過要馴服誰?!顾砻嫔闲σ猹q存,眼神卻已然冷了下來。他不光是氣鳳初炎瞧不起自己,更是氣鳳初炎對宸煌一直以來竟是這樣的心態!千年的相處啊,究竟是誰沒有真心、沒有感情? 蘭虹月不禁同情起宸煌,他想,只要宸煌待他有多少真心,他也會回應對方的,哪怕是各取所需也都是互相講明白了。他發現只要事關宸煌,自己就無法靜下心思考,面對鳳初炎也無法分神多想,只好暫時不再勉強理清頭緒,現在他只知道鳳初炎該死! 鳳初炎不著痕跡走近蘭虹月問:「怎么不接著說了?你不想馴服誰,那是自然的,因為你太弱了啊?!?/br> 「不是這樣,無關強弱。你不懂吧?你對我也是這樣?你……」 鳳初炎淺笑,搶白道:「我不需要馴服你,你這么脆弱,我只要讓你需要我就夠了。從小到大,你都需要我?!?/br> 蘭虹月蹙眉,瞇眼睨他:「我需要你?不,你不在明瀾谷的三年多里,我根本也不需要你啊?!?/br> 鳳初炎淺笑道:「那是因為你還有竹秋啊?!?/br> 蘭虹月聞言一愣,這句話讓他聽了漸漸感到毛骨悚然,他瞪大雙眼質問:「是你?你故意害死她的?」 鳳初炎裝模作樣反問:「我在你心中就這么不堪?」 蘭虹月已肯定這是真相,他神色漠然:「以前當然不是?!?/br> 空中瀰漫的焦臭味讓蘭虹月越來越不適,他皺眉盯住鳳初炎,慎防對方所有舉動。鳳初炎周身都是乾凈的,任何飛灰都近不了他的身,他周身甚至還透著有些眩目的金光,像神界天生的仙圣,而他自己也是這般自信和深信的,可是在蘭虹月心中他卻比不上一個竹子精,比不上一個蟲族的渣滓,這讓他難以接受。 鳳初炎凝望面前美好的少年,感慨嘆息一聲,像在喃喃自語一般說:「竹秋能做的,沒有哪一樣比得上我為你做的,你被秋夫人關在那間破屋里,她從來也沒有救過你不是?她還要依附蘭家修煉,比起你的事,她自己的仙途更重要。而我,總是我把你帶出小破屋,讓你能躲到暉羽軒,讓蘭家的人接納你那隻蟲子朋友,讓你快樂平安的度過童年,還教會了你那么多修煉法門,那可都是極好的法術,就連我鳳族后裔也未必能學,六年來我從未有一日冷落過你,你如今卻這么看待我,只因為攀上了帝君,不覺得自己太過份?」 蘭虹月怒目看著他說:「竹秋是竹秋,桐夢是桐夢,你是你,只要是真心待我好,我便回以真心,從來也沒有要比較誰比較好。先生打從心里就瞧不起我們,瞧不起我們每一個不屬于神界的精怪,既然如此,又何苦為難我?你應該也不稀罕我這種精怪啊?!?/br> 鳳初炎目光深沉,幽幽道:「畢竟是我花六年耐心教養的孩子,再怎么說都有感情了。然而卻因攀附上帝君,呵,也對,你這樣的蘭草本就得依附大樹吧……」 蘭虹月表情有些古怪:「雖然講到這里,我和你也差不多無話可說了,但我還是要多說一句,我們蘭家有附生的,也有地生的,先生你不會養蘭草是不是?」 鳳初炎沉默盯住蘭虹月,這小孩竟敢對他扯東扯西,對他講話半點正經態度也沒有,他很少像這樣生氣到回不了話。 蘭虹月至今還不知道鳳初炎是怎么對他有那種心思的,但他知道怎樣能噁心鳳初炎,他刻意雙手摀胸,擠眉弄眼的對鳳初炎說:「先生該不會如今還饞我身子吧?你就算得了我的身,我的心也不給你?!?/br> 鳳初炎望著還能耍寶的少年靜默半晌,驀地笑了聲說:「六年再短也還是一場心血啊,不過看來你終究是不愿意跟著我了。我也并不想再勉強,你那么喜歡宸煌,那我就親自帶你去見他?!?/br> 蘭虹月警覺不對,轉身就要溜,身影立刻化作一綹青煙,鳳初炎目光一厲就害他半空現形摔下來,但他落地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梧園,而是有些似曾相識的庭院角落,離他不遠處還有一口井。那口井不就是他先前亂逛和常澤一起到過的地方? 「你把我帶到這里做什么?」蘭虹月驚恐的發現自己難以動彈,好像身體被無形的繩索綑綁住,他知道那是鳳初炎施展的法術。 鳳初炎把蘭虹月移到古井上方說:「神界支柱動搖可是一件大事,為了避免有誰對支柱不利,又或是支柱陷入狂暴時誤傷了誰,才讓宸煌在混沌里開闢了天鏡海樓,因為也只有他辦得到這件事。為了天鏡海樓里其他神仙的安危,他又另外開闢了一個隱秘所,一旦動搖發作時就自行前往閉關,那個地方的入口幾乎誰也不知道。原本是這樣的,誰也都不想知道,因為知道了也拿他沒輒。我曾經問過宸煌,他對我也毫不避諱,所以我其實是知道秘境入口的,就在這口井里,你這么想念他,就親自去見他吧?!?/br> 「鳳初炎你個混──」蘭虹月罵聲無疾而終,他被鳳初炎扔入古井之中,除了一聲短促驚呼,就沒再傳出別的聲音。 鳳初炎摸了下并未出汗的額面,指尖又碰了眼下,他盯著指腹上的水珠迷惘、詫異,只不過是教訓了一個不聽話的精怪罷了,六年對他而言不過彈指一瞬,哪比得上他和宸煌相處千年而來的感情? 可是蘭虹月或許有一點沒說錯,他從來沒見過宸煌是什么樣子,倘若沒了彼此神通之眼相衝的影響,還有宸煌身上咒陣之力沒那么危險的話,即使面對面他或許也認不出自己的徒弟長哪樣,千年來他面對的是一場虛幻的夢境,而他好不容易花了六年在蘭虹月這場美夢里尋到了一點自己追求的東西,如今卻又親手葬送了。 鳳初炎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傷心,為了徒弟?還是為了蘭虹月?他方才明明沒有后悔,他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甚至看見蘭虹月耍寶戲弄自己的輕浮態度,惱火又懷疑自己是怎樣眼瞎去看上那傢伙,現在卻覺得心口很疼,疼得他不知所措。 「我不后悔?!锅P初炎沉啞低語,像是在講給自己聽:「是他該死,我從沒對不起他。是他,不識好歹?!?/br> *** 這口井不算太深,蘭虹月感覺沒多久就落到井底,還好還能施展點法術,不至于摔傷。他感覺這口井里是乾的,可是非常冷,地上好像有點滑,散發寒氣,他拿出隨身帶的螢星礦照明,看到井里到處都凝出冰霜,他還發現一條狹長的通道,僅能容一人行走,不過要是個子比他高的話就得彎腰前行。他猜這可能就是通往宸煌那里的路,他不想冒險去找宸煌,打算等鳳初炎一離開他就出去,誰曉得鳳初炎竟然在上面放火。 轟、轟,是上乘的火屬法術,火燄形成的大鳥俯衝而下,井里冰霜立刻消融,蘭虹月感應到危機和熱氣,立刻拔腿就跑。他知道鳳初炎施展的法術并不是凡火,能把他這樣的精怪燒得尸骨無存,他連驚呼的馀裕都沒有,在通道里拔腿狂奔,頂多在內心臭罵鳳初炎那喪心病狂的妖鳥,竟對他如此趕盡殺絕。 好在蘭虹月個子不高,逃得飛快,而且通道越來越寬,只不過越往前跑,撲面而來的寒氣也越是厲害,他的臉都快凍僵了。然而他已無退路,火燄化成的鳥不是一隻,而是一群,一路緊追在后,只要他稍微慢下來,即使隔了一丈也能感覺到發尾、汗毛都被燒到,前風寒氣漸感刺骨,但不管怎樣被凍起來也好過被燒成灰。 為了一線生機,蘭虹月硬著頭皮逃了好一會兒,寒氣里好像夾雜飄飛的細雪,又或是他被凍得意識不清,他被寒風逼出的淚很快凝成霜,又僅能藉著螢星礦的微光照路,不曉得擦傷了多少皮rou,衣服肯定也破破爛爛了。 好不容易見到前方露出一點白光,那應該就是通道出口,而法術變出來的鳥也不知何時被寒氣所逼退,消失不見了。 蘭虹月衝得太快,一時沒能停下來,奔向白光的當下就整個身子騰空,原來外面無路,出去就是峭壁和白茫茫的世界,他趕緊施法術飛回通道里,一屁股摔到地上,雙手迅速被帶著靈氣的冰霜黏住,只好匆忙運起御寒法術。等身子緩了一點,他立刻站起來,減少跟那些冰霜接觸,只不過這里寒氣中所夾帶的力量太霸道,他修為低微,實在撐不了多久,通道外白得晃眼,方才他什么也沒瞧見,只看到一望無際的雪白,底下的景象宛如云海,可井里通道怎么會通往云海的? 「可能是宸煌開闢的秘境吧?」蘭虹月也不是很肯定,他不想遇上危險的宸煌,可是心里也確實想念對方了,在內心默念了宸煌的名字后,嘴角不自覺浮現一抹有點苦澀的淺笑。 他告訴自己事情未必那么糟,說不定這會兒宸煌已經發作結束,那就可以帶他出去啦。他走到通道出口的邊緣往外望,前方白茫茫,無法望到盡頭,往下看就是一大片像云海的白霧流動,觀察須臾后就會見到云海里疑似有東西在游動,銀光閃爍,好像是龍鱗。 「宸?!固m虹月剛發出單音就噤聲,云海里還有雷電竄動,那片可能把他人身還大的龍鱗居然是脫離的,是宸煌掉的鱗片?在他尚未明白情況時,整個雪白的境域忽然開始震蕩,云海里甩出一條長物抽在他附近的巖壁上。 那是一條血rou模糊的龍尾,一大塊rou都沒了,傷口深可見骨,不過血rou也在迅速恢復,云里迸發雷光,持續著雷鳴電閃,巨龍在白色境域中發狂,不知是在和什么爭斗,或是自傷。只不過蘭虹月已無力關注,不僅是寒氣開始滲入體內,他分不清那是龍嘯還是雷聲,每道巨響都令他神魂震蕩,相當不舒服。 「嘔、咳,嘔嗬──」就在龍嘯或雷鳴數聲后,蘭虹月跪在地上抱住身體發抖并乾嘔。 蘭虹月覺得自己也要跟著發瘋了,無法自抑的流出淚,淚痕又漸漸凝成薄霜,渾身不停顫抖,頭暈到頭疼,他急忙從銀戒找出道具自救,胡亂吞了一顆假死藥,這藥雖非上乘,卻也有護住心脈的藥性,只不過再這么折騰下去,自己早晚要性命不保。 他漸漸昏睡,在短暫失去意識后,看見一個難以形容的夢境。那是一片奇怪的海洋,海上皆是粉雪,有股力量存在著的緣故,使它們不會積壓成冰原或硬塊,但是能輕易淹沒或吞噬任何生靈。粉雪形成的汪洋里有一尾銀龍狂暴的胡亂衝撞,一會兒飛騰上天,一會兒又俯衝至海洋深處,冰藍的火燄燒光其血rou、使鱗片剝落,半條龍身因火燄、雷電和衝撞而毀傷成了白骨,流出的血很快就被粉雪吸收。染了血氣的粉雪慢慢凝成一團,好像快要生成某種活物,卻在這種事發生以前被銀龍一口吞了,或一爪掐碎、或以龍尾拍散,逸失的血氣和真元回歸龍體。 銀龍就這么在奇怪的粉雪海里經歷一次又一次的瀕死、甦生,這夢境中,蘭虹月彷彿還能看到銀龍的元神一度脫離了些,卻又被無形之力牢牢拽回來,受傷并沒有讓銀龍變得脆弱,反而使之強大,然而這種強大反而令銀龍心神耗弱。這很矛盾,銀龍的心志足以承受這些,彷彿早就習慣這種事,可實際上也已脆弱到渴望自身消失。 蘭虹月望著受苦而變得瘋狂的銀龍,好像自己也正在受苦,他開始難以呼吸,一轉眼銀龍縮小身軀,轉而纏勒住他,他被勒到快不能喘氣,猛然睜眼自噩夢驚醒。 他直覺這并不是夢,而此刻映入眼中的是一雙紫色瞳眸,那深沉的紫就如霞光散盡的入夜之時。面對紫眼豎瞳,他悚懼得倒抽一口氣,本能想后退,可是有東西纏住他雙腳,令他跌坐在一團松軟的地面上,像是沙地又像雪地,蒼茫雪白的地方不就是那片奇怪的海?不,不太一樣,他的神魂沒有被淹沒、吞噬。 周遭景物迅速變換,如同海市蜃樓,只不過它瘋狂映出許多景物,蘭虹月無暇看清楚那些變化,他因腳踝被細長龍尾勒緊而吃痛得悶哼,紫瞳的男子湊到他側頰嗅了嗅,他不敢妄動,在這里除了他也就只有宸煌了吧? 原來宸煌是長這樣的,有一張俊美無雙的臉,由于瞳色的緣故,看起來有點亦正亦邪,可是蘭虹月根本無法欣賞,他只知道宸煌看起來尚未恢復心智,自己恐怕大難臨頭。 「宸煌?」蘭虹月小心翼翼輕喚,觀察其反應。 黑發紫眸的男人上半身是人身,但下半身則是龍的姿態,長長的龍蛇之軀繞著少年一腳,儘管他看起來比先前都還要平靜,但他并未真正清醒,也認不出眼前少年是誰,只是嗅到了有點熟的氣味,一種若有似無的花草氣味,無論在炎夏或涼冷秋日里,嚴冬或乍暖還寒的春季,都透著清新而鮮活的氣味。 紫眸男人驀地掐住少年的細頸認真嗅著,對,就是這樣鮮活的氣息,令他一聞就上癮,不知道撕掉這皮囊后會不會散發更多這樣的氣味,他的指甲抹過少年的頸膚,劃破的紅痕滲出一些血珠,不腥臭,卻不是他喜歡的香氣,這讓他很失望。 蘭虹月知道宸煌還沒清醒,看對方的樣子好像是想吃他,他終于體會到從前桐夢講過的那種恐懼,平凡生靈面對絕對強大的力量所感受到的畏懼,他抖著嗓音低吟:「別、別吃我,我……你不認得我了?」 四周的場景變回一片雪白,只不過周圍不再是浮蕩不定的云霧或粉雪海,而是很平常的雪地。蘭虹月感覺到有些冷,當他的身形慢慢陷到雪地里,他聽宸煌不滿的低吼一聲撲過來,并在他頸間嗅個不停,露出貪婪的模樣往他頸窩狂蹭。 「唔、不?!固m虹月抖著身子無力抵擋,加上先前元神受到震蕩,他實在施展不出任何法術,只能懷抱恐懼低吟:「不要這樣,你不要這么粗暴,我疼……呃嗯,不要……」 宸煌光是聞還不夠,張口就含住少年鎖骨的一塊嫩皮開始吮咬。那口牙似乎比先前還尖利,蘭虹月生怕被咬傷要害,用前臂努力擋著男人說:「別咬我脖子,要咬你、你就咬我的手啦!」 宸煌被推了下,立刻因不悅而變得神情兇惡,卻見少年主動送上細瘦的小臂,躁亂的脾氣稍微緩和了點,抓起少年的手又舔又嘬,沒幾下就吮咬出一些齒印和淡緋色瘀痕。 蘭虹月緊緊握拳,不敢讓宸煌吃他手指,他是真的害怕宸煌把他五指當雞爪、豬蹄一樣津津有味的啃到剩骨頭。如果能拖延時間等宸煌清醒就好了,但他卻不曉得還要等多久,更別提他感覺有個詭異的硬物正往他下身又蹭又頂,他馀光瞥了一眼,立刻生出新的恐懼感。 「你快醒醒,宸煌!」蘭虹月急出了一身冷汗,但那男人似乎很愛他這樣,伸舌舔他冒汗的額際和鬢頰,他躲也躲不開,唯一的好處是臉上的濕氣沒有再凝成霜了。 宸煌不知怎的停下來望著少年,神情恍惚看了良久后,低啞且遲緩的吐出二字:「小……草……」 蘭虹月睜大眼問:「你認出是我啦?」話音方落,宸煌一聲低鳴就將他身上衣物全震碎成布屑,不曉得怎么辦到的,他驚嚇得抱胸併腿想開溜,可身子都要陷進雪地里了,龍尾依舊牢牢勒住他的腳,看來宸煌不只沒清醒,還打算順著本能找他發洩。 「小草……」宸煌沉聲喚著,一對粗長陽具從銀鱗間昂揚,而且已經濕淋淋的吐出yin液,形態不僅有異于人身之時,連顏色都是極為醒目的紫紅色,浮筋明顯,十分妖艷的色澤讓猙獰的陽具看起來更加危險,尤其是那大小也不是人身所能比擬。 蘭虹月一看到那對東西都快嚇暈過去,一根他都招架不來,還一對?他驚嚇過頭,情緒轉為憤怒,他瞇眼放話:「宸煌,你最好現在清醒過來,不然你會后悔。這頭蠢龍!」 「……」宸煌本能覺得小草似乎還不肯接納自己,于是他挺起上身,居高臨下睥睨小草,抬手輕輕摸其下頷,眼中只剩欲望的沉啞喃喃:「小草,我的小草……全都給我?!?/br> 蘭虹月驚懼失常,拍開對方的手吼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