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發、拾柒
鳳初炎在天鏡海樓吃了多次閉門羹,幸好天鏡海樓的神仙們不常在外道是非,不然這件事傳到天后那里要被渲染成大大的笑柄。 不過鳳初炎壓根不在意天后跟其他神仙是怎樣看待他的,由他掌管的羽族更是不敢多講什么。鳳初炎只擔心徒弟的安危,他每日都去天鏡海樓求見,有時一天去兩次,聽聞玠靈凌去鬧了一場還把蘭虹月打傷,也想知道那孩子的傷勢如何。 鳳初炎雖然還是能進天鏡海樓,但也只能在梧園停留,自徒弟大婚后過了五日,宸煌和蘭虹月終于答應見他一面,他帶了鳳族特有的點心想給那兩個孩子,還帶了療傷補氣的上乘靈藥,只希望能和他們多聊一會兒。到了梧園以后,他親自佈好一桌茶水點心,坐在臨著荷花池的水榭上等候。 正是巳時末,蘭虹月賴床到現在才醒,常澤伺候他洗臉更衣,他穿了一襲淺紫的衣裳,走出屏風時見到宸煌朝自己走來,拿了一件鑲了璀璨藍色寶石的耳飾掛在他耳朵上,他抬頭問:「做什么???」 宸煌雙手搭在蘭虹月肩膀上,帶他到鏡子前審視道:「螢星礦做的耳飾,喜歡么?」 「螢星礦?真漂亮?!固m虹月右手摸了摸左邊耳飾垂在鬢頰上的墜飾和流蘇,靦腆道:「只是太浮夸,不太習慣?!?/br> 「習慣靠養成,會慢慢習慣的?!?/br> 「謝謝你啊?!固m虹月有點無法直視鏡子里狀似親近的兩者,宸煌站在他身后低頭說話,就好像在往他耳邊吹氣,自從那次「試試」以后,他好像對宸煌的所有動靜都變得格外敏感,這樣的自己實在不太妙吧? 「不必言謝,你是我的伴侶,應該的。若是想要什么也只管跟我講,我都會盡量為你做到?!瑰坊洼p拍蘭虹月的肩膀,他認為無論是身為赴死相殺的伙伴,還是「試試」的伙伴,這點事都是理所應當的。 殊不知他們倆的相處看在常澤眼里,就是恩愛無比的新婚伴侶,羨煞旁仙! 常澤害羞的垂眼,出聲打擾他們說:「小仙這就去外面聽候吩咐了?!?/br> 「退下吧?!瑰坊偷饶窍勺与x開以后,拉著蘭虹月的手說:「還有一樣東西要交給你?!?/br> 蘭虹月抬頭看他:「是什么?」剛問完就有片冰涼的東西貼近他頸側,他瞳仁一縮,暗暗驚嚇,那可是致命要害之一,不過幸好宸煌從來沒有要害他的意思,在他頸側的東西不是刀刃,而是一小片像玉的東西,又像是打磨過的貝殼? 「這個是……」蘭虹月接過那塊和他指甲片差不多大小的月牙狀薄片看了看,那東西有些透明,散發珠玉般的光澤,如虹淡輝隨周圍光亮變化。他拿高一些打量它,迷幻的光斑悄然落到他容顏上,原先順眼的容貌看來有些神秘、魅惑。 宸煌凝視蘭虹月,喉頭有些緊澀低語:「是龍鱗,把它放在這里?!顾兆√m虹月的手,牽引對方將鱗片貼到喉結附近的皮膚,龍鱗微微發光后依附在上面,就像頸間也生出一片小龍鱗。 蘭虹月不解問:「這也是飾品?你特意弄的?你們龍族會脫皮什么的?」 宸煌只答道:「一會兒師父見到我們,必會悄悄觀察你我,這是為了能偽裝成我們已經結契才做的?!?/br> 「我們不是早就結契了?哦,我知道了,我們沒完成那件事,結契果然是得做那種事情的?」蘭虹月猜想宸煌可能會有些害羞,故意說出來戲弄對方,果然宸煌只是很含糊的應他一聲就沒再多講。他笑了笑,可惜無法見到這傢伙害羞的模樣。他忍不住繼續逗宸煌說:「要是習慣了親嘴、摟抱,說不定將來也可能真的做那件事,你說呢?」 宸煌瞧出這少年的壞心眼,立刻冷靜了些,屈指彈了下蘭虹月的額面說:「走吧,一塊兒去應付師父?!?/br> 「噢?!固m虹月撫摸額頭,小力拍打宸煌手臂,舉止自然得就好像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似的,心里覺得奇妙,抬頭看向宸煌時,對方正好也看過來,他抿嘴微笑,挽著宸煌的手臂。 宸煌被蘭虹月那抹晃眼的微笑弄得心尖發軟,又看這少年眉眼溫順挨近自己,還挽他手臂走路,心底陡然生出一股近似殘暴的欲念,死寂千百年的情緒近來多有起伏,此刻更是掀起不小的波濤。這種變化讓他不安,彷彿一切正在失序,同時又亢奮不已。 「唉?!瑰坊瓦€是極力克制那些亂七八糟的雜念和欲望,語氣無奈念了下蘭虹月說:「只是假裝我們有結契,沒必要演得有多恩愛,你這么撒嬌有些過頭了?!?/br> 「我沒撒嬌啊?!固m虹月毫無自覺?!覆贿^這樣抱你的手的確不好走路,算啦,各走各的?!?/br> 宸煌的手臂被放開,他看蘭虹月逕自往前走,心中有些失落,可是蘭虹月回頭朝他招手催促,他又馬上恢復過來,難道這少年不只是剋他的命,也剋他別的么? 梧園里的鳳凰木正盛開著艷紅的花,初開的花瓣邊緣還是亮黃的,鳳初炎待的榭臺在較高處,這些火紅的花木順著坡地高低栽植,微風吹過時,幾乎淹沒綠葉的紅花隨之搖曳,臨水的一側則能欣賞盛開的荷花。鳳初炎優雅坐在椅榻上,彷彿置身于紅云緋霧里,他半闔眼眸等候徒弟他們出現。 等了約一炷香之久,他老遠就見宸煌和蘭虹月他們,前者依舊以黑紗覆面,連半個身子都被蓋住,而蘭虹月尾隨其后,兩手不時撩動周圍的花草枝葉,做著有點孩子氣的舉動。 比起沉穩自持的宸煌,鳳初炎更加在意蘭虹月,望著那少年不自覺露出一點笑意,不過當他看宸煌回頭撈住蘭虹月亂摸的手,眼神便冷了下來。 「穩重點?!瑰坊洼p聲念了句,多少是有些明白師父為何會對這孩子上心,不過是一株蘭草,模樣乖巧,本性卻比那些蜂蝶還張揚,只不過平常收歛得好,一旦處于安心自在的環境才會顯露出來。想到這里,他感覺蘭虹月挺依賴自己的,心情因此變得愉悅。 蘭虹月遠遠見到鳳初炎的身影,悄悄躲到宸煌身后,宸煌牽著他進水榭,他聽宸煌喊師父,這才慢慢露臉小聲喊:「鳳先生?!?/br> 蘭虹月發現自己無法直視鳳初炎,反過來把宸煌的手握緊了,原來先前鳳初炎做的事情令他如此厭惡害怕么?他連回想都不愿意,卻又不得不面對。 宸煌輕輕拍了蘭虹月的手背,無聲安撫,接著問鳳初炎說:「師父急著見我們說要澄清誤會,指的是哪件事?」 鳳初炎的目光從他倆交握的手上收回,他看著宸煌說:「為師錯了,虹月他并非你的剋星?!?/br> 蘭虹月訝異得用馀光瞄了下鳳初炎,腦子里閃過各種猜測和想像,但無論鳳初炎有沒有撒謊,宸煌就算相信他是剋星,多少也還是會存在懷疑,他和宸煌不管怎樣都會漸漸疏離、猜疑彼此,鳳初炎是打著這種主意么? 宸煌沒吭聲,鳳初炎逕自淺笑道:「那時為師也是一時衝動才要你對虹月不利,好在當時你并沒有照做。如今見到你們倆都好好的,為師能及時解開這誤會,也就稍微安心了。你和虹月如今是不是還怪罪我?」 「若師父所言屬實,我和虹月也平安無事,自然沒有怪罪師父的道理。師父可以安心了?!瑰坊偷恼Z氣絲毫聽不出任何波瀾。 鳳初炎實在捉摸不透自己這徒弟究竟在想什么,只好順情勢說:「既然誤會解開了,你們也不必再避我如蛇蝎了吧。今日備了些點心過來,一起享用吧?!?/br> 蘭虹月才不敢吃鳳初炎給的飲食,他只碰自己信任的對象給的東西,當下他就撫額發出虛弱呻吟,倚在宸煌身旁說:「唉,我初來神界,恐怕是還不太適應這里,要先回去休息,還望先生見諒?!?/br> 鳳初炎走近他們關心道:「虹月哪里不舒服?」 「水土不服吧?!固m虹月信口胡謅。 「水土不服?」鳳初炎好笑道:「在神界怎么可能還有水土不服之說。你是不是還怪我?」 蘭虹月對鳳初炎偽善的樣子厭煩至極,只差沒吐到對方身上,當下就胡謅道:「我暈靈氣啦?!?/br> 宸煌好像哼笑了聲,抬手輕撫蘭虹月的額發說:「那你先回去歇著,常澤,好生看著他?!?/br> 常澤從外頭匆匆過來扶住蘭虹月一手,鳳初炎好像瞥見蘭虹月頸間閃爍一抹亮光,愕然看向宸煌。宸煌無視師父的神情變化,泰然自若坐下來嘗點心,然后裝模作樣的關心鳳初炎說:「師父怎么了?臉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先前為徒弟籌辦婚事太過cao勞?」 鳳初炎藏在寬袖里的手握緊了拳頭,面上擠出淺淺笑意,他也跟著入座,和徒弟聊道:「你這些天不見為師,不是避著我,而是……都和虹月在一起?」 宸煌知道鳳初炎肯定瞄到那片龍鱗,若他多說了,鳳初炎反倒會起疑,因此他刻意避過不提龍鱗,態度模糊笑應:「師父怎么這樣問?當時不是都親眼瞧見了?」 「為師只是關心你,多問一句而已?!锅P初炎心如刀絞,目光都有點渙散了。徒弟倒茶水遞過來,他如傀儡般接過,問著自己都缺乏算計的話語:「那你可還滿意?你,喜歡他么?」 「虹月很有意思。師父和他相處了幾年,不是最清楚了?」 鳳初炎想到蘭虹月竟然會接受宸煌,心中承受更大的衝擊和疑惑,他喝了口茶水,望著桌面思忖道:「我自然是知道他的,他心性直率純真,活潑可愛,但防備之心也強。你還真是了不起,這么快就讓他接受你?!?/br> 「是虹月了不起才對,敢獨自來到這個陌生的神界?!?/br> 鳳初炎眼神復雜的望著徒弟說:「為師以為你對任何事物皆不感興趣。不過也對,你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在你還小的時候也像虹月一般活潑。唉,都已經事隔久遠了……還記得從前我就說過,你會變得強大,比為師還要厲害,甚至讓為師都要仰望著的存在。為師沒騙你吧?」 宸煌沉默以對,須臾后上身往前傾,輕捏住鳳初炎下頷說:「師父如今仍心悅于我?」 「你……」鳳初炎愣了下,慌忙拂開對方的手站了起來,低斥:「放肆!」 鳳初炎有些狼狽,雖然他也曾想過有天徒弟會察覺自己的心思,卻沒想到會這樣突然被揭露,而且還是在對方新婚之后。他定了定神,順了順衣衫和袖擺,垂眼道:「平日縱容你,才讓你這么沒大沒小的,敢開為師的玩笑?」 宸煌也跟著起身,話音平淡道:「師父當真以為徒弟是個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鳳初炎蹙眉,瞇起眼看他,沉聲問:「你想說什么?」 「沒什么,只是覺得師父奇怪得很,這種事有什么不能說的?!?/br> 「你我之間是師徒,怎么能夠……」鳳初炎一想到自己的內心被徒弟看穿,對方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越發羞恥惱火。他一直以來在意的事,對宸煌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包括他的情意與關愛,對宸煌而言也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么? 「師父可是喜歡蘭虹月?」宸煌趁著鳳初炎有些混亂時接著問,倒不是真的在意這件事,只是覺得有趣。 「沒這回事,你不該再這么胡言亂語,他好歹是你結契的對象,再怎樣也該顧及彼此的名聲和清白?!?/br> 宸煌說:「這里沒有別人,師父不必擔心。師父喜歡他也無妨,再喜歡,他也還是我的啊?!?/br> 這話又激怒了鳳初炎,但他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定定望著宸煌質問:「你當真喜歡他?你懂他么?你喜歡他什么?」 宸煌負手走出桌席,對著倒映云嵐紅花的水面想了會兒,答道:「和他在一起,我好像能比較……正常?!顾励P初炎在一旁注視自己,只是遲遲沒講話,有些感慨道:「師父你一直竭盡所能對我好,徒弟心中感激,只不過有許多事物并非我所求所需,就如花草施了過重的肥,忽略其特性,也是會養壞的。 師父守護我千年也著實不容易,只可惜這份心意,徒弟無以為報。師父對我如同造夢,但徒弟終究未能如師父所愿,抱歉了?!?/br> 鳳初炎垂首聽完這些話,勾起嘴角輕輕哼了兩聲,低啞道:「宸煌,你真的是長進了不少啊,為師遠遠比不上你了。怪不得天后也忌憚你、躲著你?!?/br> 對宸煌來說,母愛曾經是一根拔不掉的刺,他知道師父是故意提起的,不過他也早有預料,接著跟他講:「徒弟已有伴侶,為了避嫌,今后將不再保留梧園。師父若喜歡梧園,徒弟隨時能將它送到你的修煉處,師父的意思如何?」 鳳初炎闔眼深吸一口氣,沉思半晌后,看著徒弟揚起淺笑說:「徒弟設想周到,甚好。不過為師多少還是留戀梧園在天鏡海樓的感覺,你讓為師在這里住上幾日,就七日吧,之后為師會自行收拾好離開?!?/br> 「那就多謝師父成全了?!?/br> 宸煌向師父告退,一片銀光閃爍后就沒了蹤影,鳳初炎雙手畫圓,施法將梧園暫時封了起來,不讓外界感知到這里的動靜,他深沉而徐緩的吐息,金眸變得更熾亮,微啟的唇也冒出金紅色火燄,緊接著雙臂也化為帶了火燄的兩翼。 榭臺里忽然颳起熾熱的旋風,傳出妖魔鬼怪聽了都會避逃的鳳鳴,他發洩怒火不停唳叫、破壞,直到梧園被他毀成焦土,他才恢復人身的姿態,站在廢墟里冷笑了下。 「七日也夠了,哼?!?/br> *** 佯裝體虛先溜走的蘭虹月正在房里照鏡子,他換回月白色常服,坐在鏡前稍微歪過腦袋看鏡中的頸子,指腹往那片龍鱗摸了幾下嘀咕道:「這個要怎么弄下來呢?」 鱗片被挑動時會讓他不太舒服,他也不敢貿然拔下它,既然暫時沒辦法,就改去忙別的事,他把銀戒里的雜物又倒出來清點。他帶上神界的東西其實不多,倒是多了宸煌送的耳飾,他將之收入小木盒里,蓋好盒子一會兒又忍不住再打開來看耳飾,指尖輕碰上面的的螢星礦,由淺漸深的藍非常美麗,令他有點懷念故鄉,只是他記掛的人大概都不在了。 「竹秋,你知道么?除了你、蘊春jiejie、桐夢,還有我那傻meimei,宸煌也送我東西,他送的這個我根本用不上,可我還是心里高興,其實他也蠻好的,上回還特意讓我看了星獸是怎么生成的。竹秋竹秋,不管我是不是他的剋星,你都保佑他早死早超生吧,我擔心我剋不死他,說不定會心軟?!?/br> 蘭虹月趴在桌上發呆,口中念念有詞:「你死的時候很慘烈、很痛苦吧?仇人就在梧園那里,但我還沒辦法為你報仇,可是你等著吧,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也要耗死他的,我要讓他后悔這輩子遇見我?!?/br> 蘭虹月眼神沉鬱,想到了宸煌是造成竹秋慘死的原因之一,心情又糟又無奈:「為何你那么壞,又那么好?你真討厭?!?/br> 宸煌從梧園回來,見到少年趴在桌上閉目養神,桌面散落不少雜物,他走近桌邊,蘭虹月就有些慌亂和害羞的匆匆收拾東西,他看蘭虹月臉色也不算好,關心道:「你真的暈靈氣了?」雖然他沒聽過什么暈靈氣,但說不定小草真的不適應這里。 蘭虹月失笑:「怎么可能,我當然是隨便誆鳳初炎的?!?/br> 「那就好?!?/br> 「你擔心我???不過怎么辦呢?我好像不是你的剋星了?!?/br> 「所以?」宸煌坐到他身旁說:「師父大概是撒謊了,不管目的為何,師父只是想令我們混淆,瓦解你我目前的關係?!?/br> 「可萬一他說的是真的,我不是你的剋星,那我們就不算是各取所需了吧?!?/br> 「不會。你還是會想殺我,我也依然想解脫,沒有改變?!?/br> 蘭虹月皺眉:「但是我剋不死你怎么辦?」 「嗯……你加油?!?/br> 蘭虹月眉心皺得更緊,最近他常常皺眉,感覺眉心都快生出懸針紋了,他拿手指輕撓眉心說:「……不要強草所難好么?」 宸煌輕笑了兩聲,看到蘭虹月望著他發愣就問:「怎么了?」 「其實你笑的聲音蠻好聽,不過平常說話的聲音也好聽,只不過你的語氣太僵冷平淡了?!?/br> 「哼?!?/br> 「對啦?!固m虹月歪頭指著自己頸間銀亮的小鱗片問:「這怎么弄下來?」 宸煌望著蘭虹月睇來的樣子有些出神,這株蘭草彷彿隨時都能觸動他心底某處,他忽略那些異樣的感受,用指腹在其頸間輕輕一抹取下龍鱗,再交給蘭虹月說:「送你,這多少能充當防身的道具?!?/br> 「謝啦,聽說龍鱗是稀罕到不行的材料,帝君的龍鱗應該更有價值。你脫皮就會有這個么?那你還有沒有???如果你用不上的話,乾脆都送我?」 「財迷……」 「嘻嘻嘻嘻?!?/br> 「別這么笑了?!?/br> 蘭虹月重新面向宸煌坐好,兩手拉著宸煌一臂認真問:「不管鳳初炎說了什么,你對我的態度都不變?」 「不變。不過你這樣,還真像是小媳婦兒在向夫婿問話?!?/br> 「嗤!」蘭虹月立刻松開兩手,撇了撇嘴轉身躲開,但耳根不自覺透出淺緋色。他剛要走,卻被宸煌攔腰抱住,因而踉蹌坐回宸煌腿上,他捉著宸煌的手臂抱怨:「做什么啊這是?」 宸煌附在他耳畔低語:「我想『試試』了?!?/br> 「又『試試』???你怎么不膩?」 「你不喜歡?」 蘭虹月有些害羞,又不愿表露出來,逞強回嘴:「也沒有不喜歡,不過既然你這么喜歡,看你今天這么幫我,我陪你啊?!?/br> 宸煌一手掐住蘭虹月的兩頰笑道:「我不喜歡你胡來?!?/br> 蘭虹月被大手捏得嘟著唇,口齒含糊回話:「好嘛,我輕輕滴啊?!顾兄Z后,宸煌才松手,他揉了揉臉頰,斜瞟一眼宸煌,雖然終究只是面對這蒙臉的黑紗或面具,可他心里仍是羞赧緊張,好在宸煌很安份,只抱著他也不會亂動或耍別的把戲鬧他。 他稍微挪了方向,扭身向著宸煌一些,兩手隨意搭在對方的右臂,宸煌也慢慢低頭湊近,彼此的唇瓣很快就隔著那層紗貼合在一起,宸煌喜歡含著他下唇又抿又吮,他也喜歡這樣,所以有樣學樣的「試」了回去,有時也會去嘬吻唇角、臉頰,或是鼻樑的位置。 彼此的吐息那么近,蘭虹月感到不可思議,他不曾與誰相戀過,也沒有能像這樣親近的對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宸煌蒙了頭臉,反而充滿想像,他心中越發喜歡和宸煌在一塊兒,因為宸煌對他很溫柔,并無任何強迫的舉動。 宸煌越是親吻就越是喜歡這樣,恨不得抱著蘭虹月就這么過一輩子,不經意蹦出來的念頭讓他暗自詫異,卻仍然收緊雙臂摟著少年低吟:「虹月,我還想試更多,怎么辦?」 蘭虹月被吻得腦袋有點懵,緩了一口氣后俏皮笑說:「什么呢?可我都差不多把你的臉親遍啦,只剩耳朵跟后腦杓了。喔,還有頭頂,你太高啦?!?/br> 「你不是有本有趣的間書,之前你給常澤看的那本?!?/br> 「痾?!固m虹月立即會意過來,他指尖輕撫被吻到有些腫熱的唇,低頭說:「那是我以前和一位賣貨郎買錯的,唉,老實跟你講,那其實是一本驚世yin書,我草草翻閱過了,光是那些圖就沒有半篇是正常的,而且全是雄性、公的湊在一起,都是些亂七八糟的……」 「……聽起來很有意思,我們仔細看看?」 「太傷眼了。你要看自己看吧?!固m虹月把yin書從儲物戒取出來,隨意擱桌上說:「看在你送我耳飾和龍鱗,這書也送你吧,我當初也是花了不少上乘靈石買的,那些靈石可是我攢了大半年才有的,誰知道居然買到不適合我的?!?/br> 宸煌拿起深紫色書皮的yin書確認道:「真要送我?」 「給你給你啦?!固m虹月擺手,一副很嫌棄那書的樣子。他起身倒水喝,也替宸煌倒了杯水,瞧見宸煌一頁一頁慢慢翻閱,似乎看得津津有味,不禁咋舌低喃:「你的癖好真是特殊?!?/br> 宸煌還在看書,頭也沒抬回他話:「虹月,這其實不只是yin書,它應該是一本雙修寶典?!?/br> 「什么寶典?」 「雙修寶典?!?/br> 蘭虹月無言以對,他真希望那黑紗消失,好看看宸煌念出這四字時有沒有臉紅! 「公的跟公的雙修?還是跨種族?你誆我吧?」蘭虹月狐疑。 「沒誆你,你瞧,這巨蛸,也就是八爪魚用腕足纏著雙修的對象,其中稍短卻粗長的腕足往這男子的體內去,再輔以水族擅長的法門要訣,這男子就能……」 「啊啊、行了行了,你不要再講下去了!」 宸煌認真解釋:「這較短的腕足其實是這八爪魚的陽──」 「不要!」蘭虹月撲過去,急忙摀住宸煌的嘴巴,宸煌順勢抱住他,他兩手抵在對方胸口喊:「你故意騙我過來的?」 宸煌低笑著,讓他背對自己坐在腿上,再以雙臂箍牢他,翻到了某個篇章說:「先前偶然瞄到了這篇,詳實寫了不少招式,我們來試試?」 蘭虹月搖搖頭,捉住宸煌揉他腰際的手說:「jiejie說雙修危險……」 「你jiejie說的是和妖魔雙修危險?!瑰坊头_一頁指著某一張圖旁的字說:「春惜朝露,應該不難,不如我們先試這個?」 其實蘭虹月對此書也好奇得不得了,只是開頭幾篇對他而言太刺激,讓他每次翻閱都嚇到,但是宸煌給他看的篇章就含蓄一點,文字和圖畫都挺寫意的,就畫了嫩芽新枝上有露珠,小標題旁有幾行註解,在宸煌誘哄的語氣下不知不覺看完了。 蘭虹月羞紅了臉,稍微回頭問:「我怎么覺得好像看懂了,又好像沒看懂?它這個招式的意思是先引一方動情,彼此摸索靈動易感之處,勿求快、忌性急,使情趣繁多綿長,至真氣充盈、天元泛微光之際,方可伺機洩露一些元陽,謂之朝露。雙方輪流作耍,引此露啜飲……我看不下去了,這都什么???我又不是樹,這雖是有益于木屬,可我是草本,哪有什么枝條可引露?」 宸煌一手輕輕拍了少年的前襠說:「這不就是嫩芽新枝?」 「……不愧是壽長千年的前輩?!?/br> 「此時就莫提年歲了?!?/br> 蘭虹月眉眼含笑,狡猾睞向他:「那輪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