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淵邊緣踮腳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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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杰身后原本漆黑的門洞透出光線,內部墨綠色墻板上印的字,還有墻前展示柜里的標本,都表明展覽主題確實是曉梅口中的琥珀。 「我們要進去看看嗎?」 明亮展廳在漆黑走廊的襯托下,似乎聚集了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元素——光、色彩,以及淡淡的、新裝潢的味道——就差沒有播放歡快的背景音樂。 明萱看著巨大的展廳標題,上前閱讀說明文字的渴望油然而生。她的左手手臂被仁杰一把抓住。 「明萱,醒醒!」 明萱被仁杰的叱喝聲嚇了一跳。她拍拍自己的胸膛,撫平驚嚇。 「干嘛突然這么大聲?怎么了?」 「還問我怎么了?剛剛你的魂魄差點都要被勾走了?!?/br> 「靈魂被勾走是這種感覺嗎?我只是看到展覽,就想逛一逛?!?/br> 聽到仁杰的話,明萱驚訝地睜大眼睛。她在訓練課程上聽過,人在異空間里受到蠱惑的時候,會像是被附身一樣無意識地行動。 因為學長姐的分享中,常常出現類似「不可違逆的命運」和「避無可避的絕望」的形容詞,明萱一直以為那種感覺更像是被強加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而不是「自然而然」就會想做的事。所以明萱剛剛根本沒有察覺到異樣。 仁杰皺起眉頭,看上去非常困惑。他彎身仔細查看明萱的面容。 「學長,你這樣很像是路邊盯著別人看的變態大叔喔?!?/br> 「連毒舌都回來了?!?/br> 仁杰搔著他下巴上似乎又長長了一些的鬍渣,低聲嚅囁。明萱斜眼瞪著仁杰,用眼神催促他解釋。仁杰聳聳肩。 「我從來沒有看過靈魂被蠱惑的人,精神變得比原本更好。如果每個人都是這樣,就沒有人會在異空間里發瘋了?!?/br> 「所以呢?這不是好事嗎?」 「所有和經驗相悖離的現象都不是好事。這代表我們先前對于異空間的理論有錯。理論有錯,就表示存在未知的事物。而異空間里最可怕的東西,就是未知本身。知道了嗎?」 明萱被訓斥之后,心情又低落下來。仁杰也不管,招手就要他們繼續向前。 「學長,不進去看看嗎?」 「異空間想要我們進去的地方,你進去干麻?找死嗎?」 「你之前說過,所有的異空間都是從一個核心概念延伸發展出來的。我們可以用聯想順著關鍵的意象,往回找到核心概念。這樣的話,我們不是應該去看看用聯想找到的展覽嗎?」 因為明萱引用了自己早先的發言,仁杰對要推翻明萱的論述感到很為難。當然一句:「時空背景不同?!咕湍茈S便帶過,但這對樹立前輩威信和進行后輩教育都沒有好處。 仁杰看著很明顯在誘惑人們進入的展覽空間,支支吾吾地回話。 「靠著一個世代的人們累積的印象建構出來的博物館,核心概念會在每次展期只有不到幾個月的特展里面,我自己是有點懷疑??」 「如果不進去,你為什么要讓曉梅想到這個展覽?純粹只是想要炫技而已嗎?」 「不是,如果讓曉梅回想她看過的展覽,她就會想起進去那個展區的過程。那在她的概念里面,這條走廊就不是無限長的。我們就能出去了啊?!?/br> 居然會因為使用再尋常不過的異空間探索技巧,而被貼上炫技的標籤。仁杰覺得很無辜。他指向走道的深處。果然左邊原本不斷延伸的墻壁向內凹去,變成挑高的大廳。 明萱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虛無的空洞。她想起剛進入異空間時,突然出現在入口大廳角落的編鐘;她想起莫名其妙出現在地上的筊杯;她也想起,那毫無遮掩、殘酷地展現在眼前的解剖標本。 「jiejie!」 曉梅的左手被明萱緊握,驚叫出聲,用力地拉扯著想要掙脫。明萱也嚇一跳,趕緊放開曉梅的手,讓曉梅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明萱的心臟砰砰狂跳。她現在不只無法掌握自己的判定骰,連身體的動作都不能控制。她的內心升起寒意,寒意又繼續加深恐懼。 昏眩。 明萱猶如墜入深海,身體越來越冷,周圍也越來越暗。 「明萱、明萱!」 「什么?」 名字被大聲呼喚,明萱回過神來。她打顫著牙齒回應,抱在胸前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不管你在想什么,先停下來!看著我的手?!?/br> 仁杰平舉手掌,在明萱的眼前緩慢而穩定地上下擺動,引導明萱調整呼吸。不久,明萱急促的呼吸平穩下來。仁杰松一口氣。 仁杰來回看著明亮的特展室,和暗得有如黑霧瀰漫的大廳,有些亂了分寸。 他手邊沒有鎮靜劑,力氣和戰技也不足以壓制明萱。一旦明萱發起瘋來,開始自我傷害,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明萱墮入狂亂的深淵。 最后他決定,比起盡快脫離異空間,現在讓明萱保持理智更為重要。仁杰指向特展室的入口。 「我們逛一下吧。只是要提高警覺?!?/br> 仁杰說完,向剛起身的曉梅使眼色。曉梅意會過來,她揉捏自己依舊隱隱發疼的左手,遲疑了一會兒之后,還是輕輕牽起明萱的手。 「謝謝?!?/br> 明萱細細的聲音穿過走廊,在挑高的大廳低低回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