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
日上叁竿,陳佳辰才和周從嘉出現在紀念堂外的長隊里。倆人都起晚了,一個在書房讀入了迷夜深才睡,一個被噩夢嚇得心神不寧、睡得斷斷續續。所幸本來也沒有什么嚴格的行程安排,事先也是說好睡到自然醒再出門的。 來參觀的人一如既往的多,黑壓壓的人群一眼望不到頭。見陳佳辰萎靡不振、哈欠連天,周從嘉主動關心昨夜是否吵到她了,陳佳辰隨口抱怨早知道就不在睡前看電影、害她做噩夢了。周從嘉頗有興致地詢問是什么電影,他很認可陳佳辰的文學素養和藝術鑒賞水平,反正排隊干站著挺無聊的,不如借此長長見識也算“物盡其用”。雖然周從嘉同時也認為她缺乏認知的深度和廣度,更不具備思辨能力,撇開與陳佳辰的親密關系,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判斷,這種類型的人被周從嘉歸納為“精致的廢物”,不屬于他打算深交的范疇,這也是當初為什么拒絕陳佳辰的原因之一。 陳佳辰當然發現不了周從嘉把自己當成幫忙汲取知識的“工具人”,她自動解讀為“他想了解我意味著他被我吸引、我真棒”,便也打起精神聊了起來:“是一部講斷頭王后瑪麗安托瓦內特的電影,場景很還原就是故事性不怎么樣。我夢到自己變成了她,我還夢到了你?!被蛟S是在陳佳辰的書房獲得了新奇的閱讀樂趣,又或許是陳佳辰愿意陪自己參觀,周從嘉今天心情非常不錯,居然調戲起陳佳辰:“你不會夢到我是路易十六吧,我可不是性無能?!标惣殉綄儆谙嘈判W的那派,對命數、夢境這些極其敏感,抱持寧可信其有的心態,心大的人做了噩夢過了也就忘了,沒幾個像她這樣疑神疑鬼。陳佳辰又回憶一遍,神經仍殘留著“臨死”的恐懼,心里總有個聲音循環這絕不是個好兆頭,以至于她壓根沒反應過來周從嘉的話里曖昧濃度爆表。 “你是儈子手,我躺在斷頭臺上,你親自砍我脖子……”陳佳辰面色凝重,她想不通這些意象代表著什么,想來想去也只是圍繞著自己的追愛之路順不順。周從嘉愣了幾秒,敏銳如他,很快便察覺出陳佳辰為什么會做這種夢,多半是被喝茶時關于“權力和財富傳遞合理性”的討論和自己想參觀紀念堂嚇到了。身為特權階層,對既得利益的維護是刻在骨子里的,撕開“愛情”這層溫情脈脈的面紗,他們對于草根是有著天然的忌憚,籠絡不成就得提防著對方變成敵人,這些人潛意識中的焦慮反映到夢境中就是總有人想要他們的命。 當然很多想法周從嘉是不可能直說的,畢竟自己也不是什么高尚之人。能想象說開后陳佳辰肯定破口大罵他虛偽,往頂尖高校里加塞、在京城好吃好喝供著,靠的不就是陳大小姐的特權,他有什么立場端起碗吃rou放下碗罵娘。更齷齪的心思周從嘉可不愿意承認,自己真的拒絕不了加分?真的就非住陳佳辰家不可?說白了還不是色字頭上一把刀,沒有rou體關系前,還能義正辭嚴地保持距離,嘗過滋味后,逮著機會就在陳佳辰身上發泄欲望,自己又給不了什么承諾,干脆就這樣稀里糊涂地半推半就。他也沒少唾棄自己虛偽,每每一副坐懷不亂的樣子,哪一次下半身聳動的力度小過,好幾次陳佳辰都被干哭了,自己不也沒憐香惜玉嗎?身體爽了心里過意不去,就上趕著伺候大小姐的胃,周從嘉一邊暗罵自己犯賤,一邊又甩鍋給陳佳辰:沒事兒長得那么勾人干什么,哪個高中生不是灰頭土臉的,就她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圍著自己轉,沒人教她女孩子要矜持嗎?靠身體留住男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主意,因為他真的抵抗不住,天天靠讀書轉移注意力也是很辛苦的。 周從嘉想先分清陳佳辰是否在試探他的立場,于是半開玩笑的語氣打斷她:“我可不是雅各賓派,我沒那么暴力?!敝軓募螐牟徽J為陳佳辰是傻白甜,出身在權貴之家就算天資再一般,耳濡目染也學得會不少御人之術,她那些軟硬兼施的手段也不可能出自普通女孩之手?!把趴吮鴶∈巧锻嬉??”陳佳辰發出疑問,“電影里沒講嗎?”“沒注意啊?!薄澳菤v史書上總有講吧?!薄鞍パ?,我讀書那么差,記不得啦?!敝軓募慰此幌裱b的,又換了種說法:“我想來參觀不代表我很激進,我希望的公平是機會公平,不是結果公平?!标惣殉降哪X子更暈乎了:“你到底在說啥呀?”“我說我沒想過革你的命,你放心好了?!敝軓募慰粗悦5难劬?,確定陳佳辰理解力有限,更別提試探他了。 “都說夢是反的,夢里是我對你使用暴力,對應著現實里你比較強勢,打打殺殺都是虛的?!敝軓募伍_始胡說八道,“真的嗎?可是你為啥不是國王?!标惣殉桨胄虐胍??!艾F實中的我不具備貴族氣質,所以投射到你的夢里就是兇狠的儈子手?!敝軓募我槐菊浀亟忉?,“那你為啥要殺我?””你的大腦隨機組合了睡前看到的影像,而且夢里你不也沒被殺死嗎?””確實是這樣沒錯,但這個夢還是很嚇人呀?!啊斑@不正說明我對你沒有殺心也沒有惡意?!标惣殉奖缓鲇频匾汇兑汇兜模骸斑@么說好像也沒什么恐怖的?你好厲害啊,還會解夢咧,看來周公解夢是你們周家的本行??!”“嗯,所以要相信科學,不要被夢影響生活。另外周公不姓周,他姓姬名旦?!敝軓募慰粗谋砬閞ou眼可見地多云轉晴,心想這也真是說啥信啥啊。 困擾自己許久的糟糕心情被周從嘉叁言兩語勸好了,陳佳辰更是被那句“我對你沒有殺心也沒有惡意”感動壞了,這四舍五入就是快要愛上她了,心情好了,就覺得連排長隊的時間也過得飛快。室內氣氛肅穆,很多人在嚎啕大哭,陳佳辰正納悶呢想問問周從嘉這都在哭啥,但又覺得不合時宜,也就默默地隨著人流向里走。周從嘉獻了兩束在門口自掏腰包買的菊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陳佳辰不明就里也跟著鞠了一躬,然后跟著周從嘉離開了。 在去舊宮的路上,陳佳辰好奇地問人們在哭什么,周從嘉望向她那張不識人間疾苦的天真面龐實在不知如何解釋,正巧她接到朋友通知晚上活動的電話,掛了電話就跟周從嘉討論下午怎么安排,也就忘了之前的疑問。倆人在舊宮逛了逛,周從嘉見陳佳辰很困,就提出想回去休息了,陳佳辰求之不得,再不睡會兒晚上的局子她是真沒精力參加了。 回到家陳佳辰立馬跑上樓去補眠,周從嘉查看完冰箱又鉆進書房翻看陳中軍的藏書,邊找書邊琢磨晚上給陳佳辰做什么吃的,壓根兒沒意識到自己的嘴角翹得老高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