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什塔區的新餐館
按照刺玫的指示,秦杏特意提前搭乘通行管道去往梅什塔區。 早已急不可耐地與她用聲訊交流的刺玫在秦杏耳邊喋喋不休: “我沒有訂到位置,只搶到一張入場券,根本沒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人對刺玫馬鈴薯感興趣?!?/br> “有了入場券還不能用餐嗎?這家餐館的規矩好奇怪?!?/br> 秦杏皺了皺眉,她一從通行管道中走出來,目光就被那棟鮭魚紅色的建筑吸引住了,這家刺玫心心念念的餐館沒有掛任何招牌,建筑前人來人往,令人不禁有些“望而生畏”。 “我們通過光腦味覺共享會不會也不被這家餐館允許?” “他們沒有說,只說了在有入場券的人中隨機抽選食客,如果不允許味覺共享,你就拍全息照片給我吧!”刺玫隨即又頗不甘心地補充:“要是全息照片也不可以,那就之后你再描述給我吧?!?/br> “好?!鼻匦訌纳迫缌鞯貞?。 這家新開的餐館顯然人氣很高,秦杏還沒有走近,便已見有許多人叁叁兩兩地結伴進了那鮭魚紅色的建筑。她有些擔心餐館沒有可供給她的餐位,連忙加快了腳步趕過去。 她將將走到那建筑門口,還沒來得及邁步,便有許多人從中走了出來,秦杏細細一瞧,認出正是不久前進去的那些人。她心中很是訝異,沒想到這餐館竟如此苛刻,這樣多的人里居然沒有一個人被選為食客。 “女士,您有入場券嗎?” 秦杏循聲望去,問話的人是一位雪青色長發的人造人少年,盡管人造人向來容貌不俗,各有千秋,但他的樣貌應仍能算是個中翹楚。他這般含笑盈盈地看著她,使得秦杏不免有些局促。 “有……有的?!彼〕鋈雸鋈唤o他,又道:“還請問你們如何抽選食客?” 人造人少年紫水晶般剔透的眼眸在入場券上姓名的那一欄停留了片刻,隨即抬起頭來。 “您就是秦杏?” 他的笑容立時更加燦爛,蒼白膚色帶給他的那種羸弱感也因這濃烈的喜悅削弱幾分。 “您是不必經過抽選的,請隨我來?!?/br> 只能被秦杏一人聽到的聲訊里傳來刺玫困惑的聲音: “我才在光網上搜過,每個人都要經過抽選啊?!?/br> 秦杏不想被這位人造人少年發現她與刺玫正在進行的聲訊,沒有應答刺玫的話,而是索性同他走進了餐館。 室內的空間比預想中大得多,瞧著與外面所見的建筑規格很不相符。燈光也不甚明亮,仿佛近黃昏時的天色。 “您的位置不在那里?!比嗽烊松倌暌娗匦油髲d里的懸浮的氣泡型包廂,語氣溫和地提醒道。他精致的面容在并不充足的光線下更顯昳麗。 “您的專屬位置在最上面?!?/br> 他指了指左側的上升扶梯,秦杏轉過頭來,眉毛卻不自覺地皺起來: “您能解釋清楚嗎?我不明白我為什么會有這樣高的待遇?!?/br> 少年搖了搖頭,面上的笑意沒有消減分毫:“抱歉,我不能同您說?!?/br> “我只能告訴您,您是我們主人的貴客,主人要求我們對您不能有任何怠慢。 “倘若您想知道我的主人是誰,不如請您繼續隨我來?!?/br> 刺玫不知緣由地壓低了聲音,“秦杏,你不用擔心,沒有人敢害戰斗班的人。他們既然知道你,就一定知道你是戰斗班的?!?/br> 她心中也對這個幕后的老板十分好奇,當下不再做什么猶豫,點了點頭: “有勞了?!?/br> 扶梯愈向上升去,燈光愈明亮些。 秦杏不覺得自己身在某家餐館,倒覺得自己是在一只蛋里,越靠近蛋殼,能感受到的光亮便越真切些。每一樓層的主色調都是藍色,深淺不一的藍色交融在一處,竟沒有半點違和。 人造人少年胸前的那枚水母狀的胸針流動起水色的光芒,他低頭看了一眼,纖細的手指撫過胸針的邊緣,亮光在他的指間無聲地消失了,少年同秦杏道: “主人正在您的位置上等您?!?/br> 她朝最上層望去,目光陷入那一片近似于黑的藍色。 最后通往頂層的不是上升扶梯,而是一道窄窄的藤梯。 這藤梯編織得談不上很精致,甚至有些歪七扭八的,同秦杏正乘著的這部扶梯相比,粗糙的藤梯完全不像是銀河時代該有的產物。秦杏皺著眉瞧了眼那道藤梯,又回頭問引路的人造人少年: “是要用它上去嗎?” 她在說話間將手搭在那藤梯上,剛要扯一扯試試它的穩固度,便見那少年雋美的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古怪的笑意。還沒等秦杏深想些什么,就感到一股巨大的拉力拽住她的身體,扯梯子的她反而不受控地被那梯子生生扯了上去。 秦杏整個人撲倒在地面上,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當下的狀況,一聲熟悉的輕笑倏地響了起來: “戰斗班的也這樣差嗎?” 秦杏僵硬地直起身子站起來,對上那一雙盛滿笑意的橄欖綠色眼睛。 麥穗狀的金頭飾在安吉的發間閃閃發亮,她今日的唇瓣很是鮮紅,以至于襯得面頰都有些蒼白。安吉笑吟吟地看著秦杏,或許是一別數日的緣故,原本已對這種眼神麻木的秦杏卻再度覺得背脊生寒起來。 “秦杏?!”耳邊傳來刺玫小心而又焦急的呼喚。 “我的訓練期還沒有結束,并不能代表戰斗班的水平?!?/br> 稍稍恍惚了片刻,秦杏便回轉過神來。 “你怎么跑到這里來開餐館了?這是你給自己找的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安吉的語速還是不緊不慢的,她講起話來總讓人覺得有些言外之意。 “這里沒什么教我覺得‘有趣’的,和密捷歐勒各有各的乏味?!彼L長地打出一個哈欠來,像是在為自己這句話注解似的。 “我都不太喜歡?!?/br> 那位雪青色長發的少年也在此時上了這一層來,乖巧地垂著頭立在旁側。安吉朝著秦杏懶洋洋地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來,話雖是同少年說的,安吉卻瞧也不瞧他一眼。 “你不必留在這兒,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不要第叁人在?!?/br> 旋即她又盯住秦杏,似笑非笑地:“你也別留著你那個‘第叁人’了,我最不喜歡不相干的人打擾?!?/br> 秦杏明白她這是厭惡自己與刺玫的聲訊了,低低寬慰了刺玫幾句,告訴她自己與安吉是相識的,讓她不要憂心,之后會給她拍菜品的全息照片,這才中斷了聲訊。 “你在戰斗班進益不多,倒是很會交朋友?!?/br> 她走到安吉對面坐下,這間包廂設計得很像是船艙,舷窗外甚至還布了水下的假景,連燈光都時明時暗,偶爾還帶著粼波的紋路。 “你已經退學了嗎?安吉?!?/br> “手續辦了一半就被改成休學了?!泵鎺θ莸陌布床怀稣嬲那榫w,“這事有很多值得聊一聊的地方,但我今天來找你卻不是為了我的什么事?!?/br> 這話遠比忽然與安吉相見更令秦杏驚訝,她絕想不通安吉怎么會為別人的事來找她。 “是很要緊的事嗎?我記得你是有我的聯絡方式的,不能在光網上聯絡我嗎?” 安吉向后倚去,玫瑰色的靠墊諂媚地擁住她,她身上那條綴著金珠的淺綠色綢緞長裙涌動著冰冷而光澤的光澤。那張看似溫和文雅的面龐半隱在光影交錯里,她看不出安吉是否還在笑,但是安吉的語聲里確乎是帶著幾絲笑意的。 ——嘲弄的笑意。 “我mama一向對地球時代的事物嗤之以鼻,她唯獨鐘愛一篇在我看來極其可笑的故事。你或許是知道的,它叫作《海的女兒》?!?/br> “當我還是孩子的時候,每逢暴風雨之夜,她都會來到我的床前,為我讀那篇故事。這篇故事里只有一個橋段我是喜歡的?!?/br> 秦杏看著安吉,沒有打斷她與自己問題毫不相干的講述。 “那就是老祖母在小人魚的尾巴上貼上八只大牡蠣?!彼捴械男σ舛溉桓鼭饬?,“——以此來彰顯她的高貴地位?!?/br> “這恐怕就是有些人不能理解的事了。不然也不會落到如今的地步。這‘高貴’自然不是人人都配的,想要氣派那么就不免需要吃些苦頭?!?/br> 一直保持沉默的秦杏開了口: “莫伊拉出了什么事?” 安吉探身朝秦杏迫來,秦杏并不退縮,面不改色地直面她,兩人距離近得鼻息可聞,僵持了片刻之后,安吉笑起來,又重新陷入那軟墊之中: “你是聰明的,真可惜她卻不是?!?/br> “她托了你來找我嗎?她如今處境很不好嗎?” “是啊?!?/br> 安吉一手托腮,那雙澄澈的綠眼睛里完全沒有什么憐憫之色,她看上去甚至不僅十分輕松自在,更仿佛莫伊拉身處險境教她很愉快似的。 “我猜她也活不過這個月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