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青峰吃完晚餐，越前謝絕了對方送自己回家的好意，獨自背著行李回到位于千代田的赤司家。因為事先沒有通知又近深夜，他怕打擾到父親休息，像做賊似的偷偷摸摸溜進客廳，不想赤司還留在客廳里。

    “……哥哥？”可能是今天才和青峰親吻過，越前看到赤司莫名感到心虛。想起上一次綠間送自己回來被赤司看到，然后強吻自己的事，他不自覺抓緊了背包帶子，一時竟不敢走過去。

    然而越前擔心的事幷未發生，赤司臉上的笑意平靜而溫和，起身走過去在白晰的前額輕輕吻了一下，柔聲道：“你總算回來了，龍馬?！苯舆^大大的行李放在一邊，牽起弟弟的手朝飯廳走去，他邊走邊道：“今天打了電話去你集訓的地方，你的教練說你已經回國了，怎么這么晚才到家，是飛機晚點了嗎？”

    抬眼偷瞄赤司，見對方表情如常，越前一顆懸著的心好歹是放下了，老老實實的道：“我下午就到了，去了你們比賽的地方，碰到青峰學長和他一起吃了晚餐?！?/br>
    “這樣啊……”正在忙碌著替越前加熱飯菜的手微微一滯，赤司眼底閃過一道冷光，又很快恢復了常態，用些許為難的語氣道：“特地讓人準備了龍馬喜歡吃的食物，看來只能扔掉了吧……”

    “不，我吃的！”最見不得赤司這種在笑容里流露出些許失望的表情，越前連忙開口道：“晚上吃的是漢堡……我還沒吃飽……”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一直在家等待自己歸來的赤司，他快幾步走過去從身后環抱住赤司的腰，把臉靠在寬闊結實的后背上，小聲道：“我回來了，哥哥?！?/br>
    “歡迎回來，龍馬?！睂⑺械牟凰級涸谛牡?，赤司回頭對越前露出一抹溫柔的淺笑，摸著環在腰間的手道：“去洗手吧，我很快就好了?！彼挪幌氲艿懿呕貋砭汪[得不愉快，為了青峰大輝那個已經出局的人，不值得。

    乖乖去洗手，坐到餐桌邊，等著赤司將熱好的飯菜端上桌，越前埋頭猛吃已經想了好久的美味，口齒不清的問道：“你怎么會在家里？不用和球隊一起住嗎？”

    “明天休賽，我跟教練申請過了，今天住在家里，但從明天開始就要和他們一起住酒店了?！碧嬖角鞍芽爵~的刺挑揀乾凈，赤司把餐盤推到他面前，自己回客廳去拿了翻看到一半的相冊坐在他身邊，幷不多話。

    很快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得乾乾凈凈，越前舔著嘴唇看向赤司，見對方又拿著小時候的相冊在看，忍不住皺了皺眉，道：“怎么又在看？有那么好看嗎？”他就想不明白，赤司為什么總喜歡盯著這本相冊看，而自己每次看到赤司這時的表情都會覺得心里微微發疼。

    抬頭對越前勾唇一笑，赤司倒了杯果汁給他，指尖流連在相片里稚嫩的精緻小臉上，用微微暗啞的嗓音道：“不是好看，是我想要想起那時候我們一起度過的日子。好想和從前一樣，我們每一天都在一起，一起玩，一起吃飯，一起睡覺……”

    赤司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平淡，可越前聽著卻不是滋味，胸口的疼痛在慢慢擴大。忍不住將頭靠在赤司的肩膀上，他半睜著眼動也不動的注視著俊秀的容顏，輕聲道：“我們現在不也是這樣嗎？”

    “是呀……可有的時候，還是會有點害怕，害怕龍馬哪一天就不屬我一個人了……”所以，無論用什么手段，他都要解決掉那幾個礙眼的人，他的小孩喜歡的人只能是他。這么想著，赤司在心里冷笑數聲，將臉貼在柔軟的墨發上蹭了蹭，將眼底恰到好處的傷感寞落展現在琥珀色的貓眸面前。

    已經無法像過去那樣不假思索的說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這樣的話了，因為越前心里清楚，他喜歡赤司，也喜歡那幾個人，如果說了，就是在欺騙對方。他不愿欺騙任何人，尤其是赤司。所以，他只是緊緊抓著赤司的手，咬著唇一聲不吭。

    “龍馬回來了？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去休息？”赤司征臣和平時一樣晚歸，見餐廳里的燈還亮著便信步走了進去，恰好看見兄弟兩人相互靠著默默坐在一起。不像是吵架，也不是其樂融融的樣子，讓他微微疑惑的挑了挑眉，心里盤算片刻徑直走到兩人對面坐下，道：“正好你們都在，我有點話要對你們說?！?/br>
    經過這近一年的觀察，赤司的反應讓赤司征臣覺得還算滿意，至少總把勝利放在第一位，絕不容忍任何忤逆的兒子已經學會為勝利而忍耐了。這讓他覺得可以幫兒子一把，試探一下小兒子的心思。

    目光在不解的貓眼和微顯陰沉的異色雙瞳上來回游移了幾次，赤司征臣道：“龍馬，相信征十郎已經跟你說過你們之間存在婚約的事了，不管你之前信不信，我現在就要告訴你，這是真的。這是在你剛出生幾個月的時候，我和征十郎的母親與你父母之間定下來的。只不過那時候你們都還小，我們都希望你們有更多的選擇，所以一直沒有向你提起過，就連征十郎也是一年前才知道的?！?/br>
    說老實話，赤司不太能夠理解父親在這時突然提到婚約的原因，只是靜靜的坐著，聽著。反倒是越前在聽完這番話后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望著臉色沒什么表情的養父，輕聲道：“我不明白爸爸你說這些話的意思?！?/br>
    “別緊張，龍馬?！钡恍?，抬手虛虛一按示意小兒子別急，赤司征臣不動聲色的瞥了眼自己的親生兒子，繼續道：“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對征十郎只有兄弟之情，我依然會把你當赤司家的孩子疼愛，也絕不允許他對你做出任何有悖兄弟倫常的事情來。但如果你對他有其他的感情，我也會支持你們。你們都不小了，有資格去選擇未來想走的路，這就是我今天跟你們談這件事的原因?！?/br>
    雖說赤司對自己說起過婚約的事，但從養父這里聽到還是第一次，讓越前不自覺的楞了，雙眸久久的盯著赤司征臣含笑的眼。他不知自己該不該去接話，該接什么樣的話，他甚至害怕赤司會對養父說，自己喜歡的人有好多個。

    也許是洞察了越前的想法，赤司在桌面下安撫的握了握他的手，抬眼看向父親，謹慎的開口道：“為什么選擇今天談這些？父親您有什么特別的意思嗎？”

    “只是恰好碰見你們都在，就隨便說說，沒什么特別的意思?！闭Z氣宛如談論天氣一樣輕松，平淡得不能太平淡，赤司征臣直直看入沒有任何一絲信任和松懈的異色雙瞳，勾唇道：“龍馬也是當事者，總不能讓他一直都不清不楚的，不是嗎？”

    但我更希望您在wintercup結束之后再來談論這件事，因為那時候所有礙事者都已經不存在了，那才會真正變成我和龍馬兩個人的事。在心底無聲的反駁了一句，赤司不帶笑意的扯動唇角，轉眼看向低頭不語的越前，道：“我認為龍馬現在應該不會有任何想法，還是讓他自己好好靜一靜吧?！彼刹幌肴f一這孩子著急起來提及那幾個人，節外生枝的事他從來不做。

    微微挑眉，高深莫測的目光在兄弟倆身上逡巡一陣，赤司征臣慢慢站起身，淡笑道：“的確應該讓龍馬好好想想，今天就到這里吧，你們早點休息?！?/br>
    赤司征臣走了，留下越前和赤司默默坐著誰也不說話，最后還是赤司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將相冊一合，起身道：“不早了，去睡吧?！?/br>
    “哥哥……”望著赤司徑直離開的背影，越前忍不住輕叫了一聲，也站起來快步趕上對方，抓著修長的手臂皺眉道：“你到底要氣到什么時候？說集訓期間不聯系的人是你，我回來了不理我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樣？”

    腳步微頓，赤司回望寫滿委屈與困惑的貓眼，抬手伸向精緻的臉頰，卻又在距離緊抿的唇角極近的地方停了下來。靜靜對視良久，他突然問：“聽了父親的話，龍馬有什么想法？是要履行我們的婚約還是你只想要我當你的哥哥？”話音一頓，手指輕按在越前微張的嘴唇，他壓低的聲音透出一陣寒意：“如果你想要的只是一個哥哥的話，最好先習慣我這個樣子，因為我沒辦法接受我喜歡的人只把我當哥哥對待。我既不能和你斷絕關係，也不能再靠近你，那我只能疏遠你?！?/br>
    怔怔望著眸光閃動的異色雙瞳，越前嘴唇顫抖了一陣，好不容易找回了聲音，低頭嚅囁道：“你明明知道的……為什么現在又說這些……”他喜歡赤司，真的很喜歡，但這種喜歡對其他幾個人也存在，他做不到為了赤司一個放棄其他人。這樣，是很過分吧？可這就是他的真實想法，他不想欺騙自己，更不想欺騙赤司。

    對赤司來說，這番話是真的沒錯，但更多還是在給越前下一劑猛藥，他不能接受一向無往不利的自己居然會和那幾個人打成平局。除了勝利，他不做他想，所以就算是很冒險的一步棋，他也必須下！

    緩緩低頭，吻上抿得泛白的嘴唇，赤司的動作輕柔得讓人可以輕易感覺到其中的憐愛。但這個吻只持續了片刻，當他抬起頭時，說出的話卻讓眼神有些迷蒙的越前的心一下子就沉進了冰窖——“龍馬，你太貪心了，最后可能一個都留不住，你真的想好了嗎？”

    無視盈滿慌亂的琥珀眼眸，赤司轉身自顧自走了，邊走邊道：“好好想想，等你想好了我們再談，在這之前我們都需要冷靜，就暫時不見面了吧。晚安，龍馬，我的弟弟?！?/br>
    越前已經很久沒有聽到赤司用“弟弟”來稱呼他了，這一聲“弟弟”簡直猶如一柄尖利的刀直直插進他的心臟，渾渾噩噩的回了房間全身依然不停顫抖。蜷縮在床上，把空調開得很高仍感覺冷得刺骨，他就這么睜著空洞的雙眼，動也不動注視著自己不知何時帶回來的，原本赤司在看的那本相冊。

    是該好好想想了，想想今后怎么樣去面對自己與幾個人之間混亂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