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赤司再也沒有回過本宅，也按照同父親的約定一次也沒有去找過越前。雖然心中思念，但據他所知，越前也再也沒有與其他幾人單獨見過面，這好歹也稍微安慰了他焦躁的心，讓他有心思投入到對未來的規劃里。

    日子一天天流逝，一轉眼又到了櫻花飛舞的季節，赤司就要畢業了。在畢業典禮舉行的前一天，他知會過父親之后，去到青學門口等候即使在假期也依然堅持訓練的越前。

    站在微涼的晚風里，看著從校園里慢吞吞走出來，見了自己就面色微變的弟弟，赤司緩步上前，在彼此隔著好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微微笑道：“好久不見了，龍馬?！睖蚀_來說，已經半年多了吧。

    不見面的時候想念，見了面又想起往事覺得尷尬不安，這正是越前當前的真實寫照。微蹙著細緻的眉眼站在原地，他一聲不吭的看著赤司，努力讓眼底的疏離看起來更加明顯一些。

    “你不用怕我，我今天來只是想和你說點事情，說完就走?！钡艿艿睦淠畱B度讓赤司唇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但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和藉口來了，他自然不愿就此無功而返，而且他是真的有事要說。略微沉默了片刻，見弟弟仍然只是站著卻不答話，他淡淡笑了笑，道：“前面有家快餐店，你若不介意的話，我們去那里說吧，正好有點餓了?！?/br>
    想想赤司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什么過分的事，加上一天的訓練之后確實也餓了，越前沒有拒絕，轉身朝目力可及的快餐店走去。短短的一段路，他走得很慢，仔細傾聽著身后赤司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緊緊抿著唇克制著想要開口說話的衝動。

    到了快餐店，兩人點了簡單的套餐，赤司又細心的把越前的飲料更換成葡萄汁，這才面對面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著弟弟低垂的小臉，他從包里取出一迭資料放在桌上推過去，道：“明天就是畢業典禮，接下來我會去這所高中就讀?！?/br>
    飛快的瞄了瞄赤司遞來的紙頁，當看到“京都洛山高?！边@幾個字時，越前不自覺微微一楞，抬起頭看向平靜的異色雙瞳，忍不住困惑的道：“京都？你不在東京讀高中嗎？”

    “不了，去京都的話，龍馬應該就不會再擔心我哪天突然來找你了吧。更何況，洛山高校的籃球隊水平很高，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逼届o的解釋完自己會選擇這所學校的原因，赤司轉眼看著在暮色中飛舞的櫻花，唇角微揚：“京都的櫻花是出了名的，但我從未去過，現在總算是有機會了?！?/br>
    怔怔望著赤司的側臉，總覺得在微笑之下掩藏著傷感寞落，越前不由自主的輕咬嘴唇，覺得胸口悶堵得厲害。明明他應該感到松了口氣才對，不是嗎？因為這樣他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膽怕赤司會出現在面前了?？蔀槭裁此麜杏X捨不得？

    “對了，龍馬，綠間他們的去向，你知道了嗎？”回頭看著來不及掩飾的琥珀貓眸，赤司微微瞇了瞇眼，眼底閃過一抹不知名的微光。見越前慌忙低下頭，他不動聲色的笑笑，道：“除了紫原去了秋田的陽泉高校之外，綠間、黃瀨和青峰都留在東京，分別去了秀德、桐皇和海常，以后你要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他們三個?！?/br>
    秋田到底在哪，離東京有多遠，越前不在意也不想細問，在他腦子里此刻只反反復復轉著一個念頭：為什么綠間他們都選擇了東京的高校，唯有哥哥要去那么遠的地方念書？想到這里，他皺了皺眉，問：“你跟爸爸商量過嗎？他同意嗎？”

    “父親一向不管這些小事，我自己決定就可以了?！笨创┝说艿軐ψ约旱牟簧?，赤司不欲點破，伸手將漢堡的包裝紙撕開遞過去，輕聲道：“算我自大吧，但還是想跟龍馬說一句，對不起，不能再在你身邊照顧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事不能解決就找父親幫忙?！?/br>
    混蛋！要說對不起，就為那件事好好跟我道歉??！突然覺得心中莫名酸楚，越前久久盯著赤司左手小指上那一抹銀光，眼眶熱熱的。那天之后，他把戒指摘下來了，因為他認為自己答應的是兄長而不是現在這個，既然兄長不會再回來了，那他也沒必要一直戴著，那會讓他每次看到都很難受。但這個人還一直戴著，想說明什么？證明從頭到尾都沒變過嗎？如果沒變，為什么要做出那么過分的事？

    默默等弟弟吃完漢堡，赤司站起身道：“不早了，龍馬早點回去吧，我也要回去準備明天的畢業生致辭了?！蓖鐾约何⑽⒎杭t的琥珀貓眸，習慣性的抬手想要輕撫微挑的眼角，但在碰到弟弟的前一刻，赤司縮回了手，自嘲般的笑笑，啞聲道：“抱歉，明明知道你不喜歡這樣的，還是沒忍住……就這樣吧，再見?！?/br>
    強忍著心中突然而至的失望，越前慢慢低下頭，在赤司經過身邊時拉住他的衣角，小聲問：“你什么時候去京都？”他想去送送，哪怕遠遠看著也好。

    “應該就是明天畢業典禮結束之后吧。那邊雖說也有分宅，但也要先過去打理一番，一切還是在入學之前準備好比較妥當?！敝赖艿茉谙胧裁?，但赤司不給他機會說出來，解釋完畢之后摸了摸柔軟的墨發，離開。

    這段日子，他想明白了，太近的距離會讓很多東西看不透徹，倒不如暫時分開比較好。而事實上今天弟弟的反應不也證明了他的選擇是正確的嗎？未來的三年是他給自己設定的期限，如果屆時還沒得到他想要的結果，就算是強迫也好，禁錮也好，也絕對不會再讓弟弟離開自己了。至于那幾個人，就再縱容他們一段時間吧，當然，該警告的，他一點都不會含糊。

    ……

    帶著這樣的想法，在第二天畢業典禮結束之后，赤司在籃球館約見了其馀四人。望著即將分道揚鑣的幾人，赤司眼里沒有一絲溫度，用平靜的嗓音道：“接下來，我們彼此就是敵人了，下次就在高中籃球的全國舞臺上再見吧?！?/br>
    似乎無法適應赤司一見面就說出這么冰冷的話，黃瀨微微皺眉，強笑道：“話雖如此，但不用這么快就劃清界限了啊?！?/br>
    不適應的還有紫原，看看低頭不語的綠間和青峰，他懶懶道：“只是偶然分開而已，赤仔說得太嚴重了啦?！?/br>
    “偶然？不是的?！钡偷鸵恍?，赤司的語氣里多出幾分嘲弄，“能稱之為豪強的學校幷不多，可所有人都從沒考慮過要去同一個學校吧。畢竟，我們都不喜歡被統稱為‘奇跡的世代’，一旦較量起來必定會分出高低，誰都不會認可自己在別人之下。為了證明這一點，就不得不將其他人淘汰下去，無需藉口，僅憑本能?！?/br>
    對赤司的話無從反駁，四人相對無言，其實他們更想問赤司：如果去了京都，是不是越前也會跟著轉學過去？而看著他們欲言又止的表情，赤司唇角的笑意越發冷淡，瞇著寒光閃動的眼眸道：“龍馬不會跟我去京都，他會留在東京。你們的心思我清楚，這三年就各憑本事吧。如果龍馬選擇了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我無話可說，但我先給你們一個忠告，別碰龍馬，否則我保證你們后悔終身?！?/br>
    幾個人里面，只有黃瀨偷親過越前，雖然只是親在額頭上，但聽了赤司這叫人不寒而栗的警告，他心中還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打著哈哈道：“小赤司說什么呢，小龍馬還那么小，我們再怎么也不會干出禽獸的事情來的。小綠間，你說是吧！”

    白癡，這不是等于當面向赤司宣戰了么？瞥了黃瀨一眼，綠間扭頭冷冷的道：“跟我沒關係，別把我扯進來?！彼慌鲁嗨?，但不認為在一切都為明朗之前樹敵是個好主意，就算要宣戰，也要等他確定了那孩子的心意之后。

    “為什么我嗅出了一點做賊心虛的味道啊，涼太？”似笑非笑的直直看入黃瀨眼中，赤司眸光一沉，嗓音比之前還要冷厲：“相信我，我人雖然在京都，但眼睛會留在龍馬身邊，你們最好不要偷偷摸摸的以為可以瞞得了我?！?/br>
    說完，赤司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四人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兒，青峰抓了抓頭發，皺眉道：“赤司的意思是同意我們去找龍馬了？”為什么他覺得這里面有很大的陰謀？

    “嘛，我去找小龍馬又不需要赤仔同意……”懶懶輕哼一聲，紫原罕有的嚴肅了目光環視其馀三人，沉聲道：“我可先說好了，誰要妨礙我，不管是綠仔也好，黃仔也好，峰仔也好，我一定會把你們捏爆的！”

    “小紫原，就算平時關係還算好，但小龍馬我是絕對不會讓給你的。就像小赤司說的，各憑本事吧?！彪y得的冷下俊朗的面孔，黃瀨瞇了瞇眼，轉身也走了。他才不怕紫原這個只知道吃零食的傢伙，再說了，秋田雖然比京都近那么一點點，但怎么比得上他留在東京方便？

    既然話不投機，青峰也不打算繼續在這里浪費時間，邊走邊道：“沒什么可說的了，就這樣吧?！?/br>
    而就在赤司約見幾人的時候，黑子也約了越前在青學附近見面。自從全國大賽結束之后，他便退出了籃球隊，也很久沒見過越前了。但在今天這個徹底與過去揮別的時刻，他想和越前見一面——再怎么說，越前如今也算是他唯一還能說得上話的人了。

    “黑子學長?！钡诌_約定見面的街頭籃球場后，越前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球場邊，一臉悵然的黑子?？觳阶哌^去，他小聲問：“畢業典禮結束了嗎？”

    “嗯，剛剛結束，來找你說說話?！贝浇菐е鴾\淺的笑意，黑子示意越前坐下，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聽桃井同學說，典禮之后赤司君會和其他幾個人在籃球館見面?！?/br>
    不解的望著黑子，越前很想問問赤司的事又不好意思開口，乾脆隨口問：“那你怎么不去？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面色微微一暗，黑子微蹙著眉低頭輕聲道：“事實上，我在全國大賽之后就已經退出籃球隊了。我今天來，是想把這個給你，桃井同學一直說要拿給你的，但升學的事情太多，就耽擱了?！?/br>
    很震驚黑子退隊的事，但又不知該說點什么，越前伸手默默接過黑子遞來的一張照片，手腕不自覺一抖，輕聲道：“這是上次我生日的時候拍的吧，拍得真好?！?/br>
    “是啊，那時候大家都在一起，真的很開心呢?！毖壑袔е鴤?，黑子靜靜注視著照片上一張張笑容滿面的臉，低低嘆息。那時候，他以為一切都還能改變，但現在想來，那幾個人其實早已經貌合神離了吧，是他太天真了。略微頓了頓，他望向眉眼微擰的越前，道：“越前君，你也很久沒和青峰君他們見過了吧?！?/br>
    “我見他們干什么？又不是很熟，也沒什么話好說?！碧岬侥菐讉€人，越前眉心一蹙，把頭扭了開去。其實全國大賽之后，他們不是沒來找過他，只是他都避而不見罷了。因為他始終認為，那場決賽他們太過分了！是的，不是哥哥一個人的錯，那幾個人都有責任，他討厭他們的做法。只不過，偶爾的，他還是會想念那幾個人，想念和他們在一起時快樂的時光。

    “都已經過去了，越前君?！币苍S是看出了越前的心思，黑子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緊綳的肩膀，道：“這半年多的時間，我也曾想過再也不打籃球了，因為籃球帶給我太多的痛苦?？涩F在我想通了，我不會記恨他們，我要用自己的辦法去證明我是對的，他們是錯的！”

    久久回望漾著一抹不容辯駁的堅定的淡藍色眼眸，越前突然有一個預感，這位看起來實力很弱的前輩，一定能說到做到。不自覺的微微揚起唇角，他用力點點頭，道：“我相信你，黑子學長?！币苍S到了那一天，那幾個人還會回到從前吧，就像去熱海旅行的時候，為他過生日的時候，他們開開心心的在一起。到那時候，說不定溫柔的哥哥又會回來了。

    “嗯，我會努力的，越前君?！毖壑袔е鴾\淺的微笑，黑子站起身道：“我已經決定去一所新成立沒多久的學校，那個學校有一支很好的球隊，有機會的話，你來看看我吧?！?/br>
    見黑子要走了，越前也不挽留，起身把他送到車站。在道別之前，他對黑子說：“好，我等你的消息，黑子學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