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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欲絕但為君 180 知山有虎執意往

    「喬如楓,你莫不是擔心我給湘君添麻煩?」聿玨不由瞇起眼來。

    喬如楓俯首道:「屬下不敢!屬下只是傳達藺大人的意思,大人與您結識多年,對您知之甚詳,即便忠言逆耳,屬下還是得盡責提醒殿下,請殿下恕罪!」

    這番話,倒真像湘君會勸的語調,她瞪了喬如楓一會兒,才放棄似的說道:「罷了!你起來吧?!?/br>
    「謝殿下!」

    「湘君一定是明白你剛正忠厚,才特地將你派來我身邊……真是什么都給她料中了!」她自嘲的笑了。

    喬如楓抬眸,凝肅的嘴角間隱含笑意,「并非屬下自夸……不過藺大人確實就是這個意思?!?/br>
    「說來,這是第二次了?!菇荧@喬如楓疑惑的眼神,她答道:「她總是把她身邊最得力、親厚的副手都派到我身邊來;我想起了當年出使,捨命救我的那個姑娘……她個頭雖小,可眼眉、神韻都與你有幾分相似?!?/br>
    「屬下知道;藺大人之前所倚重的苑中郎將。大人至今仍時常念起她來?!?/br>
    「看樣子湘君把許多事都告訴你了?!鬼搏k親自將她牽起?!负冒?,你就跟在我身邊,要是湘君又交待了你什么『忠言逆耳』的事兒,你儘管說!我再把帳直接往她頭上記!」

    喬如楓這下終于笑開?!改强峙绿A大人要說屬下造謠生事了!」

    是夜,聿玨寫了封信箋,準備差人送往武威,娜仁其木格端著湯藥走入書房,見她寫得專心,便沒出聲。

    「費醫官,把藥擱著就是,我會記得喝?!鬼搏k沒抬頭,振筆疾書的模樣在燈火照耀下,竟有幾分身為人主的威儀。她微微一笑,把藥放在矮幾,踩著碎步靠近。

    聿玨一時沒注意,直到娜仁其木格主動替她磨起墨來才發現不是費長風?!冈趺词悄??」她訝異的挑眉,還往門口處探望。

    「我知會過喬校尉了!可別說她不夠盡責!」娜仁其木格掩嘴一笑,「我給你拿過來?」

    「嗯,多謝!」聿玨輕咳了兩聲,又問:「費醫官呢?怎不是她來送?」

    「她說……她說大街上那姓王的藥舖子伙計很是俊俏,添補藥材之馀不忘去跟人家套交情!」她想到便覺好笑。

    「哦!她是這么說的……也不知道藥舖子歇息沒?」天色已經晚了。

    「你還替她擔心???」

    「只要我身邊的每個人我都擔心?!鬼搏k望著還冒煙的藥汁,微抿一口,「費醫官年事已高,天都暗了還出門去,蘭州在燁卿駐軍之下雖然平靜,到底還是小心為上?!?/br>
    「那老醫官如此愛俏,我倒是不擔心!」娜仁其木格半開玩笑半譴責的說。

    聿玨挑眉,「看不慣?」

    「是有點……她跟烏仁哈沁年紀差不多,要是烏仁哈沁像她那樣,焉能得到族人敬重?」念在費長風醫術高超,娜仁其木格才沒給她安上個「為老不尊」的稱號來。

    聿玨忍俊不禁,「她是愛俏了點……可是人并不壞,而且,她其實說得遠比做得還強!你別給她浮夸的外表給騙了?!?/br>
    「騙了?」費長風分明就是行為不檢點的樣子呀!

    「嗯?!沟降资侨思业乃绞?,又是年紀足以當她祖母的長輩,聿玨并未多談,回頭把湯藥喝個涓滴不剩,「怎地比之前還苦?多下了黃蓮是不……」她皺眉掩唇,把空碗交給娜仁其木格。

    「你寫完了?」她往信箋處探頭。

    「還沒。此回是催舅舅發兵,拜薛娘子投向我方之賜,讓大嫂發兵作為爹娘來此的代價,計畫有變;我得盡量交代詳細才行?!?/br>
    「原來如此?!顾贫嵌?,聿玨抿著清茶,一雙帶笑的眸子瞅著她,好似看出她的偽裝,「你笑什么?」

    「沒事!沒事!」聿玨擺出投降的手勢,斂著裙落座;她提筆續寫,娜仁其木格收拾藥碗后替她磨墨,兩人暫時無話。

    「對了,我忽然想到,」娜仁其木格擊著掌,「你說你以前跟大姊,還有你的弟妹都好……這回你大姊與你三弟相爭,你弟要是兵敗……下場會如何?」

    之前聿玨已經與她把姊弟妹之間的情誼都詳細交代過,而如今太子與魏王相爭,態勢已逐漸分明?!赋巳祟^落地之外……大概沒有其他可能?!?/br>
    她不禁打了個冷顫,聿玨沒漏瞧,淡淡的道:「反過來要是我三弟得勢,他對太子肯定也會這么做的……先逼迫我父皇廢太子,再隨意落個罪名除去……」

    「你也會這么做么?」

    聿玨登時收口,神情顯得孤絕淡漠;娜仁其木格咬著唇,明白自己問錯了話,而聿玨能給的答案也顯而易見。

    「我其實也一直在想,除了剷除異己之外,是否仍有別的作法?!鬼搏k黑白分明的眼澄澈依舊;在發現她眼中并未失去慣見的仁厚,甚至帶著苦惱的時候,娜仁其木格著實松了一口氣。

    但下一刻,卻聽聿玨又道:「只是就算我不做,恐怕湘君、燁卿他們也會替我下手的……在這節骨眼兒,思考如何仁慈的對待他們,是也對她們太殘忍了;我得想盡辦法先把這一仗贏下來再說,要是輸了,不但我活不成,湘君、燁卿,我的女兒……好多好多人都要受到牽連?!顾^續寫下,聲調輕快的道:「這大概不是你想聽見的答案吧?」

    「嗯……你有你的顧慮,畢竟做決定的人是你;勝敗責任也全都扛在你肩上?!鼓热势淠靖裾蛩闾嫠聿?,碰巧她伸手取杯,兩人的手登時碰在一塊兒。

    聿玨于是望見她仍缺一角的銀手鐲;她朱唇淺勾,提起茶壺來添。聿玨縮回手來,輕道:「你這手環,不如找工匠來把它修好了吧?一直缺著也不是個辦法?!?/br>
    娜仁其木格縮回手,給聿玨這一碰,竟是莫名感到心底悸動?!肝摇业褂X得這樣挺好的,畢竟這是它救過你一回的證明?!?/br>
    「可沒有人老是戴著一只壞掉的手環的?!鬼搏k相勸,但她打定主意左耳進、右耳出。

    「你不知道這東西對我而言有多重要;再說,湘君姑娘也還是帶著她爹送她的斷簪不是么?」娜仁其木格靈機一動,直接搬出湘君來堵她,此招果然奏效!「不然這樣,只要你得勝了,咱們再來把這手環給修妥,你覺得如何?」

    聿玨不禁啞然失笑,「這跟我得勝與否有何關聯?」

    「就是個賭約嘍!你與……」湘君姑娘都能賭了;娜仁其木格差一點脫口而出,隨即想到聿玨跟湘君乃是情人間的約,到口的話又縮了回去。

    「你怎地也跟我賭?況且這跟修補手環一點關係也沒有……你臉紅了?」聿玨訝異的挑起眉來,「怎么不說話?娜仁其木格?」

    「反正就是個樂趣!哪,就這么說定了!」她親暱的拍了拍聿玨肩頭,捧著藥碗轉身離去。

    聿玨瞪大眼,眼巴巴瞧著她溜走,「什么說定了?」她搖頭苦笑,決定先把手頭工作處理妥當再說。

    *

    就在褚千虹發兵不久,薛崇韜那頭也傳來捷報,谷仲良夫婦領著家丁、僕役自長安遷往蘭州,成功逃出聿琤的掌控。

    而聿玨與任勛襄達成秘議,暗中調動兵馬聚集至蘭州;與之同時,聶琰與梁寅在洛南縣的爭奪,在傅迎春將造好的新一批絞盤弩送達之后,戰局很快就有了轉變;褚千虹領兵抵達還不及三日,輝烈營便在士氣大振以及有強勁武器的奧援下,一掃先前的僵持態勢;神武營只能狼狽退回洛陽,聶武甚至于撤退斷后時不幸戰死。

    聿璋與聶琰于洛陽城內相會,才一見面,連話都還沒說上,聶琰便已單膝跪地,聿璋不由心驚,連忙上前將他扶起?!复髮④娺@是做什么?趕緊起來!」

    「聶某沒能完成王爺托付,不僅損兵折將,連洛南縣都丟了……」

    何時能見到一向心高氣傲的聶琰給人下跪?而且還是這么失魂落魄的口吻。聿璋見他不愿起身,是也跟著蹲下身來?!刚嬉f不是,本王也有責任……若是本王沒與將軍鬧不和,讓神武營大軍悉數聽令于將軍,本王也不會中計,而梁寅那廝更不會如此囂張!」

    聶祥、聶平以及眾將環列在側,看著師徒二人言歸于好。聿璋才聽聞聶武為護大軍斷后,不幸殞命,又是哭得傷心。

    「多虧武兒,咱們還能夠保全八成兵力;如今換咱們守城,洛陽城與京城相比同樣易守難攻,梁寅善守而不善攻,只要王爺與我同心協力,此戰是勝是敗,還很難說!」

    「我等也與父親一樣會助王爺奪下此勝!」聶祥、聶平慷慨激昂的道,一時之間士氣高漲,就連身邊的親衛都大受鼓舞。

    聿璋與聶琰緊緊交握,眼色之間盡是志在必得?!笇④娬f的對!本王還沒有輸!」

    輝烈營與褚千虹的兵馬于是將洛陽城團團圍住,聿璋至此下令封城,連運河也封鎖了,將士、百姓嚴格限制進出;時節入冬,梁寅在傅迎春的計策與兵器助威之下,不時偷襲侵擾,神武營在潼關與洛南接連吃了敗仗之后少了些將士,反觀輝烈營有新血助陣,兩方士氣差距于是更加懸殊。

    而為了早些結束此役,傅迎春在聿琤的授命之下言定三月內必定要拿下洛陽;就在迎春苦思破城之道時,擔心聿琤親手弒弟引來非議,甚至使皇帝不悅的裴少懿,暗中遣了在說服谷燁卿一事中立下大功的薛崇韜為說客,在兩軍壁壘分明的對峙下,準備不計代價的將她送進洛陽城。

    裴少懿的目的很是清楚,就是要薛崇韜說服聿璋投降,盡早結束此戰。

    明白此行肯定要與魏王相見,薛崇韜于是透過褚千虹與聿玨取得聯系,并告知此事;聿玨特意捎來信箋,要她代為傳話。身肩重任的她慷慨成行,執行這回堪稱九死一生的任務。

    時節邁入大雪,洛陽天寒地凍的,加上戰局吃緊,大街上甚為冷清,就連商家也少了做生意的興致,大街上到處都是巡視的士卒;薛崇韜望之不禁甚為感嘆,百姓因皇子間興戰而民不聊生,別說安居樂業,連溫飽或將成了問題。

    魏王府戒備異常森嚴,薛崇韜買通門衛,帶著由裴少懿假冒聿琤筆跡的諭旨,終于與大傷初癒的聿璋見上一面。

    許是因為失去姬妾,又加上戰局對己甚為不利,鏖戰多月的聿璋疲倦憔悴,兩眼間夾著血絲;薛崇韜見到他時大感驚訝,只因此時的聿璋不復當年的意氣風發,反而像是一夕蒼老了好幾歲。

    「你說你奉太子的命令而來?」

    「是,王爺,下官帶來太子親筆手諭?!寡Τ珥w環顧著身邊手持刀劍的將士,努力抑制住顫抖,呈上假冒的信箋。

    聿璋冷哼一聲,草草讀罷后重新睨向薛崇韜,「只要我降了,她愿意饒我兒子一命?」他唯一從整封看似頤指氣使的語調中撿拾到的重點,就只有這個。

    「王爺,您能與太子殿下相持數月,又在傅學士的箭下逃過一劫,實乃真英雄;然而在幾番中計、消耗之下,如今已是強弩之末。假若蘭州的谷將軍愿意傾巢而出,您焉能有勝算可言?還請您務必以大局為重……」

    聿璋忽地笑了,薛崇韜于是噤聲,而他越笑越歡快,最后甚至憤而一把撕毀那封假冒的信來?!覆槐卣f了!皇甫聿琤那人有多陰狠狡詐,本王心底一清二楚!以我兒子勸我投降,誰知道她能否說話算話?」他向她踱近,瞇起眼來,「說來……我曾聽白麗提起過你,稱讚你是個正直良善、心思機敏之人,怎能甘愿為太子所用,做她身邊的走狗?」

    薛崇韜并不理會他的挑釁,不過對于白麗能在他面前提及自己倒覺有些意外;她于是靈機一動,當著他的面感嘆道:「原來舒娘子曾向王爺提起過下官……當時舒娘子仍在云暘公主身邊,下官雖不知舒娘子真正身分,到底曾透過她與公主殿下有過一面之緣……說來舒娘子對下官,實有過知遇之恩?!?/br>
    「太子莫不是知道這層關係,才派你來做說客?」

    「下官從未與太子坦白自己與舒娘子、云暘公主之事?!寡Τ珥w察覺到聿璋語調變化,明白是時候賭上一把,便放膽要求道:「王爺的決心,下官明白了,您是鐵錚錚的漢子,定要與太子殿下戰到最后一兵一卒……若非身分之別,您與舒娘子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瞞您說,下官既是冒死前來,便沒天真的以為自己能活出走出洛陽城……臨死之前,能否讓下官給舒娘子上柱香?」

    聿璋確實不打算放薛崇韜離開,見她說得坦蕩,喊「舒娘子」三字又顯得親厚;憶及白麗之前曾對此人讚譽有加,仁慈之心不禁油然而生?!钢雷约阂涝谶@兒還能面不改色……白麗果真沒看錯人;行,本王就讓你給她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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