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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欲絕但為君 158 落難鳳凰悄現蹤

    為了旅程方便,湘君仍是聽了嚮導的話,賣掉幾匹馬換上駱駝,秋風呼嘯,除了起初幾天遇見沙暴之外,剩下的日子里大多走得還算平順。

    另一個好消息是,她們終于聯絡上了司徒勒。

    她在信中提及,自己已經行經喀拉干,那兒的牧人告訴她大軍早已拔營遠行,甚至還指給她瞧過兩軍交戰,燒去一片林地的痕跡。她花了一點時間前往查探,找到些許未能燒盡的旗幟,辨別出是西荻的部隊,又大軍此去向西,從而猜出了聿玨的可能去處。

    「公主的目的若真是都慶府,司徒將軍可就扎扎實實的繞了圈遠路了!」李梅一語道破了湘君的心底話;她們于是讓司徒勒在河曲縣稍作等待,湘君這頭日夜兼程,終于在幾日后與他順利相會!

    湘君雖貴為御前帶刀統領,而司徒勒所領的子弟兵應無聿璋或是聿琤的細作混入其中,但兩人行事仍然小心,司徒勒暗中派兵前去將湘君一行人迎入軍中,盡可能不引人側目。

    一見到那久違的花容月貌,司徒勒不禁百感交集,趕忙遞上水囊,「藺大人一路自熱河前來,辛苦了!可惜這兒只能準備一些粗茶淡飯,沒法好好的來給你們接風洗……」

    「什么粗茶淡飯啊司徒將軍!」開口吆喝的是徐朗,瞧見營帳里已準備了不少飯菜,還有酒、燒鴨等佳餚一應具全,忙不迭坐了下來?!高@些比起咱們一路啃乾糧、粗麵餅要強得多了!大人!您說是不是?」

    儘管李梅等人也是餓得前胸貼后背,至少還顧得了禮儀,靜待湘君后話。

    才飲了一口水,湘君環顧包括嚮導在內的一行人,嫣然一笑,「既然是司徒將軍特意準備的,盛情難卻,你們就大方用吧?!菇浰绱艘徽f,眾人齊聲稱謝,然后便顧不得彼此的入席動起箸來。

    她這個御前帶刀統領若在,屬下用起飯來未免不夠歡快;她于是應了司徒勒之邀,在營里信步而行。

    「許久不見了,司徒將軍近來好嗎?」

    想不到會是湘君先來慰問他,司徒勒靦腆地搔搔臉,隨即自信道:「還行!與燁卿、褚將軍一塊兒來蘭州駐軍屯墾,都是自己人,又少了京城那些官場應酬,還算自在;可別小瞧了蘭州,每季都有斗大又鮮甜的瓜果可享……一點也不遜于京城?!?/br>
    湘君哪里不知他是在苦中作樂,毫不客氣開口戳破,「原來如此,藺某以為你經常奉谷將軍的命令出外尋人去了!想不到還能待在營里享用瓜果?」

    司徒勒挺著的胸膛又消下來,「你倒是對咱的行蹤一清二楚!」

    「是呢!要不我經年累月的派人往返兩地,豈不是白跑了?」湘君揚高了聲調,握緊她腰間的柳葉刀,「谷將軍與一雙女兒,也都還好罷?」

    「燁卿他好得很!兩個娃兒都要習字讀書了,姊妹之間一靜一動的,不過都不怕生,很是有趣!你要是見著了,也能輕易上前去逗著她們玩兒,尤其萼雪,最喜歡漂亮的姨娘……」

    湘君微微側目,司徒勒始知自己一時忘形,暴露她的女兒身,連忙遮住口來?!盖莆?,能見著你太歡喜,都忘了身在何處!」他抹著臉,笑問:「對了,關于……公主的去處,她既不在喀拉干,你覺得她會去哪?咱們沿著西荻與大煌交界一路東行,都沒聽聞有任何大軍行動?!?/br>
    美眸流盼,視線在身邊的旌旗與營帳間徘徊,她低聲道:「此事雖未經確定,但我有種預感,我以為聿玨她一定是捲入了西荻的宮廷爭奪;想當年西荻王妃來訪,我與她跟王妃之間多有交誼……聿玨既然苦等不到咱們的人馬,或許轉而求助于王妃也說不一定?!?/br>
    他不由驚道:「會這樣嗎?我是說……雖然公主惦記著故人,可別人未必能信得過她的說詞,西荻王妃也不是說見就見……」

    「別人我是不知道,但我所熟識的聿玨,必定能想出方法的?!瓜婢龑搏k可是深感信心,「敢問將軍,你這回領了多少人馬過來?」

    「我一遇見那群蒙古人就連夜趕回蘭州,為求迅速,這回只領了五千名將士過來……怎么了?」

    一聽到數量,湘君便顰眉嘆息,「這一點人手恐怕不夠;不過所幸咱們現在就要折回都慶府,只消用飛鴿傳書,請谷將軍多調些人過來會合也是可行的?!?/br>
    「依你之見?」司徒勒全然摸不著頭腦,但至少知道蘭州距離都慶府,要比喀拉干近多了。

    「少說也得撥個兩萬人?!瓜婢哉?,「多則不利行軍,少則無法壓制敵手……兩萬應稱得上恰如其分,再者,咱們可不是找到聿玨就能交差!」

    湘君短短一席話提醒了他,找到聿玨只是基本,隨后還有事關皇位的奪權內戰……司徒勒不禁背脊一涼,「說到這個,圣上知道嗎?就是云暘公主依然健在,而你……」

    她深深一嘆,「圣上對此很是清楚,也明白太子與魏王相爭在即,我已十多日沒能掌握京城與洛陽間的消息,興許在咱們倆交談的當下,已經開戰了?!?/br>
    「已經開戰?咱們可到現在都還沒能把人給找著!」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能說服圣上讓我親自出來找人!」她偏著頭,面色凝重,「即便如此,還是趕不及……不過也可說拜此所賜;他們如今只能在意眼前的敵人,咱們就像消失了一般,得以在此處大展拳腳!」

    雖說是闊別許久,此時的湘君,確實與她剛入宮那時差別甚大;司徒勒定定地望著她,「為了云暘公主,你當真可以拋下一切,不管是名聲也好,還是身分也好……」

    「我只是依自己的意愿行事罷了!」湘君輕描淡寫的道:「天色已晚……咱們今夜好生歇息,明兒個就請司徒將軍吩咐大軍即刻拔營,往都慶府的方向去!」

    司徒勒輕嘆,隨即打起精神來,「明白!我這就去吩咐!」

    *

    由于大軍推移多欠糧草,布塔娜又遣人向附近鎮上、農莊添購糧草,且是用上了自己積攢下來的俸祿。

    或有人碎嘴道:既然要用,搶來便是,她是西荻王后,又兼攝政之職,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不僅能拿,還拿得理直氣壯。

    然而她卻不作如是想,「既是西荻臣民,我身為一國之主,護著他們尚且來不及,又怎會橫徵暴斂,壞了他們一年辛勤?」她如此堅持,反倒引來不少百姓嘉許。

    大軍于是再度開拔,一口氣推移來到城外二十里處,遠遠眺望已能瞧見都慶府的城池,乃至于滾滾東流的河水。

    為免聿玨身上的傷口再度復發,布塔娜原想另外準備一輛馬車給她;可一個外來的漢人女子焉可受到王后如此青睞?擔憂落人口實,更怕聿玨的身分提早曝光,布塔娜于是推說是給劉弘搭乘的,聿玨深知她的用心,頻頻稱謝。

    「你謝什么?別說你為她受了重傷,咱們察哈爾旗此去折損了一半的人馬,就算往后凱旋,少了這么多男人,誰來保護咱們部族、圈養牛羊?」娜仁其木格冷冷地數落道,「即使她后來把壯烈犧牲的人全給厚葬了,那也換不回任何一條命!此番決戰,得勝了讓她稱王去,流得卻都是跟隨她的那群將士的鮮血!」

    打從她醒來之后,娜仁其木格對布塔娜的怨懟就沒少過。她知道娜仁其木格難過,滿腔悲憤無處發,只得全往布塔娜身上撒去,可是打仗哪能不死人?站在較公正的角度來看,要不是布塔娜及時出擊,牽制住了城寨里的大批敵兵,用上最快、最殘忍的火攻求勝,察哈爾旗能否存活一半人手都是疑問。

    「你這么說,我雖認同,卻也不禁感到難過,甚至是愧疚了?!?/br>
    「你?」娜仁其木格奇道:「為何要愧疚?指使咱們勇士賣命的又不是你?!?/br>
    聿玨挽緊她的臂膀,勉強一笑,「因為我要是真回大煌,所做的事情恐怕也比王后好不到哪里去?!?/br>
    娜仁其木格心頭一凜,她不在意布塔娜怎么想,那些傷人的話于是輕易脫口而出,可要是換成了聿玨,她再有滿腔憤恨,出口前也得思量再三。

    「你與她不一樣!」她撇開頭時,帶了點執拗的道。

    「可若你指得是爭權興戰,我與王后,還真沒什么不同?!鼓热势淠靖癫辉疙搏k繼續說下去,只能草草了結這話題。

    她攙著聿玨走回察哈爾旗的營寨;經過先前一場大戰,營里變得有些空曠,雖然是跟著大軍一齊過來,想當然耳,布塔娜不會狠心的再讓他們剩馀的人手參與這場決戰。

    除非有些人自愿編入其他旗一同上陣,那就另當別論。

    聿玨的腳雖沒傷,在昏迷摔下馬那一記卻不經意傷著了腰背,行動起來有些不便;她們緩慢地走著,經歷過那一戰的族人看見聿玨來到,不管之前有無熟識,這回全都紛紛圍了過來,不是指著聿玨稱讚,要不就是竊竊談論著她那一戰的功績。

    聿玨裝作若無其事,反而娜仁其木格很替她開心,「你聽聽!先打敗了巴特爾,又與阿日善擒殺一名敵將,你還真行呀!我怎么就不知道原來阿碧這么厲害?」

    「你別損我了……都弄成這副模樣還厲害呢?」

    「可惜此戰一了結,你就會想法子回去對吧?」聿玨挑眉,而她繼續以惋惜的口吻道:「要是你就此回察哈爾去,看上你又準備說親的,一定不會只有咱二哥!」

    聿玨倏地睜大了眼,而娜仁其木格一派正經,她霎時間竟難辨真假?!改?、你瞎說什么!我可是嫁了人的……」

    「但你這朵名花的正主兒咱們連瞧都沒瞧見呀!」娜仁其木格以肘頂她,「出彩的姑娘難尋你不知道?」

    聿玨難得害臊,娜仁其木格忍不住又笑話她幾句,直到行至一處營帳,那日蘇張著包得厚實的兩條傷腿,一邊使勁的整弄著弓,與他同樣身為工匠的幾名族人或是打磨彎刀、整理箭矢,即便身揹大小傷勢,總歸一句就是間不下來。

    「哎喲!阿碧,是阿碧!」那日蘇一吆喝,所有人全都抬起頭來,聿玨伸手去抹臉,始知她壓根兒就沒再抹上煤灰;成群男子老老少少的衝著她笑,更讓她顯得侷促不安。

    「你們不是傷了?還在這邊弄這些活兒,還不趕緊養傷去?」

    面對娜仁其木格的吆喝,另一名男子皮皮的笑著,「還說呢,都是因為躺久了手癢才……」

    「就是說!都這樣了,沒法子跑馬也不能cao練,弄點活兒來做都不成?你哥跟阿日善方才還在分派收繳來的鐵戟給能打的人,能走能動真好呀……」

    「分派鐵戟?為什么!難不成他們還想再打?」娜仁其木格語調陡高,回話的人一副說溜嘴的尷尬模樣。她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領,「說!我哥跟阿日善人在哪!」

    「剛、剛剛還在那附近……」他指著不遠處的崗哨;她氣得臉紅脖子粗,卻是撇下聿玨,逕自找人理論去了。

    「這小姑娘還真悍!偏偏是咱們未來的旗主夫人,這下可有得受了!」那日蘇笑望著她的背影,回頭對聿玨說道:「你站著我要聊天還得抬頭,不如坐下來說!」

    聿玨于是扶著腰背,小心翼翼的挨身在那日蘇身邊落座;他正整弄著弓臂,又把包覆著牛角的兩端磨削得輕薄光滑,動作熟稔俐落,聿玨不禁好奇問道:「這是誰的弓?」她記得阿日善把弓拋給她時,已是缺了一角,肯定要重新造過。

    那日蘇神秘一笑,「這個呀?」他又磨了兩下,準備綁上弓弦,「是做來給你的!」

    「給我?」聿玨不禁呀然。

    「嗯!王后特地吩咐了我造把最好的弓給你,說是……」他專注在手頭工作,為免分心,聿玨也不敢催促,「說是送你作為禮物!你這回立下的功勞著實不小,連岱欽都在說?!顾n著她一笑,系妥弓弦,又試著拉了幾下。

    「要不是身邊有拉克申跟伊勒德在,我早死在敵兵的圍剿之下了,也沒法子立什么功?!?/br>
    那日蘇搖搖頭,「別謙虛了!能殺那彪形大漢,沒點本事是辦不到的!我那兩個兒子要是有你一半勇猛就好了……你手好了沒?能試么?」他揚了揚方系妥弓弦的弓。

    「暫時還有些困難!」她老實道。

    他了解似的擱下弓,又問:「那把短匕,帶在身上么?」

    玄鐵短匕她是寸步不離身,之前拿來殺巴特爾之后,她草草拭凈就一直藏在靴筒里。她摸出來,遞給那日蘇時不忘提醒,「這很利,拿的時候千萬小心?!?/br>
    「我知道!聽伊勒德說過的?!鼓侨仗K瞇眼細瞧,用銼刀稍微磨去表面銹斑;此匕通體漆黑,刀刃左右對稱,不偏不倚,他翻轉著欣賞,嘖嘖稱奇?!高@匕首哪兒來的?」他張大了嘴,就像發現了什么稀奇的寶貝。

    聿玨一窒,低著頭勉強笑道:「是我娘親給的,說是難得的寶物;至于鑄造的人究竟是誰,我也不知?!?/br>
    那日蘇仔細撫摸著劍脊,在護手附近觸摸著一小段刻紋,「那個……格杜,有油否?」他吆喝,對聿玨笑道:「涂點油防銹!」

    聿玨不疑有他,「有勞了!」

    「別這么客氣!」他取了油,在刻紋處來回刷過幾道,待油滲入其中,如大鳥展翅般的紋路登時浮在眼前。那日蘇微楞,知道這不管怎么看都不似尋常鳥紋,感覺就像是鳳……

    她見他涂了一小段就停頓下來,「發現什么了么?」

    「??!沒什么,這短匕真精巧!」油很快涂滿整支匕首,以布拭去多馀的油時又忍不住多瞧幾眼?!敢皇悄阏f這是你娘親給的,我還真想跟你換來!」

    聿玨微微一笑,很是感激的接回短匕,「可惜就只有這一把……我是睹物思人,這把匕首對我而言意義重大,決計是不能輕易捨棄的?!顾龑殣鄣膿徇^,很快收進靴筒里。

    那日蘇在腦海里找尋著該紋路的印象,未幾,依稀思索出了一點頭緒;聿玨伸展著腿腳,他見狀急道:「要走了?去找娜仁其木格么?」

    「哦……沒有!只是腰背疼,一個姿勢久坐不舒服?!鬼搏k換了個坐姿,瞧他又著手下一把弓,「我待在這兒,莫不是影響到你干活?」

    「不、不會的!我剛剛是在想、想事情!」他草草一笑,而聿玨挑眉,彷彿靜待他后話。他撓了撓頭,在問與不問之間掙扎。

    她于是主動打破沉默,「那日蘇,我這把匕首,莫不是有什么疑問?」

    「你的那把短匕,上頭鐫刻了一小點鳳凰徽印?!鼓侨仗K吐了一口氣,正眼面對身邊的美姑娘?!改遣皇撬孜?,而是要有相當身分的人才拿得起。

    「阿碧……你究竟是什么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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