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欲絕但為君 33 高潔家風成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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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君……」 「可我真忍不住了!您明白的,湘君為何冒死進宮;如今確實是得了圣上下了詔令,爹爹官復原職,老家的娘親得以衣食無虞,湘君遂能安下心來待在殿下身邊,但我心里終是有著疙瘩……」她悲憤的別開眼,「究竟是何人要不惜千方百計地把爹爹從縣令一職拉下來,圖得又是什么?」 聿玨凝望著她的側臉,那昭示著決心的菱唇緊抿著,就連藏在袖里的拳頭亦是攥緊,不難想像今兒個下午,聿璋那句無心的話,究竟在湘君心底掀起何等波瀾。 「湘君?!鬼搏k輕聲喚她,迎上她那雙凌厲的眼色,「告訴我,若我當真和盤托出了,你會怎么做?」 「這自然是找到那人,把箇中原因問個明白!」 「明白了然后哪?」聿玨走近一小步,而湘君身子陡然僵直?!改銘{著一身武藝,連皇宮都能硬闖,料想那些個王公大臣的宅邸,你也定是來去自如;你找到了人、問明白了,莫非還要在他身上捅幾個血窟窿,方能一解你心頭之恨?」 「殿下!我爹也是人!」湘君厲聲回道:「他也曾是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蒙受不白之冤,被逼得以死明志……」 「所以你打算要那人血債血償是么?」顫抖著,終是鼓起勇氣,握住了湘君的拳頭?!改?,若我現下跟你說,傷害你爹的,興許連我大姊也要算上一份責任,你又該怎么辦?」 湘君登時倒抽了一口氣,而聿玨臉上盡是哀戚之色,下一刻,淚珠子不住翻涌而下,「殿下……此話當真么?」她無論如何也未曾想過,日前于皇后面前有過一面之緣,那端莊清麗、彷彿男子般面若冠玉的俊秀姑娘,會與爹親遭陷一案扯上關係。 「我若誆騙自己的影兒,豈不等于是騙著自己?」聿玨仰起視線,而湘君在眼底,早已給淚花暈得模糊了?!高@就是……我一直不好跟你說明白的原因之一;對!確實不是咱大姊動的手,母后那兒的說詞儘管含蓄,我也不笨,對于母后的顧忌,細思之后總能明瞭的……她就是擔心我與大姊之間的關係因為你而生變…… 「所以,她縱使再怎般賞識你,也沒能真把陷害你家的兇手給揪出來!」聿玨臉頰碰著她的手,滴下的淚沾濕了指間?!敢驗閺椲滥愕挠放_那人,是當今丞相之子,梅穆……亦是我大姊挑揀的如意郎君!」 『……只知道那位大人姓梅!頂多就這樣……』老余的話模糊地浮現心頭,對照聿玨此刻吐出的人名,終究是隱約畫出了仇家的輪廓。 如意……郎君?當今丞相之子?就連那未來的太子、長公主殿下,也在這其中扮演了一個角色! 湘君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睜睜地瞪著打從她闖進宮里來便一直對她愛護有加的聿玨;她能有今天這樣的結果,都是聿玨施予她的恩德……可此刻,她竟是難以抑制的,對梨花帶淚的聿玨起了小小的怨懟。 也難怪,聿玨始終是說不出口。 「呵!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您是早就知道了,卻無論如何也不愿對我講明?」 「你要我該用什么樣的神情來面對你?」 湘君亦答不上來,此刻就是有一股氣堵在胸臆間,直叫她不吐不快。聿玨淺淺的搖頭,哀戚卻態度堅決地回望著她?!肝蚁肓撕芫?,針對你爹這個案子……有一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對你講?」 「殿下有話就說吧?!?/br> 「或許這話你聽來會覺得分外刺耳,可,我左思右想,認真覺得,真正殺了你爹親的,絕非是那張免官的御史臺公文?!?/br> 湘君忘了吐息,聿玨那雙給淚洗過的眼,烙在她眼底,格外燦亮。 「而是你藺家的高風亮節?!?/br> 湘君臉色霎時刷得白了,她顫抖著直搖頭,用力撇開聿玨緊握的手,后退了一大步。 感覺手心里的溫暖忽然失去了,聿玨咬著唇,難掩神傷的緊緊掐著,直是指甲都陷入掌心,握得痛了,才又道:「我明白你的心情,若不是那股遭jian人所陷的恨意支撐著你,你斷然無法憑著一股氣就這樣毅然決然的上京,甚至不顧一切的以身犯險……」 「別說了……」 聿玨收了口,又走向湘君;此刻的她別開了視線,無論如何就是不愿對上聿玨的臉面,她掩著額,又做了幾個吐納,好容易才勉強平復下心情。 然后,她終于再度正視著立于眼前的聿玨。 「那位梅大人……最后圣上怎生發落?」湘君開口時顯得僵硬又木然,彷彿開口說話的人不是自己。 「免了他御史臺的差事,日前自絕于家中閉門思過?!?/br> 「那……長公主殿下呢?」 「母后說他拿著你的狀紙,讓她與父皇三人當面對質,她不也說了么?親自瞧過了你的狀紙;你這官銜,還是經過她長公主親印后才通過的!我大姊針對這一案,以及你爹以死明志的結果亦深感自責?!?/br> 湘君忽地眼眶一熱,「殿下……」 「你明白么?我不是對你的請託不聞不問,而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聿玨對她的用心,沒有人比她更明白。 她給柳蒔松抽那幾鞭,也是連日來每天悉心敷藥才好得如此迅速,聿玨視她為姊妹也拜她為師,名義上是主子,可兩人在一塊兒,卻讓湘君以為聿玨更像是她的妹子——好似另外一個湘云。 殺了她爹親的,是她藺家的高風亮節。 好一句震懾人心的苦口良藥……湘君緊緊掐著手心,兩人無言對峙了一會兒,最后,是她主動上前,重新執起了聿玨的手。 「湘君明白了,您的用心,湘君……全都明白了?!?/br> 「對不住,非要聿璋這么一點破,你開口問了,我才能這樣與你講明……湘君……」 「殿下說的對!」她仰起臉面,把聿玨牢牢收進懷里,「或許殿下才是對的……真正害死爹爹的,不是長公主,也不是那梅大人?!?/br> 兩人哭了一陣,所幸此處位于兩殿之間,并無太多宮人經過,能讓她們獨處,重新整妥了情緒。 聿玨舉袖拭淚,在觸及湘君臉面時,重新恢復了笑容?!赴?!都這個時辰了,我才想到方才回宮的時候,急急忙忙就想把聿璋寫的信拿給貴妃娘娘,這不……現下都還做男子打扮,要是急急忙忙給大姊撞見了,說不準又要念咱一回……回去吧?」 「回去?」湘君托著聿玨的臉面,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確定,她這是在說回翠華齋,還是…… 「嗯,不急著去大姊那兒了,改明兒個再說?!鬼搏k又抹了抹臉,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缸甙??」 湘君遲疑了一會兒,直到兩人的指掌重新牽系著,她瞧了瞧,握緊了,終是順從地邁開步伐。 主僕二人耗了好些時候才回到翠華齋,日頭又往西偏斜了幾分,不一會兒就要下山;聿玨才一踏進廳堂便伸著懶腰,「哎呀!真累……」出宮一趟去,跑累了,也給湘君這件事弄得心底有些疲倦?!钢?、畫眉!給本宮燒個水來,本宮要梳洗一番?!?/br> 兩位宮女忽然聽聞主子命令,「哎」的一聲立刻動了起來。湘君跟著聿玨,只見她左瞧瞧右看看,「哎喲,怎么沒見到柳蒔松?」 「柳公公應是打點殿下的新衣去……」知更話還沒說完,那柳蒔松便急急忙忙趕進齋院大門來。 聿玨回過頭,瞧他手上就拿著一只錦盒?!甘潜緦m的春裝么?」她喜不自勝,讓湘君接過就要打開來瞧瞧。 柳蒔松點點頭,還一邊抹汗?!傅钕?,此刻恐怕有件要緊事兒,比您的新衣還來的緊要!」 「什么?」聿玨兀自心不在焉的,直到柳蒔松開口說出了那人名—— 「谷燁卿谷公子跟他的侍衛,離開皇宮之后在半路上給人傷了,現下正在侯爺府里治著哪!」 「什么……谷燁卿!」手一松,方拎起的湘妃色春衫就這樣丟在地上,聿玨杏眼圓睜的瞪向柳蒔松,想也不想地扯開嗓子——「擺駕!本宮現在就過去瞧瞧他!」 *** 入夜的昇陽侯府里,直是一片愁云慘霧。 谷仲良皺著眉頭,望著那緊閉的廂房,縱使曾帶兵多年,歷經多次生死關頭的他,此刻聽聞愛子遭襲,亦是有些慌了手腳。 管家急忙來報,「侯爺,二公主來訪!」 二殿下?谷仲良沒想到這消息竟這么快就傳到皇甫聿玨耳里,抬起頭,日頭才剛下山,都這個時間,皇帝、皇后二人倒是捨得讓愛女出宮來?「快快有請!」 總管還沒折到門口去請,聿玨已經帶著后頭的人踏進侯爺府里來,她身后除了湘君、柳蒔松、二位宮女等心腹之外,還領了禁軍侍衛開道護駕,領著如此大陣仗猶能火速趕抵昇陽侯府,足見她對谷燁卿的重視。 「谷二叔!」谷家畢竟是一連幾代在朝身居要職,又與皇帝交好;聿玨許久未能前來造訪,一開口卻是孩提時代的叫喚,打破了兩人之間的生份,也教谷仲良好生懷念。 「谷燁卿他怎么樣了?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聿玨你來啦?」谷仲良嘆了一聲,事態緊急,他索性把谷燁卿如何受傷,而司徒勒又帶著他奮力殺出重圍一事簡單敘述一番?!刚娌幻靼拙烤故呛稳巳绱舜竽?,竟敢傷我谷家的人!」 「咱們從神武營回來……他送我進宮時還好好的呀!」聿玨不禁紅了眼眶,側首瞥見廂房,依稀記得這就是谷燁卿的房間?!改芴教剿??」 「最好稍微等一會兒,大夫還在治?!?/br> 「請誰來了?需不需要我再差人去請太醫過來?」聿玨左思右想,終究還是只想到了袁既琳。 「不必,咱們府上這位大夫亦是醫術了得;既然你來了,咱們別待在這兒,還是到廳里去坐下來歇歇?」谷仲良提議道。 「可是谷燁卿……」 「就算是咱們全都候在這兒也幫不上忙!放心,燁卿傷勢雖不輕,終究是沒有性命之憂?!构戎倭疾焕⑹抢铣煞€重的,對她露出了一抹安撫的笑來?!疙搏k,難得你來,先去廳里歇一會兒,讓二叔再詳細把事情交代與你知曉,興許再等一陣,燁卿就能見客啦?!?/br> 聿玨咬了咬牙關,猶疑了一會兒才點頭,「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