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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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夢地睡到天亮,融寅睜眼看到自己躺在宮殿的床上。如果不是遠處桌子上那個空碗,她甚至以為桓敖來只是一場夢。 融寅喚來宮女為她更衣洗漱,從竹璃口中才得知,羽燁將會有段時間無法來為她授課。 他們總是這樣,突然的離開。 往日她最盼著羽燁來為她授課,今天聽了這個消息心底倒是松了口氣。 昨晚她沒顧上和羽燁說話,也不知道他看到本來不適的她生龍活虎的出現在宴席上是何種心情。 也好。 反正她也沒想好怎么面對羽燁。 于是日子又變得無聊起來,她本來就不愛四處走動,每天的樂趣也是羽燁來閑時同她講些逗趣的話?,F在羽燁不在,桓敖也不知在忙什么,她的日常變成了坐在湖心小亭子里數葉子。 錦鯉在荷葉下游動,手邊是琉翠給她拿的魚食罐子,融寅沒有打開,她托著腮,執著柳條撥弄湖水。 融宣一來,就望到這幅景色。 像她一樣。 他雖是走進融寅,記憶卻被拉得很遠。 記憶中的女人也是這般,手執柳枝倚在亭中戲弄湖里的錦鯉。她大多數時間都是靜默的,唯有見到他會微笑。她不喜人貼身,但總會抱著他。 “皇弟?”宮女請安的聲音驚擾了融寅,她看著他,一臉訝然。 她還是不像她,那張臉上終究是帝王血更多些。她離開的太久,他快要忘了她的模樣了。 “皇姐,”融宣背著手走向融寅,“我來看看你?!?/br> 說來雖是第二次見這個弟弟,融寅對他總有一種親近感。 他把手從身后拿出,手里竟提了個鳥籠子。 “旁人送的紅點頦,送給皇姐解個悶兒?!?/br> 融宣走近了,融寅看得更清了,金絲鳥籠中有只紅胸小鳥蹦來蹦去,不時還叫兩聲。 融寅把手指伸進籠子,小鳥跳上來輕輕啄了兩下。她不知要不要收下份禮物,融宣一眼看穿了她的猶豫,將鳥籠遞到一旁候著的宮女手中。 “皇姐就收下吧,我那處養不來這些,不過是借花獻佛?!?/br> 融寅發頂的虎耳動了動,似是被他說服了,又瞧了一眼鳥籠里的紅點頦。 “謝謝皇弟?!比谝鷽_他笑了笑。 融宣看著融寅的虎耳,他的皇姐真是好猜,一喜一怒還未表現就都被這雙獸耳暴露出來了。 琉翠是個活性子,難得看到有和融寅說得上話的人,于是提著鳥籠在旁邊說:“太子殿下,麻煩殿下陪陪我們公主,公主平日不愛四處游走,天天都悶在這兒?!?/br> “琉翠!”融寅有些窘迫,她倒不是怨她多嘴,只是自己這模樣被說出來著實有些狼狽。 融宣聞言哈哈大笑起來:“皇姐你對你的宮女還真好?!?/br> 融寅看著琉翠拎著鳥籠逃遠,也是笑了笑,全然不見剛才那埋怨的樣子:“她們很好,琉翠總會逗我開心。有她們在,日子還沒那么無聊?!?/br> “原來如此,”融宣笑著瞇了瞇眼,又恢復了溫和的模樣,“皇姐若是平日里覺著無趣,可來我宮里坐坐?!?/br> 往日那些來拜望她的妃子們也會說這種話,融寅只當是客套。大概是血緣影響,她對這個只見了兩面的弟弟全然的信任。聞言立即抬頭望他:“當真?” 融宣看融寅眼巴巴地看她,像個小狗一樣,不由得笑出聲:“我不會騙皇姐的?;式阌惺聼o事都可以去,我隨時歡迎?!?/br> 他的眼神真誠,融寅卻覺得他在看別人,可是這里只有她。 其實他們之間沒什么聊的,但融寅喜歡和他相處的感覺,是不同于桓敖和羽燁的那種,讓她很想親近,這大概就是血緣的原因。 正午的陽光溫煦,曬在人身上暖暖的。 融宣仰著頭閉上眼睛,忽然轉頭對融寅說:“皇姐,我有點困了,躺下睡會嗎?!?/br> “在這嗎?”融寅有些驚訝,雖然涼亭鋪了軟席,但始終是不如床,為何要在這里睡。 但融宣點了頭就望著她,他不介意她自然也沒什么介意的。她知道做為太子是要上早朝的,料想到融宣大概是累了,便往后坐了坐給融宣騰出更大的空間:“睡吧?!?/br> 融宣倒下身子竟是直接枕在融寅的腿上,她只是錯愕地睜大了眼睛。融宣似乎真的困極了,眼睛合上呼吸變得悠長均勻了。他那副乖巧的模樣讓融寅不忍叫醒他,便由著他去了。 融宣沒想到自己的竟真的睡過去了,他不記得有多久沒這樣安穩地睡過,睜眼時看到融寅瘦削的下顎。 她可是在皇宮吃的不好? 他有些不解。 那些皇姐皇妹都是珠圓玉潤,可她卻那樣纖細柔弱,不像是虎族,倒是像只鶴。 融寅敏銳地察覺到腿上的動靜,從假寐中醒來,低頭看到融宣眼巴巴地望她。 “醒啦?”她笑一聲,伸手摸了摸融宣的頭,把在她腿上蹭亂的頭發順好。 她的動作那么自然,融宣出神了兩秒,抓住融寅的手坐了起來。 “皇姐,”他握著融寅的手不松,表情似是哭笑不得,“皇姐總是把我當小孩子一樣?!?/br> 融寅有些窘迫,以為他不喜,想要抽回手卻被融宣緊緊握住,只好用另一手撓了撓頭。 融宣將另一只手蓋在融寅被握住的手上,“謝謝皇姐,讓我還能體會到小孩子的感覺?!彼f完便松開兩只手。 融寅早就覺得做人不易,更何況是深宮高闕中的皇子。 想到這,她抬起手又摸了摸融宣的頭:“皇弟在我這里可以永遠做小孩?!?/br> 融宣本性并不容易相信別人,偏覺得融寅每句話都是認真而言。他想摸摸她的臉,告訴她不要這么單純,皇宮最忌便是單純。她這樣性格,如何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安身。 他站起來向融寅道別:“叨擾皇姐這么久,我也該回去了?!?/br> “皇姐不必送了,無聊了來找我就好?!彼叩煤芸?,不等融寅起身相送,就擺了擺手離開了。 融寅捶著有些發麻的腿,她本還想邀請融宣共進晚膳,猜測他走得那么急興許是有要事。她只是不知道,融宣頭也不回地離開,只是怕再待下去會舍不得走。 眼看著融宣走遠離開視線,竹璃才出現。 “殿下可是累了,要回屋謝謝嗎?” 融寅雖然在外坐了一下午,但并不覺得累。只是沒有融宣陪伴,單在這里看著魚游來游去有些無趣。 回去才發現,融宣送的小鳥已經被琉翠掛在正殿廊亭中,琉翠正捏著支花在逗鳥。紅點頦在籠子里跳來跳去,啄得花瓣都落了下來。 琉翠見融寅來了,將花枝遞給融寅,說到:“殿下也逗逗?”紅點頦也叫了兩聲,似是應和。 融寅只得接過花枝,伸進籠子里抖落了兩下。她看著紅點頦在窄小的籠中嘰嘰喳喳地蹦來蹦去,籠子外便是觸手可及的藍天。 “不如放它自由……” “殿下,不可,”竹璃聽見她喃喃自語,解釋道,“這鳥兒是為了供人賞趣養出來的,沒有生存能力。若是放了它,就是要害它的命?!?/br> 融寅獸耳低垂,將花枝留在鳥籠中。 “本宮乏了?!?/br> 融寅心情低落至極,轉身回屋,命她們都退下。她走至案桌旁坐下,桌上的茶壺里裝著竹璃剛泡好的茶。融寅不知竹璃話里有話,只道她說得有道理。 她又起身,圍著偌大的宮殿踱步,看著門窗上雕刻繁復的花紋,最后推開后殿的窗。她望著窗外的天空,只覺得難過。 她這籠子又比那懸在亭廊的金絲鳥籠大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