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陶家最近事情特別多,首先小飛也考上大學了。 “來,我們來拍張照片,”中辦來給陶景湖拍證件照,他照完以后招呼于藍和小躍一起來拍張合照,經過小飛身邊的時候用肩膀拐了一下小飛,讓他閃一邊去,低頭咬牙切齒道,“我們三個現在要拍一張校、友、照?!?/br> 于藍一把拉過低頭耷拉眼的小飛,生氣道:“不許這樣!他上高中這幾年家里都是事,他已經盡力了?!?/br> 小躍冷淡道:“是啊,好歹沒有落榜?!?/br> “學妹說的好?!碧站昂o小躍比大拇指,父女倆一樣刁鉆。 小躍最近心情不好,事情要從頭說起,她談戀愛了,是她的同學,感情是個很奇怪的東西,缺愛的女孩會有戀父情結,不缺愛的反而會找與自己父親相反的另一半。 “是個斯文白凈很有書卷氣的人,家里不大好,從很遠的地方考過來的?!毙≤S表情平靜。 這個情緒不大對頭,于藍有點奇怪,她談戀愛的時候對家里人提到陶景湖必然會臉紅。 “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就是一個老實人罷了,沒什么好說的,”小躍和陶景湖很像,理智冷靜,“我不喜歡那種鋒芒畢露的人?!彼t疑了一會兒又講起了另一個追她的同學,各方面都拔尖,氣勢洶洶咄咄逼人讓她招架不住。 “為什么不選他?”于藍好奇。 “他心氣高,我心氣也高,怕以后會不停地吵架,我沒有那么多精力浪費在感情上?!彼溲叟杂^父母的相處模式,立志不要把情緒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她理智冷靜的外表下沒有精神類疾病。 “不是這樣的?!庇谒{想勸她,遇到喜歡的人多么銳利的人都會退一步的,但是小躍這個年紀的孩子自以為是得厲害,她不喜歡陷入感情以后情緒劇烈的波動于是選擇了一個溫吞的男孩子。 “你會后悔的?!庇谒{斷言,她認為應該聽從心的選擇,找自己喜歡的,而不是最合適的。 小躍自然不聽,年輕人都執拗不聽勸,開始認真和人家談朋友,按部就班,沒有情緒波動地為了談戀愛而談戀愛。 “聰明反被聰明誤?!庇谒{下結論。 “兒孫自有兒孫福?!碧站昂f。 第一次見面是個偶然,小躍以為家里沒人,帶著那個男孩子推開了門,看到于藍兩下里面面相覷。 “你怎么回來了?不是出國了嗎?”小躍回神以后落落大方說道,然后越過于藍往她臥室走,一邊介紹道,“這是我男朋友,跟你說過的,你叫他小周好了,我們幾個同學約著去露營,我回來收拾點東西馬上就走?!?/br> 客廳里只剩下于藍和小周,此時于藍突然理解了于母,她咽下了心里的不滿給小周倒水,畢竟,那是小躍的人生,她如今的心情和當年的于母一樣,出了錯不要緊,橫豎有家里呢,人生是有后悔藥吃的,不必一條路走到黑。 見人多了,只說了兩句話于藍就看透了這個男孩子,清高聰明有才氣,極端的自卑孕育出了極端的傲慢,挑著嘴角不屑地端詳屋里的擺設,裝腔作勢地喝杯子里的水,他用這種不屑在比他家境好的女朋友那里找回優越感,偏偏年輕不經事的女孩子很容易會被這種與眾不同的清高書生打動,于藍握緊了拳頭,小周也許是個好孩子,但不適合小躍,她反悔了,她要干涉。 “你坐著,就當自己家?!庇谒{噙著笑說道,然后回頭去了臥室。 “快起來!”于藍進了臥室推陶景湖。 “怎么了?”他們倆是一起從國外回來的,陶景湖在補覺,聞言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 “小躍帶男朋友回家來了?!庇谒{邊想辦法邊道。 “來了就來了嘛?!碧站昂肜^續睡。 “我不喜歡這個男孩子,”于藍直接道,“溫吞懦弱但自視甚高,仇視一切比他強的人,這種人容易走極端,我害怕這種人,我覺得他們陰森森的,就像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br> 陶景湖失笑:“就一面而已?!?/br> 于藍反駁道:“我的直覺一向很準的?!?/br> “那我把他趕出去?你不怕和小躍,”陶景湖朝外面使了個眼色,“心生嫌隙,畢竟,前車之鑒就在眼前?!彼殖谒{使眼色。 “我哪有!”于藍斷然否認當初因為陶景湖和于母鬧過矛盾的事。 陶景湖又是老一套:“兒孫自有兒孫?!?/br> “你去把他嚇走,”于藍想到辦法了,惡毒地笑,“他的心氣不過是紙老虎罷了,在真老虎的面前,不值一提?!?/br> “你怎么突然這么嚇人?”陶景湖挑著眉毛詫異地問。 “因為她是我的女兒!我不能讓她在感情上吃苦!”于藍狠狠地說,“如果他通過考驗,那我就不管了,快快快,換衣服!不然一會兒人走了!” 于藍把衣柜打開從里面挑了一件黑西裝,又給陶景湖梳了大背頭。 陶景湖哭笑不得:“我在家穿這個樣子?” 于藍一把薅下他的眼鏡,換了一雙茶色的,更兇一點。 “好吧好吧,”陶景湖搖著頭笑著道,“我出去晃一圈?!?/br> 不行!這個氣勢不對頭,于藍眼睛一轉,指甲從他的后脖頸沿著襯衣的邊略到喉結勾在下巴上,嫵媚地看著他挑了一下眉,吹了口氣說:“你要是做的好,今晚我好好賞你?!?/br> 陶景湖聞言渾身一震,深吸口氣的工夫抖擻精神變了個人,伸手抹了一把頭發,龍行虎步打開臥室的門走了出去。 于藍含笑跟在后面。 小躍和小周剛要出門。 “去哪???”陶景湖和善地開口制止了兩人往外走的腳步。 小周目瞪口呆。 小躍搖了搖手里的包:“一群同學約著去京郊草原上玩一晚,明天回來?!?/br> “初次見面,歡迎你來到我家,我是……”陶景湖主動走上前和小周握手,剛要自我介紹,突然笑著皺眉問,“你手怎么抖這么厲害?”然后嗔怪地看向小躍,“她肯定沒有跟你說過我們家里的情況,就像我的工作給她丟人一樣,當然也是為了安全考慮,不過你不用怕,我這個人私下里是很隨、和、的?!闭Z氣和內容截然相反,他身上殺氣澎湃而出。 小躍一臉不解地看著面前的情況,小周哆嗦著借口學校有事不去了,然后落荒而逃。 “算了,”小躍擺擺手,“我知道他外強中干,沒想到這么膽小,不去了不去了?!彼至嘀狭藰?。 過了不久,小躍又要帶男朋友上門。 “是小周同學嗎?”于藍明知故問,最近小躍時不時地會突然笑起來。 小躍邊笑邊和她說悄悄話:“是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個,就是那個很兇的……” “兇?那可不行!”于藍再次反對。 小躍搖頭,害羞道:“他對我,不兇的?!?/br> 然而那個小周卻把他在陶家的境遇告訴了他們的同學,同窗幾年的年輕人才知道這個住校的每周都要回家的女孩子來頭這么大,于是她開始被同學排擠。 “那就是陶景湖的女兒?!痹谑程么蝻埖臅r候他們竊竊私語。 小躍的男朋友不著痕跡站的離她遠了一點。 “陶其躍!”他們起哄著叫她的名字,等她回頭又嘻嘻哈哈佯裝無事。 小躍改了名字并決定出國,她說:“既然不能做中國的華盛頓了,那我要做中國的比爾蓋茨?!彼^承了父母爭強好勝的一面。 “好,我們一起出去?!彼缃竦哪信笥颜f,他沒想到他同小周沒有區別,他們都是過客。 小躍的未來在地球的另一端,與此同時美國一所知名大學里,一個瘦削的頭發還茂盛著的男人在電腦前面對著他的博士論文沉思,他推了推眼鏡下了決心,然后把論文刪掉,起身拿起他搭在椅背上的西裝離開了房間,也走出了他成為“中國的比爾蓋茨”的第一步。 這也是小飛入學的第一天,和jiejie一樣,他也在同學的竊竊私語中走進教室,走到教室后面的空位上,他旁邊是一個從南方來的女同學,嬌憨可愛一團和氣,但是父輩的故事不會重演,她不是于藍,小飛也不是陶景湖。 小飛是在愛和保護里長起來的孩子,童年的苦難太短暫已經忘卻,他在父蔭下成長,陶景湖欺負他,但也愛他,望子成龍是愛,望子平安更是愛,陶景湖竭盡全力保護著姐弟倆,小躍選擇了逃離,小飛選擇了乖乖聽話,他接受的教養讓他善良溫潤,陶景湖的兒子這個身份讓他天真無邪,大家對他的善意恭維來自于對他父親的敬畏,他卻以為人與人之間都是如此,他是真正的高干子弟,這類人的重要特征不是仗勢欺人,而是懶,世間的一切都是捧到他們面前的,一切都是順利的是溫情的,他充滿了一種“何不食rou糜”的善良與慈悲,所以他對他的同桌笑著做自我介紹。 來自南方的普通家庭的小姑娘卻把他視做“大麻煩”,陶其飛同學生活在另一個世界,那是她開罪不起的世界,她只想遠離他,這時有女同學拉她的衣服。 “給你一百塊錢,咱們倆換個位子?!?/br> 她眼里的“大麻煩”是別人眼里的“金龜婿”。 她搖頭,女同學剛要再說什么勸她,她卻說:“我不要錢?!闭f完起身收拾書包離開了這個位置。 小飛好奇地看兩個女生換了位置,他無可無不可,他這輩子注定不會缺少異性的恭維,他不需要去撒嬌撒癡來祈求一個女人施舍她的愛,他的身份足以讓人趨之若鶩,他繼續向新同桌介紹他自己。 陶景湖對以上種種心知肚明,小躍談兩次戀愛沒什么,女孩子嘛,多見識見識多玩兩年,結婚的時候他自然有別的說法,但男孩子不一樣,他不能叫他的兒子借著他的權勢去禍害別人家的女兒,于是他在小飛回家以后恐嚇他。 “你如果在大學里談戀愛,我就打死你?!?/br> 小飛戰戰兢兢點頭。 于藍看向他的眼神里寫滿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陶景湖同她解釋她才恍然大悟,可是:“可是他以后結婚怎么辦呢?”總不能一直不談戀愛吧。 陶景湖理所當然道:“到時候我讓他娶誰他就娶誰好了?!?/br> 于藍不知道他在小飛這里這樣的強硬,不滿道:“憑什么呀!” “因為我眼光好啊?!碧站昂烛湴?。 于藍想要為兒女據理力爭,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又把兒女扔腦袋后面去了。 小躍在看留學的書,大洋彼岸的男人在談生意,小飛和同桌一邊說話一邊抬頭看了一下剛才那個奇怪的女孩,女孩察覺他的視線轉身背對著他繼續寫字,兒女都被趕去住校,陶景湖跟在于藍后面要昨天嚇唬人的賞,陶家的故事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