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天還沒有亮,家里一扇門就有了動靜,那是早起上學的學生,輕快的步伐一級臺階一級臺階地邁下去,接著傳來兩個女人的聲音,一個稚嫩一個年老,模模糊糊聽不清說什么,陶景湖緊了緊懷抱準備繼續瞇一會兒,他懷里的人卻小心拎著他的手指要移到一邊,陶景湖一直等于藍把他的手移到他的肚子上,才開口問:“你要去哪?” 于藍回頭看到陶景湖瞇著眼睛xiele氣,動作也不那么輕了,直接從他懷里出去坐床上把腳伸下去找鞋。 “你去哪?” “小躍起來了,我去看看?!?/br> “有mama呢?!?/br> “老的小的都起了,咱倆躺著叫什么事?!?/br> 陶景湖伸胳膊從書桌上把手表摸過來瞇著眼睛看了一下。 “我還有一個小時呢,你陪我睡嘛?!?/br> “我去看小躍一眼行不行?” 陶景湖冷了臉別過頭去:“你走了我睡不著,你看著辦吧?!?/br> 于藍嘆了口氣又鉆進了被窩,陶景湖滿意地把人摟回來繼續睡,于藍必須最愛他才行,連他喜歡的小躍也得退一舍。 睡了一個回籠覺他們才起來,先給陶景湖刮胡子,他的胡茬硬,打上肥皂還要用熱毛巾敷一會兒,于藍趁這個空給他配衣服。 “這個怎么樣?配這條領帶?!?/br> “都行?!碧站昂毂幻砦嬷?,含糊道。 洗漱完兩個人一起做飯,陶景湖切著蔥花,切好放到雞蛋碗里,于藍來攪拌,在呲啦的油煎聲中蒸汽升騰香味彌漫。 吃了飯要出門,陶景湖給于藍披上衣服又戴帽子,于藍給陶景湖整理領帶。 “你們倆結婚多少年了?”于母一直在旁觀,但是她突然問道,“算了算了!該干嘛干嘛去吧!”于母突然就惱了開始哄人。 兩人莫名其妙。 這是他們倆在家的常態,但是這種膩歪的氛圍是會讓旁觀的人感到不適的,家里的“婆媳”關系并不和諧,因為于母有一個狐貍精“媳婦”。 她沒有料錯,陶景湖果然耽誤了她的女兒,國人的夫妻模式是最親密的,他們不止是終生伴侶,妻子往往是丈夫的第一幕僚,只丈夫在外面勤奮工作是不夠的,復雜的人際關系往往決定了一些更大的方向。 陶景湖工作很忙,他不像一個領導,更像一個打雜的,看一下他的單位,不是這個人的兒子就是那個人的女兒,而他無根無基,不過他處理起事情來倒是信手拈來細無巨細,給拾金不昧的優秀少先隊員發個書包他必問問是男孩還是女孩,發個紅的還是藍的,若是遇到難辦的事,他便打電話說材料這里不明確那里不清楚,摳著字眼一個部門一個部門地問過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最后找他辦事的人只能不了了之,也有推不過的時候,比如領導督辦的事,他就笑著求當事人補齊。 “這些材料總要能糊弄過我吧?!辈恢獮楹巫屓藷o法拒絕。 他的活動還相對單一,于藍更忙一點,她是總管,大到和老人們搞好關系,她一片赤誠,并不多話,不恭維不逢迎拍馬,哪怕讓她去牌桌上替人看牌她也絕不聒噪,但一開口又往往是牌局的關鍵,而且他們這種鶼鰈情深的小夫妻,也讓在名利場里摸爬滾打的老人們倍感妥帖。 小到回到家還要招待客人,在中國,單身漢往往是不可信的,如果一個人要投資,那定然要去對方家里看看,所求不過一個穩字,陶景湖家是最穩的,和善剛強的岳母,懂事上進的孩子,還有恩愛緘默的妻子,不能不讓人把寶壓在他身上,一只溫順的貓抖擻一下皮毛站了起來,這時人們才發現,這原來是一只不小的老虎。 饒是如此,于藍還要上班,而且因為某些原因,她一直擔任虛職,沒有實權,副科長、副處長、副主任,活不少干,提拔就沒有她,下點力氣肯定會管用,但是夫妻二人在這方面達成了共識,小心、謹慎、服從安排,不能開這個頭不能留把柄,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一切調動分配給陶景湖的工作讓路。 這樣于母怎能不惱,而且還有別的,比如難得的周末。 “怎么樣?”于藍坐沙發上問她旁邊的陶景湖。 “還有這個?!碧站昂舆^這件西裝又遞過去一件襯衣。 于藍在往他的新衣服上繡字,繡陶景湖的名字,小躍拿著衣服從于母面前走過,去陽臺上晾,小姑娘一直自己洗衣服,而小飛穿著的白t恤已經發黃。 “飛啊,”于母心疼道,“你這件衣服穿幾天了?” 小飛也說不上來,他沒有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因為沒有父母的督促,他含糊道:“兩叁天吧?!?/br> 于母忍無可忍,對于藍說:“你有那個繡字的閑工夫,你給你兒子洗洗衣服成不成!” 于藍這才放下手里的針線要起身。 “哎哎哎,你別動?!碧站昂浦顾膭幼?,“我去給他洗?!币粋€眼神瞥過去。 小飛被蛇咬了一樣一蹦叁尺高:“我自己洗!” 于母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