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陶父與陶母
到年底的時候于藍已經懷孕四個多月,天氣變冷,干校放假,大家陸續回家過年,而陶景湖還在躊躇,拿著筆在紙上算來算去,不是什么大事,不過是規劃年假怎么安排罷了,他最近打了一把椅子,于是他坐椅子于藍坐床上,于藍肚子起伏不大,只是人胖了一圈,又穿得鼓鼓囊囊,嬌憨可愛十分討喜。 陶景湖道:“我先把你送回北京,事情辦妥,我一個人回我家,出發的時候再去北京找你?!?/br> “那我不就見不到你的家人了?” “明年吧,”陶景湖寬慰她道,“今年情況特殊,我爸爸會理解的?!?/br> 于藍搶過他手里的筆,畫了一個大三角,解說道:“我看我們先去你家,住兩天,再去北京,從北京就回來了?!?/br> 陶景湖下意識道:“我去年就是這么做的?!?/br> 于藍察覺到不對:“你去年回過北京?為什么沒去找我!” 陶景湖欲蓋彌彰:“只見了幾個同學,當天就走了?!?/br> 于藍不信:“不對,你去過我家,結果被我媽趕出來了是不是?” “不是,我看你沒有在家就走了?!?/br> 于藍諷刺道:“哦,我沒在家你就走了,我家板凳有刺嗎?” 陶景湖只好說實話:“mama也是為我考慮,我們分隔兩地,要結婚的話面對的困難太多,她建議我娶個本地姑娘好彼此照顧?!?/br> 于藍勃然大怒:“還有這種mama!勸我男朋友娶別人!你看著點,回去我非找她不行!” 陶景湖放下筆坐到床上,把下巴放到她的肩膀上,低聲在她耳邊道:“我要是挑唆的你們母女不和,這個罪過不就大了?!彼⒁馓羲羲齻兡概缓?。 “你放心,我站你這邊?!庇谒{偏向可憐的一方。 陶景湖越看她越喜歡,把她拉到懷里一起躺到床上,又把手伸到她衣服里摸她日漸豐腴的胸脯,耳語道:“我想了?!?/br> 于藍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你自己玩得挺好的?!?/br> 陶景湖聞言惱羞成怒:“不是說好不提這事了!” 這是昨晚的一樁公案,于藍從干校搬過來,陶景湖喜不自勝,打水燒水給于藍洗臉洗腳,忙活完于藍就睡了,他卻睡不著,他嘗過性愛的滋味,滿屋子都是于藍身上的味,勾著他放肆,可他不想,他覺得對不起于藍,連累她就不說,她懷著孩子他滿腦子都在想什么,這簡直是禽獸,可軟不下來,最后他妥協了,又把手工活拾了起來。 這次和上學時候不一樣,那個時候靠想象,往往光怪陸離不成樣子,現在他靠回憶,他已經見過了于藍的身體,可在他要到的時候,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他耳邊喊了一聲。 “景湖~你干嘛呢~” 他一瀉千里。 然后聽到了于藍憋不住的哈哈大笑聲。 這輩子也沒這么丟人過,陶景湖顧不得褲子里濕漉漉的,臉上火辣辣的翻身埋在枕頭上。 “床晃成這樣我怎么睡??!”于藍踢了他一腳,“喘得跟牛一樣我以為你做噩夢了呢!” 他不說話,恨不得就此消失。 “好了好了,”于藍拍了拍他,“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你害什么羞啊?!钡撬共蛔⌒?。 但是被人抓住自己玩是兩回事??! “高大夫說,四個月以后可以過夫妻生活了?!?/br> 陶景湖支起耳朵。 “要不,咱倆試試?只是,你還行嗎?” 他一拍床爬了起來,那說行就行??! 今天于藍評價他昨晚的行為:“高大夫說可以適度,但你這叫荒yin無度?!?/br> 陶景湖退了一步:“那你摸摸我?!?/br> 于藍嘆氣道:“突然不想和你結婚了?!?/br> 陶景湖洋洋得意:“晚啦,孩子都有了?!?/br> 第二天是臘月二十,他們到了省會,火車出發前要去買點當地特產,在供銷社的時候遇到一個熟人,是馬小蘭。 “小陶,這就是你對象???”馬小蘭居高臨下看著于藍,語帶挑釁。 陶景湖心叫不好,他不該找捷徑,那天為了介紹信拉近彼此的關系,就欠了馬小蘭人情,邊界感失去,她對霸占陶景湖的人有了敵意。 “這是?” 陶景湖介紹道:“這是隊里馬主任的女兒,馬小蘭同志,以前經常在工地上……” “你們結婚的介紹信還是我幫忙開的呢!”馬小蘭敵意滿滿,甚至在說蹩腳的普通話。 “哦,那真是太謝謝你了?!庇谒{不知情由,便道謝。 “小陶那天跟我說……” 陶景湖恨不得撲上去捂住她的嘴。 “……說咱們倆很像,一看到我就像看到你一樣,我看,咱倆一點都不像?!瘪R小蘭嗤笑一聲,垂著眼皮看于藍。 于藍明白了,這是不知哪里招惹來的桃花債呢,陶景湖為人頗有賈寶玉之風,有點愛紅的毛病,喜歡女孩子不喜歡男孩,對女同學向來是珍而重之不吝贊美,然多情卻不濫情,不過表面功夫罷了,遇到真正喜歡的人他反而害怕起來,天天撒嬌撒癡,狼一樣看門,于藍向來對他放心。 以前這種事倒是沒少遇到,只是這是于藍第一次聽到陶景湖拿她類比,于藍心中氣惱,你要夸人捧人為何要拿她打比方,她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看著陶景湖說:“哦~小陶還說過這樣的話啊,那我可真是太羞慚了,我哪比得上呢,小陶?你說是吧?” 陶景湖沒接話茬,低頭請示道:“我們是不是該趕火車了?” “我回北京?!庇谒{扔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哎!”陶景湖趕緊追在后面不迭聲地道歉,“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聽我解釋,這是那天去開介紹信,馬主任難為我,我就騙他女兒,這才拿到了介紹信,你慢點,別摔了?!?/br> 于藍一句話也不說,只顧在前面走,陶景湖怕她發脾氣,但更怕她不說話,嚴冬臘月的出了一身的汗,怎么說于藍也不聽。 “我們先上火車行不行?”陶景湖低聲下氣,把陶父搬出來,“我爸爸知道咱們一起回去高興壞了,別讓他失望好不好?” 于藍這才停下腳步,可一路一句話也不和他說,陶景湖要扶她,她惡語相向。 “她要是這么嬌弱,我看也不用生下來了?!?/br> 陶景湖最怕他的寶貝女兒有什么閃失——他堅定地認為一定是個女兒,聞言生氣道:“你生我的氣,咒她做什么!” 于藍又不說話了。 陶景湖并沒有和家里說他們至今沒有登記的事情,陶家把她當新嫁娘招待,放了鞭炮還請來家里以前用過的老廚長做了“豬六碗”,丑媳婦終于見了公婆,陶父和陶景湖很像,干凈英俊,帶著這個時代最不喜歡的矜貴之氣,因為苦難陶父還多了點陰郁和疲憊,大家沒有去提這個,只沉浸在團圓的喜悅中,苦也好難也罷,總是要開開心心過年的,何況新兒媳肚子里還懷著他的孫輩。 對于于藍的到來,陶父高興又有些擔憂,因為于藍懷著孕坐了好幾天的火車。 “作為父親,我對你沒有別的要囑咐的,”陶父笑著說,“只有一條,景湖雖然比你小了兩歲,但是個成年人,也是個男人,你不用圍著他轉,請你一定首先照顧好你自己,我們家的男人都死心眼,你平安他才會幸福?!?/br> 于藍回屋后忍不住感嘆:“你們家的男人死不死心眼我現在還不知道,嘴是真甜?!?/br> “都是真心話?!碧站昂J真強調。 于藍突然想起兩人還在冷戰,又冷哼一聲收斂了笑容,坐床上自顧自翻書不說話,陶景湖要往床前走她就瞪他,陶景湖走到窗前長長嘆氣,開始裝樣。 “一到家我就想我mama了?!?/br> 于藍的神情松動了點。 陶景湖繼續說:“我mama沒了以后,爸爸一直悶悶不樂,今天是我第一次見他這么開心?!?/br> 于藍忍不住感嘆:“他們感情真好啊?!?/br> “對,”陶景湖轉頭幾步跨到床前,蹲在她面前繼續訴說:“我記得小時候他們倆常常玩一個游戲,一個人說一個典故,另一個人去書房找這個典出哪本書?!?/br> “賭書?!庇谒{知道這個游戲。 “對,”陶景湖接著說,“爸爸讀書多,mama經常敗給他,爸爸不要別的彩頭,就只要mama親他一口,我們幾個就羞他們?!?/br> 于藍笑起來,興致勃勃地問:“那爸爸輸了呢?” “mama,”陶景湖賣關子,“mama難得贏一次,就讓爸爸跪搓衣板?!?/br> 于藍哈哈大笑。 陶景湖順勢道:“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騙人,我當時急著結婚,你饒了我這次行不行?!?/br> 于藍又冷了臉。 陶景湖可憐道:“那我也跪搓衣板好了?!?/br> 于藍想起剛才的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笑了就過去了好不好?” “好好好?!庇谒{松了口。 兩個人閑來無事也賭書,陶家書房里的書已經被燒了,于是他們倆“盲賭”。 “無弦琴?!庇谒{說。 陶景湖不假思索道:“典出陶淵明,其雖不善琴,卻置無弦琴一具,每逢酒酣意適之時,便撫琴以為寄托?!?/br> “對啦,”于藍俯身在陶景湖臉上親了一口,“你來?!?/br> “畫眉?!?/br> 這個只怕人盡皆知,于藍不滿道:“你這個也太簡單了?!?/br> 陶景湖還沒說話,門突然被陶家小妹推開了,她跟陶景湖一直這么不客氣,但哥哥結婚以后她這樣就不合適了,若是碰到哥哥嫂嫂在屋里歇晌呢,陶景湖正準備說她兩句。 小妹卻只是呆愣愣地站在那里,開口問:“你們在干嘛?” 陶景湖這才意識到,他還跪在地上,他趕緊爬起來試圖解釋,小妹卻大驚小怪跑了出去,扯著嗓子喊:“爸爸,我哥哥在跪搓衣板!” 陶景湖趕緊出門沖她喊:“沒有!我只是跪著!沒有搓衣板!” 陶父朗聲大笑:“那你還不趕緊把搓衣板給你哥哥送過去!” 陶景湖在笑聲中悻悻回房,往好處想,陶父真是難得這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