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夢十七瑪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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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機拉著張良的衣袖朝琴房走去,“子房還沒聽過弄玉的琴聲吧,太可惜了,她的琴可謂當世少有,余音繞梁叁日不絕?!?/br> 張良只是跟在少女身后,認真的注視著她的側臉,淺淺的笑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嗯...但是良聽過你的琴聲了,大約不會覺得遺憾?!?/br> “你的琴聲,像行云與流水從指間傾瀉而下,聲如天籟悠揚,讓人沉醉?!碑斎?,最重要的原因是,彈琴的人是她,張良這么想著。 但張良從沒打算過告訴忘機,諸如此類的種種琦念,因為他心里很清楚,他跟她......她衣袂飄拂,閑庭信步,世間種種繁華、情愛于她,或許只是過眼云煙;他呢,是張家少主,心里想的是韓國的內憂外患,念的是胸懷抱負,縱使在她那里有浮生半日閑,也不過是偷來的。 世間從來沒有兩全之事,家國責任與兒女情長,該放棄哪個他心里有數,張良自問做不到像韓非那樣灑脫,他很羨慕韓非能夠坦然面對自己的心意,并告訴她??伤霾坏?,他已經習慣了事事謀定而后動,沒有未來,注定沒有結果,那何必告訴她這份心意,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你別這么夸我,留點話對著弄玉說呀?!蓖鼨C跺了跺腳,“她真的彈得很好,我覺得比我好?!?/br> 琴房采光極好,四處都是門洞,正對門的這面墻上是圓洞,洞外有青松,洞內是琴臺,一旁墻壁的方洞正對一襲軟榻,忘機自然毫不猶豫的坐了上去。 張良跪坐于榻下,就在忘機不遠處,紫女帶著弄玉姍姍來遲,她還給忘機帶來了新釀的櫻花酒,結合了忘機建議的方子,“你嘗嘗看,我覺得很不錯,可以拿到紫蘭軒中售賣了?!?/br> “紫女jiejie的手藝自然讓人信得過?!蓖鼨C接過半透明的白玉酒杯,輕輕嗅到,“櫻花清甜的香氣全部融進去了?!?/br> 弄玉將琴擺在琴臺上,笑著說道,“是啊,連我這個速來不愛酒的人,都覺得挺好喝的?!彼厥忠环?,美妙靈動的琴聲從指間流瀉而出。 眾人沒有說話,安靜地欣賞,張良目不斜視,恍惚中卻覺得眼前的弄玉與身旁的少女身形重迭,在琴臺上撥動琴弦的人,是忘機。 房間中昏暗無比,唯一的一束光照在琴臺上,忘機鬢邊的幾縷碎發撒下陰影,她的眼神專注,不經意間微微抬頭,她眼中的星河萬千,是他不曾見過的風景。 曲罷,掌聲響起,張良才如夢初醒,紫女頗有深意的看著張良,“你似乎聽得很投入?!?/br> “良只在書上看到過記載,趙國的曠修大師一曲,能讓人恍若隔世,今天有幸聽弄玉姑娘動人心魄的仙音,才知道書中所言不假?!睆埩假潎@感慨道,似乎方才的走神只是紫女的錯覺。 “先生說笑了,曠修大師是琴中圣手,弄玉望塵莫及?!迸裰t虛的笑著,十分認真。 “你似乎很少說到動人心魄這樣的字眼,莫非是真的動心了?”紫女故意加重語氣,笑意晏晏,充滿調侃。 “面對美玉無瑕的樂曲,良不敢有非分之想?!睆埩继谷坏恼f道,卻不敢看身邊的忘機,如果看著她的眼睛,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違心的話。 兩個人的對話沒有在忘機心中掀起半點波瀾,“這首曲子是滄海珠淚,樂曲凄婉傷感,又充滿溫暖,蘊含諸多往事?!?/br> “忘機乃是弄玉的知音,心有所往,半點都瞞不過你?!迸翊瓜卵劢?,神情失落。 “快點給我把人弄過來!快!”門外傳來粗獷的男聲,夾雜著怒氣,十分無禮,“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左司馬!” 紫女皺著眉頭,有些不悅,“怎么了?” 侍女柳兒慌忙道,“是劉大人,喝醉了非要點弄玉過去,姐妹們怎么勸都勸不住?!?/br> “jiejie,我馬上過去!”弄玉作勢要起身,卻被紫女立刻阻止,弄玉是她的掌心明珠,更是流沙未來的眼睛……“你別管,這件事我來處理。二位,我先失陪了?!?/br> 韓非正好撞上迎面而來的紫女,見她神色匆匆,也沒有打擾,對著琴房中的人說道,“好了~我準備回去了?!?/br> “那我送送你吧,你不是跟我說,這幾天總有人暗暗跟著你么,這一路怕不太平?!蓖鼨C也準備離開。 “韓非請我護送他一程,我看他態度誠懇,哼,便給他一分面子?!毙l莊嘴角微微上揚,漫不經心的說道。 這個人什么時候來的,韓非一臉無語,他輕咳了一聲,“是啊,我都跟衛莊兄約定好了,而且,衛莊兄還要留宿一晚,我們抵足而眠,秉燭夜談,聯,絡,感,情!”最后四個字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君不仁休怪他不義,韓非笑瞇瞇的,反正衛莊不讓忘機陪他,那也別指望他能放過衛莊。 衛莊一個眼刀掃過去,黑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走了。 兩個人沒一個理忘機的,肩并著肩就轉身了,她有些不敢置信,戳了戳張良的肩膀,氣鼓鼓的問道,“子房,他們這是,把我無視了?” “……從結果來說,好像是這樣的?!睆埩忌酚衅涫碌狞c點頭,一本正經。 “我送你回去!”忘機小手一揮,好像很不開心,拉著張良就走,剛邁出一步,她轉過頭認真道,“子房不會也要拒絕我吧?” 張良愣了一下,雖然知道她說的不是那個意思,他掛著一如既往的淺淺笑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會一直在她身后看著。 “那就好~”忘機純真的笑了笑,眼底卻很清明,她知道在衛莊跟韓非意識到彼此以后,一定會想方設法隔開她和他們,這個時候,張良就是…她離開紫蘭軒順理成章的借口。 韓非提著燈籠走在大街上,四處左右瞧瞧,某人不是說要送他么,怎么人影都沒一個,真是小氣,明明是衛莊先開口設計的,還不許韓非報復回去? 他故意挑小路走,裝作毫無察覺一般,拐進一條巷子里。突然,巷子前后同時出現一群黑衣蒙面人,甚至四面的房頂上也出現了數道身影。 “你們是在等我?劫財還是劫色,嗯?”韓非明知故問,內心卻在想,衛莊兄人呢? “你的命!這是一個警告,給其他和你有同樣想法的人?!睘槭椎娜说?。 “我也要警告你們,我可是執掌司法邢獄的人,殺人,是重罪!”韓非指著一眾人,強裝鎮定,他一邊拖延時間,一邊叫苦不迭。 “活人才可以執法,死人不可以!”話音還未落下,黑衣人瞬間拔劍而出,沖向韓非。 馬車上,張良看著驟然按著額頭,臉色不好的忘機,緊張擔憂的問道,“怎么了?” “沒事?!蓖鼨C立刻掩飾過剛才的失態,笑了笑,她看向窗外,莫非是“他”出現了? 衛莊看著跌跌撞撞倒在他面前的韓非,全然沒有嘲笑的意思,他沉聲道,“人呢?”他剛才感受到一股非常強大的氣息和殺氣,立刻趕到,卻不想只有韓非一人。 等韓非帶他來到現場,無論衛莊問什么,韓非都說自己不記得了,并不知道誰殺了這些刺客,衛莊蹲下查看,從傷口來看,他們死于一把很奇怪的劍,動作極快,有一個甚至來不及拔劍就被殺了。 衛莊盯著韓非,眼神幽深,“你到底還有多大的秘密,我很好奇?!?/br> 韓非一改之前的無辜茫然,桃花眼一閃,“彼此彼此,我對你的世界也非常感興趣?!彼终f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話,“聽說你的師哥蓋聶,深受嬴政的賞識,已經成了他身邊的第一劍客?!?/br> 迎接他的是衛莊的一瞥,“就是這個眼神,那天我離開紫蘭軒時你看我的眼神。然而,這正是你想讓我看到的,不是嗎?”韓非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滿含深意,“我們是一樣的?!?/br> “解讀我的世界很危險,你最好小心?!毙l莊冷冷的警告眼前這個膽大妄為的男人,他已經不止一次試探他的底線了。 韓非笑了笑,并不把衛莊的威脅放在眼里,“除了這個,你就沒有別的想說的了?” “哼!”衛莊難得的也笑了,他語氣愉悅,“就讓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吧?!庇幸靶牡娜瞬簧?,有野心的失敗者更不少,不知道韓非是否能給他一點兒驚喜。 ============================================================================== 兩個人望著桌子上成堆的東西,頂著紫女不贊同的目光,一時說不出話來。 “還是先說正事吧,紅瑜的死是意外,卻又不是意外,背后一定另有玄機?!弊吓谅暤?,“請公子務必給紅瑜一個公道?!?/br> “韓兄!”張良急急忙忙趕到紫蘭軒,“左司馬劉意在自己的府邸被殺了!” 房間中眾人臉色一沉,事情…越發復雜了,“奇怪的是,這次姬無夜居然主動舉薦韓兄調查,左司馬劉意原本是姬無夜一手提拔的人,按理說應該避免外部勢力的介入,韓兄你要小心?!睆埩紦鷳n道。 “每一個奇怪的問題背后往往有一個有趣的答案?!表n非顯得很興奮,同時變得更加冷靜,在其他人看來,這是姬無夜明晃晃的陽謀,在他看來,這又是一次反客為主,刺探姬無夜的好機會。 “最大的問題是,兇手為什么要殺弄玉?而殺死劉意的人,又是否跟錯殺紅瑜的人是同一個?這兩起案子發生的時間巧妙,假設兇手是同一個,那弄玉和劉意的共同點在哪里?僅僅是紫蘭軒中有過交集?我看不見得?!表n非拋出一連串的問題,卻不指望能立刻得到回應。 他淡淡想著,若是忘機在的話,應該能跟上他的思路,殊不知,說得越多暴露得越多,這正是少女借生氣離開的理由,她怕敏銳的韓非察覺到任何疑點。 “那個跟兇手在樓上發生打斗的人,我可能見過?!毙l莊淡淡道,腦中浮現過一個背影,“最近,我一直覺得有人在窺視紫蘭軒,在昨天晚上,有一個可疑的男人?!边@也是為什么他總是站在窗前朝外看的原因。 “這個人或許同兇手,劉意,或者弄玉姑娘有某種聯系,我回去查一查劉意的生平記載,相國府里應該有?!睆埩剂⒖陶f到。 韓非想起昨天在琴房與弄玉擦肩而過時,看見的她腰間的那塊火雨瑪瑙,心中已經有了一些計較,“我作為司寇,自然要去一趟左司馬府,才能得到更多信息?!?/br> ============================================================================== 離開紫蘭軒后,忘機自然不知道流沙眾人的討論,但那不重要,這個案子本身并不難查清楚,真正難的是背后牽扯到的錯綜復雜的利益糾葛,她相信韓非不會讓她失望的,他能把這件事鬧的足夠大。 “姑娘怎么耽擱了一會兒?”無形皺了皺眉頭,生怕忘機遇見意外。 “沒什么,方才遇見了墨鴉?!毕氲剿桶坐P,那個對她一心一意的少年,這樣純粹的感情誰不喜歡呢?讓她原本低落的心情變好了一點。 無形沒有說什么,生硬的岔開話題,“雪衣堡的軍隊已經出動了,李開的行蹤什么時候透露給毒蝎門?七絕堂那邊怎么安排?” “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等到流沙察覺到李開的存在就動手,至于七絕堂,只要唐七是個聰明人,就知道該怎么做?!蓖鼨C瞇了瞇眼睛,看來只要牽涉到百越之事,血衣侯白亦非就一定會從他的雪衣堡中走出來……快了,一切都快了。 “真不知道昌平君救下李開有什么用,十幾年了,居然一點火雨山莊寶藏的消息都找不到?!蓖鼨C有些感慨,卻也慶幸他們給她留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