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宮下七十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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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對?!被蛟S這就是她遲遲不能修行至第三重境界的原因,她其實并沒有真正的放下,做不到坦然自若,那這一次,能成為一個契機嗎? 忘機輕輕推開韓非環著她的手,眼睫輕顫,但語氣不容分說,“看到你,總是會讓我想起他,剛才你應該像勸我那樣也勸過他吧,所以,暫時…不要見面了?!?/br> 還不等韓非開口,一眨眼忘機就消失了,徒留他站在原地,表情有幾分錯愕。 “你說,我容易嗎?”語氣郁悶到了極點,韓非重重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衛莊兄啊,你可真是害慘我了,唉,還好我這人足夠善良,不跟你計較?!?/br> 一旁的逆鱗簡直要被韓非煩死了,他們是一個人,天天問自己做什么?韓非別被關傻了。 不過,韓非收斂起浮夸的表情,他確實也不后悔替衛莊說情,沒有衛莊,就不會有他跟念念后來的感情,而且幫衛莊也是幫韓非自己,這不,連帶的影響立馬來了,只可惜不是往好的方向。 ==================================================== 忘機正在肴香樓的一處僻靜院落里打坐,這里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但沒有更合適的地方,現在的時機或許不夠成熟,可是她不能等。 欲速則不達,修煉并非逆水行舟,而是水滴石穿的過程,積累和沉淀都是必要的,急于求成反而容易失敗,這些道理她都懂,可是她沒有太多的時間。 并非是對自己不自信,她現在的實力應該遠勝瑤光,六指黑俠等掌門級別的人物,但她并沒有完全的把握戰勝松瓏子。 誰都不能保證,覬覦蒼龍七宿的人里沒有和松瓏子同一級別的頂尖高手,而且夜星到底比不上那些傳承數百年的勢力底蘊深厚,尤其是陰陽家,想贏必須要靠她。 沒有誰會是永遠的依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而她也無意犧牲任何人來成全自己,所以,惟有手中的力量才是永遠值得信賴的。 忘機閉上眼,她的意識沉淪在一片漆黑的湖底之中,這里是第二重境界,完完全全的入情,現在她要做的是往上浮起來,徹徹底底的掙脫束縛,走到岸上。 這個功法的最難以修煉之處就在于,不是在前一重的基礎上步入下一重,而是完全推翻。 所以第三重出情,與第一重的無情不同,不是簡單的斷情絕愛就可以,而是完全的控制所有感情,心即道,道即天地,以無心為心,不刻意有情,正是情之至高處。 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對世間萬物有情,不分彼此,又何嘗不是一種無情,這正是《太上忘情心經》的至高境界,除道家師祖老子之外,還從未有人修煉到心經第三重。 又或者,這部心經的最高境界只是一個傳說,畢竟已經相隔數百年,誰也無法證實它的故事,而除了她以外,道家沒有人修煉這部功法,也無人能給她指點,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 隱隱約約的光亮就在眼前,意識在上浮的過程中,越來越多的記憶沉入湖底,喜怒哀樂,愛恨嗔癡,全都融為一體,內息流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忘機向上伸出手,似乎突破瓶頸就在一瞬間。 “咳,咳!”下一秒,喉頭涌上一股腥甜,忘機猛地睜開眼睛,用拇指擦去嘴角的血絲,當初是瑤光的死讓她破了無情道心,如今卻找不到突破口,看來,只靠對衛莊的那些情緒,還遠遠不夠…… 那目前想要提高實力,就只能放任自己沉沒到更深的湖底,也就是在第二重入情境里潛心修煉,反復打磨自己的境界,同樣能夠有所進益,可是這樣一來,到了后面,想要突破到第三重就會更難。 說的難聽些,這就像飲鴆止渴,要放棄嗎?止步于第二重,也不影響她成為當世超一流高手,可是她沒想過放棄,忘機眼神平靜,她一定會找到突破口的。 三兩下調息后,翻涌的內力平靜下去,只是臉色還有些蒼白,耗費心神過后,疲憊感驟然涌上身體,敲門聲響起,忘機本不想搭理,可是門外的人顯然沒有離去的意思,感知外放,竟是高漸離。 “進來吧?!笔撬脑?,倒還好,如果是希聲和無形,會讓她下意識想起瑤光和蒼龍七宿的一大堆事,剛剛才全都回憶了一遍,叫人有些心累。 高漸離得到許可,直接推門而入,神色有些焦急,他感知到一股強大的氣息,就忍不住到附近看看,他住在她的地方,萬一有外人闖入,他有責任保護這里。 沒想到氣息突然衰弱下去,而他聽見了她連綿不斷地咳嗽聲,頓時生出許多不好的猜想,卻沒聽見打斗聲,也沒見到外人從院里出來,就不敢貿然闖進去。 看見跪坐在亭子里,搖搖欲墜的忘機,高漸離只覺得心里跳漏一拍,然后開始密密麻麻的抽疼,她整個人的肌膚比晶瑩的雪花還要蒼白,嘴角有隱約的血色。 他什么都顧不上考慮,羞澀,謹慎,一切無關緊要的情緒都拋之腦后,瞬間沖到她身邊,將人攬進懷里,讓她依偎在自己胸膛上。 “你受傷了?我帶你去找醫師,好嗎?”高漸離語氣溫柔,內心卻殺意十足,如果是有誰動的手,即便他是一個與世無爭的琴師,卻也一定要殺了那人。 “不用,我只是練功出了點岔子,自行調息即可?!蓖鼨C伸手抱住高漸離,閉上眼睛,淡淡的草木氣息充斥在她鼻尖,叫人想起了以前在鬼谷的日子。 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個草坡,休息的時候,她跟師哥常常能在那里躺一整天,但師哥現在很忙,幾乎沒有時間陪她。 忘機的聲音中流露出眷戀,“就這樣,讓我躺一會兒?!?/br> 高漸離被忘機扣住腰,渾身僵硬了一瞬,有些手足無措,聽見她撒嬌似的軟語,瞬間從耳根紅到臉頰,直到她的氣息逐漸沉穩,才小心翼翼地將人抱到軟榻上,任由她枕在他的腿上。 他從來沒有離她這么近過,青絲散落在他的大腿上,低頭就可以數清她纖細濃密的眼睫,一種幸福感充斥著內心,高漸離覺得自己能這樣看忘機一輩子。 院門早已被無形和希聲悄悄關上,忘機吩咐過今日不要打擾她,高漸離的存在他們知道,姍姍來遲后看見兩人在一起的場景,那便是姑娘默許的,他們準備好別的即可。 睜開眼便與一雙玉潤冰清,滿溢情愫的眼睛四目相對,高漸離背后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忘機打了個哈欠,一邊撐起身子,一邊說道,“我竟睡了這么久?!?/br> 高漸離想伸手扶住忘機,身形卻因為麻痹的雙腿只晃動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站起來,被迫坐回軟榻上,他瞬間有些窘迫,不敢看她。 “已經這么晚了?!蓖鼨C緊貼著高漸離坐著,重新伸手抱住他,聲音悶悶地,“辛苦了,還有,謝謝你?!?/br> 用狂喜不足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反倒更像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可置信,因為從沒想過的奢望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她身上有很多秘密,譬如高貴的身份,又譬如強大的武功,可是即便對她的過去和故事一無所知,他也能感受到她身邊始終縈繞著若有若無的憂傷,襯得她如同雪花一般脆弱,仿佛輕輕一觸就會消失。 高漸離什么都不想問,也什么都不在乎,他只在乎眼前的存在,并不好奇她的過去,沒有什么比懷中的她更重要,此刻他的愿望,就是做一個可以溫暖她的人。 他用極為克制的力道攬住忘機的肩膀,順勢握住她的手,長年撫琴練劍的手指修長而有力,溫熱的薄繭傳遞著讓人安心的溫度。 “在你面前,我所依仗的僅僅是一顆毫無保留、愿意付出全部的真心?!备邼u離看著忘機的眼睛,鄭重無比,“我孑然一人,再無其他牽絆,死生契闊,更絕非虛言?!?/br> 忘機湛藍的眸子里盈滿復雜情緒,高漸離的話語跟他冰冷的外表截然不同,明明是水寒劍的主人,內里卻像冬日里的陽光,給人融融暖意,有些像以前的衛莊,外冷內熱,但是比哥哥更多了一種別樣的溫柔,也更全心全意。 “其實不管我同意與否,你都不會放棄吧?!辈挥勺约鹤龀鲞x擇,便不會產生太多影響,這便是她暫時給出的解法,一切都交給高漸離去抉擇。 她并沒有掙脫他的懷抱,還是那么乖巧地靠在他肩頭,回應是無聲的,卻足夠在高漸離心弦上奏出一曲,他忍不住抱緊忘機,雙手攏住她纖細無骨的腰肢,“是我想的那個意思么?” “我今夜住在這里?!蓖鼨C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呢?要回去嗎?” “自然是守著你,你受傷了,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备邼u離不假思索道,至于別的,無論怎樣都不該由她開這個口,“我送你回房間休息?!?/br> 房間里雖然沒有任何一個婢女,洗漱用品,換洗衣物,乃至沐浴的花瓣水卻都已經全部備好,這讓高漸離再次意識到忘機素日里的生活水平。 當然,他對兩人的身份差別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她很多方面都比他更優秀,他完全不會自慚形穢,因為這與他對她的愛意無關,他只要做好能做的事就夠了,譬如讓她不那么憂傷,開心一些。 “需要叫婢女來嗎?”高漸離看著不說話的忘機,突然反應過來,答案盡在不言中,若是她需要的話,這里就該有人候著。 忘機跪坐在鏡子前,一邊取下頭上簡單素雅的發飾,一邊答道,“一應瑣事我從來不習慣使喚誰,就算在王宮里,我的院子里也沒有宮人?!?/br> “……我幫你?!备邼u離喉結微動,呼吸驟然加重,他走到忘機身后,低沉的聲音微微沙啞,“可以嗎?” 房間里安靜了一瞬,高漸離立馬又反應過來,他根本不需要再問,從忘機允許他踏進這個房間起,他的行為便是她默許的。 “……是我犯傻了?!币贿呎f著,一邊接過忘機的發飾,高漸離學著她的動作,小心而嚴謹地打理著少女如瀑般的青絲。 到最后,便是高漸離紅著一張臉,看著那屏風上影影綽綽的曼妙身姿,聽著讓人浮現連篇的連綿水聲。 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雖然在遇到她之前對男女之事毫無興趣,但到底耳濡目染,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而面對心愛之人,這樣的場景,完全是在考驗他的意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