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魚(11)情傾
心荷很快就折返回來,發覺采花賊已經沒了蹤影,苻朗一五一十告訴她,心荷仍然懼怕,隔一會兒就往床下看一眼,自己說什么都不肯去床邊坐著,好像生怕那個采花賊忽然蘇醒又要行兇。 苻朗笑著和她說話,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昨晚沒睡覺嗎?眼下已經有一塊兒烏青?!彼攘吮刃暮傻难劬?,甚是憐惜。 她絞著衣袖,想起昨夜的事情就覺得驚懼,面色不由蒼白起來,身子也跟著打顫。 苻朗見她如此,再也顧不得什么,一手拉過她的,讓她坐在自己雙膝之上,下巴抵在她的發絲間,勾住她的腰肢,努力用自己身上的溫度溫暖他:“不怕了,不怕了,也都怪我,我應該守在你屋子里的?!?/br> 她不能說話,只是乖巧地蜷縮在他懷中,沉默得很。 苻朗卻喜歡她伶俐嬌俏的模樣,捏捏她的臉頰問:“怪我呢?” 她搖頭。 “那怎么不和我說話了?” 她似乎是埋怨地看了一眼他,意思是我本來就不會說話嘛。 苻朗笑了笑,繼續就這樣緊緊抱著她,像是哄著小孩子似的捏著她的指尖,安安靜靜,無人打擾,仿佛歲月靜好,他們合該如此,風花雪月、春夏秋冬,她都應該這樣依偎著自己,任他小心翼翼地溫柔呵護。 好一會兒,少女想起來一件事,認真地看著他,用筆在紙上寫著:“那個人為什么會提起苻將軍?” 苻朗意識清醒,是了,他和采花賊纏斗的時候,那人似乎知道自己的身份,心荷應該是聽到了。心中倏然一凜,少女卻兀自自言自語地寫著:“你是不是也姓苻?也是一位將軍?” 苻朗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嘆了口氣,正兀自慶幸心荷單純無知,心荷的手指又觸碰在他的下巴處,疑惑地看到有一處與其他地方不同,想要摸一摸。 苻朗臉色瞬變,一把攥住她的手指。 恰在此時店小二送飯的敲門聲突兀地想起,少女迅速從他懷里跳出來,打開門將飯采拿了進來。 苻朗點的菜一部分是清淡的適合自己傷口的飯菜,另一部分都是按照心荷的口味,多是甜食,還有心荷一直心心念念的雪片糕。 她歡心地觀望著,卻沒發覺沉默的苻朗臉色愈發晦暗。 他們方才那樣依偎著早已經超出了所謂的兄妹之情,或許在很久以前,他就依仗著心荷的單純誘騙了她。 他嘗試過說服自己這只是中毒所致,但剛才呢?那算什么? 那一刻他的心里只有她,只有這個陪伴他時間不久但已經不知不覺占據他心神的女孩子。至于表妹,他絲毫都記不得。 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禽獸,曾經光風霽月的自己難道一直都是個無恥的偽君子嗎? 而當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會怎樣? 方才若不是自己驚醒,臉上一天未曾處理的人皮面具差一點要被她發現。 心荷轉過身拉了拉他的衣袖,想要他趕緊吃飯,苻朗點點頭,剛想要拂開她的手,卻觸碰到少女柔軟若初雪的目光,想起昨夜受到的驚嚇,頓時軟了心腸,反倒是握著她的手說:“你喜歡的甜食,多吃一些?!?/br> 用過飯后心荷愈發覺得困倦,可她想起來床下還有那個采花賊的身體就覺得害怕,苻朗只得讓她去自己的房間,可心荷很依賴他,不敢自己一人待著,苻朗便等她睡著了才返回。 他稍稍運功,確定這一次采花賊沒有用那些陰毒的藥物,吐納一番,又重新上藥,身上的力氣恢復了不少。 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經暴露,他還是得趕緊跟上隊伍。 只是可憐了心荷,一直跟著自己風餐露宿,好不容易住了客棧,卻還發生了這種事,而且第二天就要離去。 等到了軍營,他希望她能好好休息休息。 還有自己身上的毒,得讓晏羽提前幫忙尋找解藥。 心荷因為他在身邊,這一夜睡得還算安穩,第二天一早苻朗已經重新整理好馬車,那個采花賊也好像憑空消失,苻朗偷偷告訴她,他已經把那個混蛋送到了官府。苻朗和店家結了賬,心荷抱著自己的那點少得可憐的行李,站在他身旁。苻朗見此,心下愧疚,拿出自己買的那塊兒玉牌交到她手里,笑道:“送你的?!?/br> 心荷睜大了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 苻朗解釋說:“你不是要送給苻將軍一塊兒玉牌嗎?這個我已經幫你選好了。你見著他就可以給他了?!?/br> 心荷凝視著掌心那塊兒玉牌,中間一點點對綠色點綴,如同一道清泉,兩邊是桃花樹枝,枝葉繁茂。她端詳了許久,在苻朗驚訝的目光中將玉牌小心翼翼系在他腰間,然后認真地和他寫著:“等我有自己的銀子了,我就送你。謝謝你?!?/br> “你不是要送給苻將軍嗎?”苻朗疑惑地問。 心荷純真地說:“可是我現在想送給阿向?!?/br> 是阿向給他買衣服、送吃的,也是阿向在她生病的時候照顧她,更是阿向在昨晚那樣危險的時刻救了自己,還受了重傷。 所以她更想將玉牌先送給阿向。 苻朗心中動容,如同一汪溫暖的泉水自心間的縫隙潤物無聲地流淌入,他和煦地笑了笑說:“謝謝心荷?!?/br> 她抿著唇溫婉地笑著,比劃說:“不要謝我,要謝謝阿向哥哥?!?/br> 苻朗這次趕路非常心急,只是一天的時間就趕到了城外,他讓心荷先暫時待在馬車之內,放慢速度前行。 很快,馬車內的心荷聽到有粗重的男聲想起,大聲質問:“來者何人,擅闖軍營,是不知死活了嗎?” 苻朗將懷中的軍令扔過去,聲音朗朗:“拿著這個,去找你們的軍事晏羽。我在這里等他?!?/br> 守衛士兵面面相覷,對視片刻,旋而其中一人立刻轉身跑入軍營中。 苻朗默默等待,不疾不徐,氣定神閑,馬車內的心荷還是有些害怕,擔心又出了什么事,似乎心有靈犀,苻朗悄悄掀開簾幕一角,望著里面緊張忐忑的小姑娘,她雙手絞在一起,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松開她的手指,溫言說:“沒事,別著急?!?/br> 話音未來,就聽到有人策馬而來,口中激動地喊著:“少將軍,您終于來了?!?/br> 身穿鎧甲的白衣少年自暗夜中翻身下馬,苻朗也跳下馬車,那少年見到苻朗先是一怔,旋而就抱緊他興奮地說:“還以為你要再晚幾天才能到,沒想到這么快?!闭f著,卻還是有幾分哽咽。 這次被鎮國公派苻朗去刺殺夷狄可汗,分明就是蓄意謀殺苻朗,苻朗暗中只與他秘密聯系過幾次,奈何山高路遠,他也不能隨時知曉苻朗的動向。心中惴惴不安了許久,總算見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平安歸來,心底萬分感慨。 他們稍稍閑話幾句,少年的目光忽然看向苻朗身后的馬車,那里不知何時立著一位姿色絕佳的少女,烈風離離,吹起少女素色衣裙下擺,她抬起手綰過烏黑的鬢發,青絲間只有一只步搖妝點。 心荷目光如水,靜靜望著他們,晝夜不停地趕路令她生出一絲疲憊,面上帶著倦容,可這樣的她更顯得楚楚動人。 苻朗循著晏羽驚艷的目光回望,連忙迎上去,將她帶到自己身邊和晏羽介紹說:“這是心荷,是我的、在路上認得義妹。麻煩你也給她找個地方讓她歇息下。心荷,這是我的好兄弟,晏羽?!?/br> 心荷沖著他彎了彎唇角。 “小事?!标逃鸫蛄恐暮?,遲疑道,“只是軍中多了個姑娘,總是人多口雜,不若讓這位姑娘裝扮成小兵,掩人耳目。也省去了不少麻煩?!?/br> 苻朗答應,對心荷說:“我先帶你去休息?!?/br> 她點點頭,一路上都垂著頭跟在苻朗身畔,像是他的小尾巴,一聲不吭。 苻朗倒是很耐心,不斷安撫她不用害怕,還特意講了一些有趣的事情逗她。 晏羽就在他們身后,看著苻朗關懷備至的樣子,心里泛起嘀咕。 他所認識的少將軍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如此關懷體貼,那種感覺并不是單純的義兄妹的互動,更像是……戀人? 晏羽搖了搖頭,責備自己想多了。 苻朗自有婚約在身,并且多年來和那位表小姐兩小無猜,情愫已深,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糊涂事? 晏羽尋了一處帳篷,又讓下屬弄來一套小兵的衣服遞過去:“姑娘暫且休息,軍營紀律嚴明,不會驚擾到姑娘,姑娘放心就是?!?/br> 心荷接過,比劃著和他道謝。 晏羽這時候才驚覺,她自始至終真得一個字都沒說過,原來,這位姑娘本就不會說話。 苻朗叮囑幾句,和晏羽離開帳篷去了自己的營帳中。 晏羽派心腹盯著外面,又去喊了另外兩人——檀存建和陸商,兩人聽聞苻朗活著回來,俱是激動不已,抱在一處差點哭了出來,尤其是最年輕的檀存建,說話都語無倫次。 身形壯碩偏胖的陸商拍了拍檀存建的小身板道:“將軍完好無缺的回來了,小檀,你別和哭喪似的了?!?/br> 苻朗聽了這話也終于卸下了緊繃的神經,玩笑說:“這是什么話,你們都趕著來奔喪啊?!?/br> 陸商連忙說:“我們是怕將軍回不來,沒法帶我們宰了鎮國公父子那兩個王八蛋!”言罷,在案上重重錘了一拳,咬牙切齒。 晏羽及時捂住他的嘴,指了指屋外說:“小心隔墻有耳?!彼抗庵敝敝笨聪蜍蘩?,挑明自己的疑問:“將軍,那位姑娘的身份您是否有確切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