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媽與繼子(11)
“老師?”男學生站在門口,敲了敲門,辦公室里的老師卻還是呆在座位上,盯著眼前的課本發呆。 學生游移不定,最后還是硬著頭皮敲了一下門,又提高了一下音量:“老師,您好,學生能進來嗎?” 馮瑞卿忽然回過神來,尷尬地笑了笑,站起身招招手說道:“進來吧,不好意思,我方才在想事情?!?/br> 男生靦腆地拿著課本來請教幾個問題,平常在課堂上他坐在最后一排,看不太清楚老師,如今湊近一些才發覺老師這幾日好像精神狀態不太好,黑眼圈特別明顯。學生聽完老師對語法地解釋,感覺醍醐灌頂,開心地向馮瑞卿道謝:“老師,什么時候您有空去我家里坐坐,我哥哥也是留洋回來的,興許你們能成為好友呢?!?/br> 馮瑞卿笑著應和幾句,學生這才離開。已經到了下班的時候,走廊上來來往往的老師們都準備回家。只有馮瑞卿,還是靠在椅背上默默看著桌面。 天色漸晚,打掃衛生的工作人員陸陸續續過來清理,馮瑞卿聽到腳步聲,有幾分期待,卻沒想到推門而進的人不是杏娘,而是一位陌生的中年女性。 馮瑞卿愣了一下,旋而笑問道:“原來不是一位顏小姐做晚班嗎?” 女人笑道:“她辭職了,我接了她的班?!?/br> 難怪,他再沒有見過她,起初還以為是她請假,沒想到,她是已經辭職不做了。 馮瑞卿收拾了東西緩緩往家走去,卻魂不守舍,不知不覺走到了夜市小街,聽著煙花人家里面那些叫賣聲,春卷、餛飩,還有桂花糯米藕……馮瑞卿知道,再往前走幾步便是安家胡同,他想去看看她,那天晚上她面如死灰,讓自己滾出去,他不想刺激她,只能離開,但心里終是惴惴不安,害怕她真得想不開做了傻事。 他邁開步子往安家胡同走去,卻發覺有一個形容消瘦的少年人身形站在門外。少年人猶豫著,終究還是抬起沉重的手指敲了敲門,里面傳來青青謹慎的回應聲:“是誰???” “是我,馮瑞喆?!?/br> 馮瑞卿隱約聽見馮瑞喆揚聲說著,不由身形一顫,趕緊再次躲起來,內心深處竟涌現出難以言喻的酸澀。他是來看望她?瑞喆會不會表明心意,決定與杏娘攜手人生?他不知道,瑞喆那樣堅定地說著他對杏娘的感情,或許并不在意杏娘發生了什么。 那也好。那也好。 他漫不經心地安慰著,卻只覺絲絲苦澀。 青青打開門,瞧見強打精神的馮瑞喆,小心翼翼地問道:“馮先生,你這么晚來做什么?” “你jiejie在嗎?我可不可以見見你jiejie?”馮瑞喆聲音沙啞而又疲憊。 青青回頭看了一眼jiejie屋內還亮著燈,便說道:“我去問問jiejie,你稍等?!鼻嗲鄧}噠噠地小跑著來到了jiejie房內,杏娘聽了,遲疑片刻,終究換了一件褂子起身來到屋外。 馮瑞卿聽不太清楚他們之間究竟說了什么,但是馮瑞喆越來越激動,杏娘靠在門邊,靜靜地說了幾句,馮瑞喆似是難以置信的樣子,腳下差一點摔倒,杏娘下意識地要去扶他,他用力甩開,嫌惡地看著杏娘,最后憤恨離開。 杏娘看著遠處,馮瑞卿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能看到她抹了一下臉頰,掩上了門。 馮瑞卿回到家中,詢問馮瑞喆是否回來了,叁姨太說道:“他這幾日都在外面喝酒,很晚才回來,你有空也說說他?!?/br> 馮瑞卿點點頭,語氣卻不復從前的恭謹,心中對于她和母親合伙針對杏娘做的事情覺得惡心。 馮瑞喆回來的時候已經醉醺醺得了,口中還念念有詞。馮瑞卿讓人準備了醒酒湯去他書房醒醒酒。 馮瑞喆迷迷糊糊地靠在床柱上,馮瑞卿摸了摸他的額頭,沒有受涼。他看著他喝了醒酒湯,意識恢復了些。 馮瑞喆看清楚眼前人是馮瑞卿,苦笑了一聲道:“怎么?大哥,你又要來教訓我?” “我不是來教訓你,我只是勸你?!瘪T瑞卿平和地開口。 馮瑞喆嗤笑,身上的少年意氣變得吊兒郎當:“勸我什么?勸我少喝酒?還是再勸我去相親?” “瑞喆,你去看過顏小姐了嗎?” 馮瑞喆眼神渙散,出神地開口:“看過了。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她被咱倆的媽賣到了最低賤的娼館里頭,那里面是個什么樣子,我前些天去看過了,都是想不到的光景,女人就是一條狗圍著男人在地上爬,一點尊嚴都沒有?!?/br> 馮瑞卿不想聽這些,沉默幾秒說:“她可能沒有發生……瑞喆,你若喜歡她,就多去安慰安慰她?!?/br> “我不去!”馮瑞喆霍得站起身,面色漲紅,憤恨地說,“哥,我今晚就去找她了,我問她了,她沒有否認。她已經臟了,她不是我心目中那個嫻雅文靜的姑娘,她不是!她是個不知道被多少人玩過的破鞋!” 馮瑞卿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在他臉上:“瑞喆,你怎么能這樣羞辱她?不是她的錯,是別人陷害她,就算她真得如何了,你不是以新式青年自居嗎?女人的貞cao在你眼中就這么重要嗎?” “什么新式青年,我做不起!她被人糟蹋了就應該學那些古書里的女人,咬舌自盡,或者一頭撞死??傊也粫?,再也不會!我嫌她臟,我嫌她惡心!” 馮瑞卿痛心疾首地望著弟弟,忍不住又打了他一巴掌。 馮瑞喆覺得屈辱,轉身跑了出去。 原來,并不是每個人讀了書都會變成理想中的樣子。他們都自詡為讀過新書的進步青年,奈何真的有大事發生在眼前,內心深處的最扎實的觀念才會毫無保留地顯露。 馮瑞卿癱坐在椅子上,一籌莫展。 周末的時候,馮瑞卿鼓起勇氣買了好些桃酥,還拿了之前特意托朋友買來的西洋餅干去看望杏娘。 青青見著他比見到馮瑞喆高興:“大少爺,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好香?!?/br> “桃酥,沙琪瑪,還有國外的餅干,你拿著吃吧?!瘪T瑞卿交給她,看了看屋內問,“你jiejie這幾日身子好些了嗎?” “好多了,但是不怎么愛說話,總是悶在屋里?!鼻嗲鄳n心忡忡,“大少爺,你要不要去開導開導jiejie?那天你弟弟也來看望jiejie,結果讓jiejie更難過,您能不能以后不要讓他來打擾我們了?”青青始終不知道jiejie發生了什么,只是想著馮瑞卿當初把jiejie找回來,對他心存感激。 馮瑞卿點點頭,讓青青回屋里玩兒,自己敲了敲杏娘的房門,清清喉嚨,認真問道:“杏娘,我是馮瑞卿,你好些了嗎?我是否可以看望一下你?” 里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大約半分鐘,杏娘披著一件褂子打開了房門,看向他,眼底沒什么情緒,稍稍側開身子說:“你進來吧?!?/br> 馮瑞卿覺得有些尷尬,但還是進入屋內。屋子一如既往的干凈整潔,只是有些太干凈了,不染塵埃。 杏娘站在他身后,掩上門,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坐在床沿,望向窗外說道:“你來做什么?只是看看我?” 馮瑞卿沉默片刻,拿了一把椅子坐下,看向她,試探著詢問:“我聽說你不去學校工作了?辭職了,是嘛?” 她安靜地說:“沒臉去了?!?/br> “怎么會?你什么事情都沒做啊?!?/br> 她緩緩轉過臉兒,看向馮瑞卿,似笑非笑地開口:“真的嗎?” 馮瑞卿閉了閉眼睛道:“杏娘,那天是我親手把你帶出來,我和你保證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至于后來你我之間……是我、是我情不自禁……都怨我?!?/br> 杏娘默然無語,好久,才開口說著:“我一想起來我在那里呆了那么久,我就覺得惡心,我恨不得每天都洗澡,把自己的皮都扒下來?!?/br> “杏娘,與你無關?!?/br> “怎么會與我無關呢?如果我沒有答應你父親,就不會認識你們,也不會被你們的母親針對,更不會被拐到那種地方……” 馮瑞卿心痛不已,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指,對上她的目光認真說:“杏娘,看著我,做錯事情的人是我父親,他強逼你嫁給他;還有我和瑞喆的母親,那也是她們的偏見所致;至于我,那天晚上,我的確沖動之下侵犯了你,你可以去告我,都依你。一切的錯都不是因為你?!?/br> 杏娘怔怔望著他,動了動嘴唇,沙啞地說:“告你,我能得到什么?” 馮瑞卿愣了一下,旋而說:“那你要我做什么補償你?” 杏娘眨眨眼,內心深處的怨念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消解,反而因為馮瑞卿清澈的目光在心底盤旋縈繞,像是蟄伏已久的一條小蛇,吐著信子,毒液慢慢積聚。她握住衣襟的手指緩緩松開,又問他:“你還沒說,你到底來做什么?” 馮瑞卿緩了口氣,想要松開她的手,她卻反握住她,馮瑞卿只當她難過,微笑說:“拿了些點心過來,給青青得。小孩子都喜歡這些?!?/br> “還有呢?” “再來就是問問你的情況,你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br> “還有嗎?” 馮瑞卿想想,似乎也沒什么,只是一味地笑著搖搖頭。 杏娘移開身上的褂子,里面的衣服略微輕薄,少女婉約的曲線一覽無余,她盯著他,丹唇微啟,一字一句地說:“那你想我嗎?” “嗯?”馮瑞卿不解。 杏娘面容沒有太多的表情,她只是慢慢地靠過去,唇瓣幾乎欺近他的,眼睛透著無辜可憐,像是怕被人遺棄的小動物:“我問,你不想我嗎?你不想再和我做那種事嗎?” “杏娘,不可以……”馮瑞卿想要推開她,但是杏娘已經抱住了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一絲拖拽他墜入泥濘的快感,但同時也是悲傷:“可以的,那天晚上你就是這樣抱著我得。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br> (中秋快樂,我今年沒有買月餅,去年還特意買了某品牌的月餅,結果甜的我牙都要掉了,今年不敢吃了……等回頭我嘗試自己做個月餅吃。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