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魚(40)花落人亡 jiza i8.com
鎮國公和太子都說皇帝身體欠佳,暫時不能處理朝政,如今太子監國,幾位肱股之臣也跟著前來侍疾。 這日傍晚,輪到苻朗,苻朗早早來到皇帝的寢室,昏黃的燈光中,皇帝安詳地沉睡在床榻之上,臉上蠟黃黃得,呼吸有氣無力。 這幾年皇帝也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又喜歡和鎮國公一起服食所謂的仙丹靈藥,更是雪上加霜。 苻朗只是靜靜看著太醫們忙前忙后,需要自己的時候便上前幫忙,其他時間都一言不發。雖說是侍疾,但皇上的病情并非他們這些臣子可以過問得,只是依言行事。 沒過一會兒,太子施施然前來,隨意問了幾句話,太醫只說皇帝的病情不算理想,太子點點頭,就讓他們先行退下。 苻朗也要離開,太子卻道:“詠清,你留下,我有話要和你說?!避蘩蚀蛳?,太子指了指不遠處的座椅,客氣說道:“是我有求于你。你坐?!?/br> 苻朗默默坐下,靜待下文。 太子嘆道:“父皇這病與靖國公和貴妃也有些關系,那些仙丹里面摻了什么東西,你我都有數。父皇服用太多,要想徹底痊愈還得需要一味藥?!?/br> 苻朗沉默須臾說:“太子是想微臣尋找這味藥?” “并不難尋,少將軍府上便有?!?/br> 苻朗怔了一下,對上太子似笑非笑的面色,心口一震:“不知太子所言為何?” 太子繼續笑道:“將軍夫人身懷至寶,少將軍難道還要和我打啞謎嗎?”更多免費好文盡在:jizai12. 苻朗心口一跳,依舊作出茫然之色道:“恕微臣愚鈍,不解太子之意?!?/br> “吃了鮫人體內的靈珠便可長生不老,我想少將軍也聽說過這個傳說吧?!?/br> “傳說只是傳說,無人證實。再說內人又并非是什么鮫人,敢問太子是從何處聽到這些風言風語?”苻朗正色道,“內人只是尋常人家女兒,哪里是什么鮫人。太子說笑了?!?/br> 太子冷笑:“少將軍護著夫人也好,除了鮫人之rou,還有一個法子或許能治愈皇帝?!?/br> 苻朗立刻激動地說:“微臣愿為太子效勞?!?/br> 太子笑道:“人說叁滴心頭血勝過所有靈丹妙藥,不知道少將軍意下如何?” 叁滴心頭血用過,這人也就氣息奄奄,不可再救。 太子嘆了口氣:“少將軍年少有為,多年來兵權掌握在苻家。我近日讀史書,想起前朝幾位節度使手握兵權,最后釀成割地慘劇,心有余悸。只是讀到荊軻刺秦,樊于期忠于太子丹而將頸上人頭獻上,愈發感慨古人之忠良?!?/br> 苻朗心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內心深處也許早就想到了這一步,只是沒有想到太子會以這樣的方式在自己和心荷之間二選一。 太子笑道:“少將軍忠心耿耿,只是這顆心終究無法親眼所見,若是少將軍能獻上將軍夫人,又或者取了叁滴心頭血,我就能清晰所見少將軍究竟忠心幾何?!?/br> “不知,太子何時索要?” “明日天一亮,是少將軍自己,還是攜夫人來見,我拭目以待?!彼劢?,笑容愈發和藹,“別想著跑,天羅地網,你還能帶著你所有的親眷一起跑嗎?回去好好想想,睡個好覺,明日一早,我在這里恭候少將軍到來?!?/br> 苻朗回到家中,心荷早已入睡,往常他都會躡手躡腳來到床上,輕輕擁著她,不讓她被吵醒,一起入夢。 可他今夜破天荒地推了推她的手臂,女孩子朦朦朧朧地蘇醒,瞧見是他回來了有點驚訝,本以為今日他入宮侍疾要一晚上不能回來的。 她伸出手臂扁著嘴和他撒嬌,想讓他抱一抱自己。 苻朗脫了衣服上床,緊緊抱她入懷,許久,才緩了口氣說:“對不起,吵醒你了。只是有些想你,想看看你,想和你說說話?!?/br> 心荷比劃著詢問皇帝的病情如何,這句話愈發刺痛了苻朗心頭,強顏歡笑,不想讓她瞧出破綻,語氣溫和說:“沒什么大事,過幾日就能好轉?!?/br> 只是他即便如此,心荷還是察覺到他心思之間的波動,眉心微微蹙起,關切地望著他。 苻朗莞爾:“看什么呢?” 心荷抿了抿唇,雙手輕輕比了一下:“你有心事?!?/br> 苻朗沉吟片刻,只道:“只是煩悶一時走不開,沒辦法帶你出去走走?!?/br> 心荷搖搖頭,意思是自己不急于一時。 苻朗又道:“心荷,我這幾日入宮不能返回,你自己一人在這里也悶得慌,不若回家待一段時間?” 心荷確實想家,可更想帶著苻朗一同回去:“你最近很忙?” “太子監國,有些地方武將不服,可能要好好商議應對之法,所以大臣們都被召入宮中商議?!避蘩什煌5貏袼丶易?,心荷心中雖感覺苻朗有些奇怪,但此時也未作他想,只是點點頭,遲疑著何時出發。 “明兒一大早我讓人把你送到東海那邊,你能自己一人回去嗎?”苻朗急切地問。 心荷點了一下頭。 苻朗萬分不舍地摸摸她的小腦袋,在她唇邊流連忘返,最后埋在少女肩窩處,眼圈有了淺淺的一絲紅。他竭力壓抑著語氣中的哽咽對她說:“好好照顧自己?!?/br> 千言萬語,也不過就是這一句,她若安好,他便無憾。 天蒙蒙亮,苻朗起得很早,又回到家中見了父母一面,庭前櫻桃樹竟也不知何時衰敗,今年怕是看不到滿樹櫻花爛漫。老人們也并不知道即將發生什么,溫言叮囑兒子,苻朗一一辭別,旋而便毅然來到宮中。 太子安穩坐于寶座之上,衣著樸素卻也增添了之前未曾見過的華麗之相,看到苻朗孤身一人,慷慨無懼,瞇了瞇眼,含笑說:“少將軍對妻子當真情深義重?!?/br> 苻朗看到小內監捧著漆盤來到自己面前,鋒利的刀子擱在上頭,他笑笑,毫不猶豫地取過。 一早有人牽了一輛小巧精致的馬車,晏羽也在旁,溫聲說是要送她去東海。 心荷瞧著下人臉生,詢問苻朗去了哪里。晏羽說一切都是少將軍吩咐,姑娘安心。 心荷現在回想起昨晚苻朗的舉動,開始生出幾分懷疑,他那么害怕自己回到深海之中,怎會突然輕而易舉開口,勸說自己回家小住呢? 她跟著苻朗呆久了,也漸漸學會察言觀色,此時所有疑惑都藏在心里。 晏羽親自送她去了東海海濱,將苻朗的一枚鴛鴦玉佩交給心荷,語重心長地開口:“少將軍希望姑娘平安?!?/br> 心荷捏著那枚玉佩,只是點了一下頭。 晏羽莞爾:“朝中尚有事,我也不宜多停留,就此別過?!?/br> 心荷福了一禮,目送晏羽離開。 幾日后,苻朗暴斃于宮內,對外只說是常年征戰在外,少將軍身體欠佳,勞心勞力,以致英年早逝。 太子垂淚漣漣,著實悲痛,下旨厚葬少將軍。 晏羽和陸商則啟稟,說是少將軍曾說希望海葬,還望太子允準。 太子大悲大痛,自然準許。 喪事說是要大辦,但是少將軍死得突然,太子也不過就嘴上一說,剩下的事情都由將軍府自己cao辦,民間即便有懷疑,但很快也就平息了下去。 苻朗的尸體暫時用冰護著,遙遙望去,與生時區別不大,安詳而又凌厲。 兩位老人年歲已大,驟然失去獨子,一夜之間愈發蒼老,此時早已經哭暈了過去,只剩下晏羽和陸商主持著喪事,而檀存建則默默坐在角落中,面容憔悴。 晏羽并不知道苻朗究竟因為何事突然去世,但是其中曲折勉強能夠猜上一二,苻朗一死,兵權立刻集中于太子手中,連他們這些跟隨苻朗的副將都被指派了別的不溫不火的官銜。雖然心中不忿,但保下了一條命已經是太子最大的寬容。 海葬倒也簡單,晏羽遵循苻朗給自己的遺言,將尸體運往東海,放在小船之上,點燃上頭的草枝,默默看著小船燃著火焰徐徐飄走。 回到岸上,內監來報,皇帝駕崩。 待那內監離開,陸商放聲大笑,笑出了眼淚,咬牙切齒。 心荷那日離開,其實并未返回深海宮中,只是化身人魚身形在海中無聊地暢游,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只是選了僻靜處嬉戲,倒也相安無事。 只是沒過幾日,她就看到一艘大船在海上徐徐駛來,她目力好,注意到上面的人似乎是認識的,悄悄靠近一些,發覺是晏羽和陸商。 她心中一緊,又瞧見著了火的小小船只順水流飄向海中。 心荷立刻迅速游過去,趁著大船已經遠去,她努力將那艘小船從底部搖晃,小船立刻側翻,掉下一個閉目的年輕男子。 心荷大驚失色,手臂圈住他的身軀將他努力帶到無人的岸邊。 仿佛命中注定,他們初次相見也是這樣的情形,只是那時候的苻朗還有一息尚存,而現在的他冰冷一片,早已經去世多日。 心荷的內心頓時絞在一處,無盡的悲痛在身體里蔓延開來,粹著無助和絕望,待要回想才明白苻朗為何忽然要讓自己回到東海小住,一定是苻朗知道要發生什么,不忍讓自己受到連累。 心荷淚落成珠,滿心凄哀,直到雙眼已經腫的再不能哭下去,才終于生出無盡的勇氣和力量將苻朗的身軀拽入海中,飛快地往深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