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魚(34)東洲戰(四)
心荷微微怔愣,還沒回過神,已經見到苻朗決定進入水域,她害怕他不習水性,這里風浪極大,水勢兇猛,很容易出事,連忙潛游過去,尾巴輕輕掃過,將他驅趕到岸上。 苻朗一驚,立刻驚喜地說:“心荷,真得是你?!?/br> 心荷躲在海中礁石之后,默不作聲。 苻朗看不到她的樣子,只得放柔了語氣詢問:“你怎么會來?是你一個人來的嗎?” 只有輕微的水花聲響起,仍舊無聲無息。 苻朗沉默許久,終究說道:“心荷,我心里已經確定你的身份。你快出來,這里危險,我們回到營帳說好不好?” 水底仍舊沒什么動靜,苻朗焦心不已,擔心心荷出了什么事,待要繼續進入,卻見水面忽然閃現一條泛著幽亮光澤的尾鰭,下一秒,心荷熟悉的面容從水面浮現。 苻朗見過她的千萬種容色,卻從未有這樣一刻被震撼到,深海幽夜,她的美麗如同一幅令人心馳神往的畫卷,那一頭如絲般柔順的藍紫色長發輕輕拂過肩膀,微微泛著晶瑩的光芒。她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仿佛鑲嵌了兩顆明星,閃爍著溫柔的光芒,令人沉醉其中。因為見到苻朗,嘴角微微上翹,透露著一絲天真與甜美,卻又還有幾分遲疑和擔心,仿佛是春風拂過花枝,輕盈飄逸,楚楚動人。 他緩了口氣,伸出手對她說:“要我抱著你嗎?” 她搖搖頭,吞下靈珠,沒過多久就又恢復了人類的樣子,頭發也變成了烏黑。 苻朗脫下身上的袍子緊緊包裹著她,她笑了笑,和他比劃著自己并不怕冷。苻朗心疼地詢問著:“你怎么來了?出什么事了嗎?” 她抿了抿唇,然后將自己的擔心和晏羽得到的信息都一五一十地告訴苻朗。 苻朗沉吟片刻,倒沒有晏羽他們那么憂心忡忡,只是拉著她的手與他一起悄悄回到軍營。有些人好奇心荷身份,苻朗只說是來報信得。 此時大多士兵都已經在夢鄉中,陸商也回到自己的營帳就寢。苻朗甫一進入,就緊緊抱住她,旋而在她耳畔認真道:“以后不要再一個人來找我,我真的害怕出事?!?/br> 心荷推開他,幽怨地書寫著:“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br> “我死不了?!彼?。 心荷捏捏他的臉,一片冰涼,苻朗連忙與她席地而坐,揉了揉她散亂依舊潮濕地頭發:“游過來累不累?” 她搖頭。 苻朗讓她稍稍等一下,自己去淘了一些吃的,不過到底還是在軍中,也只是已經冷硬了的饅頭和一些最簡單的素菜,有一絲絲葷腥,但都是板油澆上去,現在涼了更覺得油膩膩得。臨走時,想起來什么,又從缸子里舀了一大勺小魚干碎淋在飯菜上。 苻朗拿回來,小心翼翼將上頭的葷油剔去,親手燒了水講那些菜燙了燙,連帶著把饅頭掰碎了泡在湯飯里說:“吃點,不過都是粗飯,但能吃飽。若是不好,我親自去給你做一些熱菜?!彼郎匮院闷娴乜聪蛩?,狐疑他居然還會做飯。 苻朗笑著解釋:“僅限能吃?!?/br> 心荷沒有嫌棄,默默吃了一些,苻朗含著歉意說:“能吃下去?” 她點點頭,盈盈一笑。 苻朗緩了口氣,指著那些小魚干碎試探著問:“這些,你應該愛吃,是不是?” 她臉上一紅,默不作聲,筷子撥弄了幾下那些小魚干碎,心里面還有被他戳穿身份的小小不適。 苻朗盯著她許久,然后拿出那只小小的荷包,倒出來之前心荷送給自己的那幾顆圓溜溜的小珍珠說:“少了一顆?!?/br> 她一驚,還以為苻朗受了重傷,苻朗卻安撫說:“是陸商,中了一箭,就在胸口,很深。我偷偷給他吃了一顆?,F在已經沒事了?!?/br> 心荷點點頭,沒有在意,只是比劃著:“能救人一命總是好事?!?/br> 苻朗勾著她的肩膀,低低地說:“謝謝你心荷?!?/br> 她一怔,想到了什么,瞬時低下頭去。 苻朗綰了綰她的鬢發,輕聲說著:“行前,我就已經知曉了?!?/br> 她一怔,又聽得苻朗說:“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出去,擔心你出事就一路跟著,然后見到你進入水中……”他說及此處,仍能體會到那晚見此情景的驚心動魄,須臾,唇角笑容愈發輕柔,帶著漫漫柔情:“心荷,你是鮫人,對嗎?所以才會那天晚上突兀地出現在海邊的山洞中?所以你生來怕貓?所以才能讓那只小貓起死回生?” 心荷眼珠轉了轉,心中仿佛有萬千的重量壓著喘不過氣,她回眸對上苻朗好奇而又纏綿的目光,見他沒有任何的驚訝與畏懼,終究還是輕輕點了一下頭。 苻朗顯出爽朗的笑容,奇道:“我還以為這都是話本子里面寫來糊弄人的,沒想到真的存在鮫人一族?!鳖D了頓,他又好奇地問道:“那么,你是住在深海中?” 她繼續點頭。 苻朗一手托腮,上下打量著心荷,弄得心荷坐立不安,苻朗安撫說:“我就好奇我的小媳婦兒這么神奇,害怕是做了場夢,所以想一直看著?!?/br> 心荷嗔怨著瞟了他一眼,繼續吃飯。 苻朗追問:“那你,要回家嗎?你家里還有什么人?” 心荷比劃著:“很多家人。我確實想家了,尤其想父母雙親?!?/br> 苻朗下意識地開口,握住她原本拿著筷子的手:“那你什么時候回去?回去了還回不回來?”說完,又想到了什么,急急地補充著:“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讓我隨你一起去?” 心荷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有些發懵,她自己也還沒想好的,抽出自己的手,一邊吃飯,一邊凝神想了想,拿過他書桌上的紙筆寫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去?!敝劣诤竺鎯蓚€問題,她撇了撇嘴繼續寫道:“是一位巫女幫我變成人類的雙腿,我才得以來到岸上,若是還有機會,我去問問他能不能讓你變成尾鰭,與我一同去海里?!?/br> 苻朗啞然失笑,方才是頭腦發熱,現在回過神來,揉了揉她的小耳垂溫言說著:“我只是擔心?!?/br> “擔心什么?” “擔心你回去了,就不再回來了?!彼θ萸宄?,卻也透著絲絲哀傷。 心荷笑著比劃:“我還有那么多好吃的沒有吃到……” “那,如果都吃完了呢?”苻朗打斷她。 “你不是還說要帶我去漠北、去蜀中……” “那若是這些地方也都去了呢?你喜歡的都看過、吃過、玩過、見識過,你還會留戀陸上的事情嗎?”苻朗問出這句話,期待地看著心荷。 心荷眼神略顯茫然,片刻,在他唇角輕輕地親了一下,許久未見,他的面容又染上了烈烈風霜,下巴上也生出淺淺的青髭,可是他的眼神卻帶著一絲絲惶恐,與他身上的冷硬大相徑庭。心荷在他掌心寫著:“還有你啊?!?/br> 苻朗淺淺一笑,重重點頭。 吃過飯,心荷也覺得疲憊,苻朗擁著她,手臂攏了攏她的,希冀讓她暖和起來,細細詢問著一路上的經歷。 末了,他依舊很是不放心地開口:“以后不要只身犯險?!?/br> 心荷打了個哈欠,有些幽怨地和他比劃著:“我怕我再繼續待下去,你的好兄弟就要把我捉起來當妖怪送到宮廷里去了?!?/br> 苻朗想起來她每次一提到“妖怪”兩個字就很是緊張,心中一慟,又想著她和自己說自己變出雙腿時,身上裂開一般疼痛,眉心蹙起,語氣也狠厲起來:“存建確實過分。是我疏忽了,那日不曾想到還有人看到了你的尾巴?!笔种冈谒南掳吞幎号藥紫?,打趣道:“現在能不能再讓我看看你的尾巴?!?/br> 心荷推開他,兀自闔衣倒在床鋪上昏昏欲睡。 恍惚中,苻朗不知何時也挨著她躺下,勾著她的腰肢,將她抱在懷中,埋在她的肩窩處,深深嗅了一口,然后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了聲“笨蛋”,便也與她頭挨著頭一起睡去。 心荷這一覺睡得香甜,醒來時已經日上叁竿,昨晚上的疲憊現在緩解了大半,身后的男人也不見了蹤影,只能聽見外面傳來練兵的聲響。 她揉了揉眼睛,身上還蓋著厚重的兩床被子,應該是苻朗怕她冷,又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床。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迭好床鋪,不敢隨便露面就在營帳里等他。很快苻朗就回來了,見她醒了欣然笑問著:“我給你去拿早飯?!?/br> 心荷比劃著,意思是自己吃那些小魚干碎就行了,昨晚上吃的挺多,并不餓。 苻朗和她吃過早飯,心荷問他軍中如何,苻朗道:“兩軍都困在此處,僵持不下?!彼謫枺骸靶暮?,你游過來的時候可曾看到遠處水流流向哪里?” 心荷蹙眉,想了一會兒沒什么頭緒。當時只顧著見到苻朗,沒想著繼續向前。 苻朗沉吟片刻問:“你休息好了嗎?我們再去水邊看看怎么樣?” 心荷精神抖擻地拍了拍胸脯,開心地比劃著:“水中我擅長,我可以幫你?!?/br> “好的,多謝仙女meimei相助?!避蘩释嫘χ?。 心荷蒙了面紗,只說是前幾日戰場上毀了容,苻朗與她來到水岸邊,遙遙望去,一望無際,根本看不到水流峽谷之后是何處。 這地方再往前水流十分湍急,船只無法行駛,打水戰十分困難,一不小心,船上所有人都可能命喪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