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橋(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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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我來照看薇薇吧?!奔眷沓蕉酥帨?,踟躕片刻,還是說出了口。 肖敏敏坐在床邊,扶著昏迷的任薇,讓她穩穩倚靠在自己懷中,這才接過瓷碗,搖了搖頭道:“不必,我一人足矣?!?/br> 琢雪修為高深,即便是他們四人合力,也難占上風。若不是他突然失了氣力,孰勝孰負恐怕仍未可知。 肖敏敏傷及丹田,但她只是匆忙服了幾枚補靈丹,硬是不眠不休地守了任薇兩日。 此時她雖面色蒼白,形容憔悴,卻依舊垂著頭輕柔地將藥汁喂入任薇口中。季祉辰閉了閉眼,嘆了口氣,取出一串金鈴,掛在了窗邊。 云銷雨霽,臨山郡終于迎來了夏日。 熱風陣陣,自窗欞而過,撞出一道道清越鈴音,令人心神安寧。 肖敏敏從懷中取出一方手帕,輕輕擦拭著任薇額前滲出的薄汗。 季祉辰看著她的動作,心頭莫名涌上一陣酸澀,“今師姐說,這金鈴權當送給薇薇了?!?/br> 結界破開時,任薇已經成了個血人,輕薄青衣浸透了鮮血,沉甸甸地墜在少女纖瘦的身軀上。 除開rou體的傷痛,她全身經脈逆流,靈氣攻心,即便是邢秋越以雪蓮之力為之療愈,兩日已過,她的魂魄依然不穩。 肖敏敏只能向今明凌求借待月門的鎮魂鈴。 “嗯,替我多謝今道友?!?/br> 直到季祉辰離開,肖敏敏都未曾抬起頭。 思及任薇倒下時的畫面,肖敏敏心中又涌上難言的疼痛與憤怒。 她必定是忍受了極大的磋磨與煎熬,才靠著一柄銀劍生還。 而自己分明說好了要保護任薇,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她受傷。 忍了許久,淚水還是在眼眶里打轉,肖敏敏剛欲抬手拭淚,就對上了任薇明亮的眼眸。 “敏敏怎么又哭了?”少女烏黑柔軟的發絲鋪在枕間,更襯得面若白玉,眼若秋水,那幾乎致命的苦痛并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愁苦的痕跡。 相反,在任薇睜開眼,露出笑顏的瞬間,肖敏敏只覺周遭靈氣漂浮,清香怡人。 任薇筑基了。 筑基乃修仙入門,只有修者濯體凈心,將天地靈蘊自如吸納,方能筑起靈臺,種下根基,登成仙之路。 此前今明凌所言非虛,任薇資質極差,根骨輕弱,即便入了道霄宗,恐怕只能當個外門弟子,終其一生,都未必能破除凡壽限制。 而如今看來,鬼門關走這一遭,反倒成就了她的仙緣。 無書引路,無人指點,她以一己之力穩生道心,一舉筑基,這樣的奇聞,便是整個修真界都難尋。 任薇想必不知自己的命運發生了何等巨變。 她笑著抬起手,扯了扯肖敏敏的衣袖,將頭抵在了她的腰間,自然地親昵道:“別難過啦,是我沒有自保之力,所以才會受傷的?!?/br> 昔日她便是寧靜皎潔的美,此時周身浮光繞香,清眸顧盼生輝,宛若葉間紅蓮,既有亭亭凈植之姿,又兼具奪目絢爛之色,令人不自覺屏息凝神,唯恐褻瀆了這出塵姝艷。 隔著輕薄衣裙,任薇的體溫從腰間傳來,肖敏敏心跳如擂鼓,耳根灼燙,兩只手懸在身前,無措了片刻,終究還是輕輕落在了任薇肩頭。 “薇薇,你筑基了?!彼c任薇對視著,輕柔的聲音穿過清凌凌的鈴聲,闖入任薇的耳中。 她筑基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公認吊車尾的學生,請了次病假,一回學校老師告訴她:你成了年級第一。 吞噬了書瓊的妖丹,能夠改變資質是必然,但一舉筑基,這也實在是預料之外。 “我真的筑基了?” 見任薇神情訝異,肖敏敏沒忍住輕笑一聲,點頭道: “筑基期無疑?!?/br> “我筑基了!”任薇噌地坐起,清亮的眼瞳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她跪坐直身,攬住了肖敏敏的肩頭,“我筑基了,是真的?” “嗯,是真的?!?/br> “太好了!”她們的發絲纏繞,隨著任薇稚氣的跳動而剮蹭著肖敏敏的耳廓、頸側,讓她心頭莫名生出一股臊意。 肖敏敏下意識地扶住任薇肩頭,將她輕輕地從自己肩上推開。四目相對時,任薇圓潤的眼睛眨了眨,仿佛在問:怎么了? 對啊,怎么了?她為什么這么緊張? 猛地站起身,肖敏敏不敢再看任薇的眼睛,撇過頭道:“大家都很擔心你,我去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br> 這樣的情況實在是罕見,便是今明凌這等自傲之人,也還是沒忍住跟來一探究竟。 在探得任薇確實已至筑基二層時,她的神情難得地有了一絲皴裂。 “薇薇,太好了,這樣你也可以拜入倚劍門了!”季祉辰激動得一把擁住了她,笑得燦爛,“我們可以一起修煉了!” “丟人現眼?!?/br> 今明凌的聲音不小,原本還其樂融融的氛圍忽然凝固,室內落針可聞。 而肖敏敏和唐嵶川也不知在想什么,神思不屬。 季祉辰抿了抿唇,有些尷尬地松開了懷抱,任薇卻抬眼朝今明凌微微一笑,又垂首道:“多謝今姑娘相救,這金鈴,還是還與今姑娘吧?!?/br> “哼,你用過的,難不成我還要接著用?”今明凌依舊保持著惡毒大小姐的人設不動搖,輕蔑地瞥了任薇一眼便轉身離去。 洪災雖止,災禍帶來的傷害卻并未愈合。 即便孟津言先前口出妄語,他們身為道宗弟子卻不能對勞苦百姓坐視不理。如今任薇已經醒來,很快便又有傷者來尋肖敏敏和季祉辰。 季祉辰將通信玉簡留給了她,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一時之間,房中只剩下唐嵶川和任薇。 “你殺了書瓊?!彼裆涞?,肯定地說出了這個結論。 盡管打斗時并未見到妖物正臉,但僅憑那短暫現出的身形與氣息,唐嵶川也能看出來:為任薇立下結界的,正是昔日與她親密交纏的書瓊。 任薇并沒有想象中那樣慌亂,她神色無辜,反問道:“你怎么可以這樣說?書瓊道長早就離開了啊?!?/br> 唐嵶川仿佛沒聽見她的話,柳葉般狹長的眼緊緊盯著她,眸色慍怒:“他待你如此忠誠,你卻殺了他?!?/br> 任薇并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萬無一失,但知情者是唐嵶川,而且他還以這樣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來質問她,實在是出乎意料,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可笑。 這個男人身為魔族少主,且不談手上血腥無數,陰謀詭計信手拈來,便是少年時期面對天狐一族尚在蹣跚學步的圣女,亦是眼也不眨手起刀落。 原著后期他身份敗露,與肖敏敏相愛相殺,覺醒了病嬌屬性,甚至生剖了肖敏敏的靈珠,只為留下她。 以任薇的視角來看,唐嵶川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惡人。 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大男主,現在居然會為書瓊感到不值—— 這就是男人間的惺惺相惜么? “我不過一個凡人,怎么可能殺了書瓊道長呢?”任薇紅了眼眶,美目銜淚,如墜著兩點明珠,靈氣逼人,“唐公子為什么要污蔑我呢?” 她最是會迷惑人。 唐嵶川看著她的臉失神一瞬,很快撇過頭,惡狠狠道:“任薇,我一定會揭露你的真面目?!?/br> 真面目,好一個真面目。 在這個世界里,有幾人以真面目示人?光是他們這一群人,就各有各的秘密。 以唐嵶川的性格,他既然來和她說這樣的話,就代表著不會干出什么大事。而且,任薇能感覺到:這人對自己有著莫名的窺探欲。 即便不是愛情,這種窺探欲也能讓他心中動搖。 如果系統還在,肯定又要大叫著讓她拿下唐嵶川了。 念及系統,任薇忍不住思索起后續的計劃。 如今她不僅活了下來,還奪了書瓊的妖丹,成功筑基,天道怕是會更加忌憚??磥碇挥汹s緊與季祉辰成親,占據第三本書中的主角位置才行…… 盛驕這個神經病想必一定會百般阻撓…… 要怎么才能把主系統奪過來…… 任薇理著腦內紛繁的思緒,復又想起琢雪。 他當時說的什么?劉文昌主動與張晉川勾結,還有林秀娘的身份,堯兒的癡傻,背后都另有隱情。 “來找我吧?!?/br> 心頭一震,琢雪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 柴房中光芒微弱,木材腐爛的潮濕氣息伴著灰塵飄出。任薇推開門,便見到了被縛妖索五花大綁,奄奄一息躺倒在地的琢雪。 原著中主角團都不敵的琢雪,怎么這樣一副重傷的模樣? “任薇,你還是來了?!彼巯聝尚醒E,眼珠茫然地轉向任薇站立的方位,笑著叫了她的名字。 任薇自然也是擔心琢雪還有后手,但在聽見他的聲音時,她的心口明顯顫動起來——書瓊的妖丹,很有可能與琢雪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況且,她也有問題要問。 “趙熙投湖的真相是什么?你和書瓊又是什么關系?” “趙熙啊……”琢雪費力地坐起身,靠在了身后的柴堆上,即便身上青紅交錯,血跡斑斑,他依舊是從容風流的姿態。 樣貌與書瓊再相似,他們的氣質也是截然不同的。 喘息片刻,他嬉笑道: “真相并不復雜啊,趙熙詩作被奪,又慘遭強娶,寧死不屈投了湖,她的母親趙秀瑯欲為女報仇,以靈魂為交換找到了我?!?/br> “于是我就幫她殺了張治和張晉川,順便下個雨,就是這么簡單?!?/br> 任薇蹲下身,語氣淡淡:“不只是這些?!?/br> 她一靠近,屬于書瓊的還未消散的氣息便涌向琢雪,他的眼中很快泛起了水色。即便如此,他依舊不緊不慢: “好吧好吧,這不是全部的真相,但其他的也不重要啦?!?/br> 任薇并未搭話,在漫長的沉默中,琢雪能感覺到她一直在看著自己。 書瓊似乎極其渴望她的注視。 一個女人的目光,能有多珍貴,書瓊為之付出這么多,值得嗎? 雖然不可視物,他還是甩了甩頭試圖把眼前的發絲弄開,無果,干脆閉上眼散漫道: “其實林秀娘是趙秀瑯假扮的?!?/br> “林秀娘與張治相逢于微時,即便張治屢屢落榜,她依舊不離不棄,在村中苦等數年,結果對方考取功名后第一件事便是拋妻棄女。等她帶著女兒風塵仆仆地找來了郡守府,卻發現張治根本認不出她,還讓她們母女二人都在府上做下人?!?/br> “她那女兒也倒霉的很,居然被張晉川看上,玩弄一番后隨意丟進了墨南江,林秀娘無法受此打擊,便也投了江?!?/br> “親友皆被郡守父子所害,趙秀瑯恨意難平,對著我的神像磕了三百個頭,哇,頭破血流的,只求我為他們報仇?!?/br> “不過啊,她在郡守府假扮林秀娘這三年,張治居然又對她起了心思,意圖和這老太太搞忘年戀呢,反叫她套去不少消息,簡直蠢得不行?!?/br> 琢雪輕飄飄地將兩個慘劇帶過,又加入一點真假難辨的桃色新聞,興味盎然繼續道:“劉文昌也很有意思。他當時幫張晉川拋尸,不曾想正巧被一個乞兒看見,他太過害怕,便朝乞兒動了手。結果那乞兒命硬的很,雖然被打得頭破血流,卻撿了條命回來——只是從此就變得癡癡傻傻?!?/br> “你猜到了吧,那乞兒就是堯兒?!?/br> “哈哈,劉文昌現在還將他當做親孫子,寶貝得很呢?!?/br> “你說人是不是很有趣?”他雙眼失了焦距,卻仍粲然如星,將眼下的兩道血跡都襯出了詭譎的艷麗。 “就像你,明明這么心狠手辣,卻能吸引到那么多人愛你,人真的太奇怪了,人的感情也真的太奇怪了?!?/br> 任薇沒興趣和琢雪探討人性。 趙熙和林秀娘這致敬《家》和《雷雨》的悲慘人生再令人唏噓同情,由一個男人講出來,總是帶著一些看客的高高在上。 在這個世界里,她們活著無關緊要,死了才展現出價值。 生時的磨難無人在意,死時的苦痛被津津樂道。 三兩行篇幅的生平中往往也要被嵌入“婚姻”、“丈夫”、“貞潔”和那毫無意義的愛情。 在男人眼里,女人如果不把愛情奉為圭列,似乎就是個異類。 就像現在,琢雪一個千年老妖怪,吃喝嫖賭樣樣在行,居然也在質問她。 “你在為書瓊鳴不平?他和你什么關系?” 任薇這冷淡的態度讓琢雪愣在了原地,他難以置信地提高了音量:“他是為你而死的!” “所以呢?” “他一心只想保護你,和天道的約定也是——天道承諾會放過你,所以他才答應偽裝成我?!?/br> “他這么愛你,愿意為你付出一切,你卻殺了他!” 不同于琢雪昂著頭急切的模樣,任薇站起身,居高臨下地覷了他一眼,“所以你和天道狼狽為jian,背信棄義,瞞著書瓊來殺我?!?/br> 原本激昂的情緒戛然而止,琢雪怒目圓睜,卻說不出話來。 “我誤會了書瓊,現在如果是他在這里指責我,我無話可說。但你憑什么?一個背叛者——” 她語速極快,一字一句卻分外清晰,“你站在什么立場為書瓊打抱不平?” “就憑書瓊是我的一魂一魄!” 琢雪怒吼出聲,他說完紅了眼眶,隨即頹然地向后靠倒,苦笑道:“他是我的覺魂和愛魄?!?/br> “這小蛇陪伴我五百余年,卻因天生魂魄缺損而無法修成人形。三魂七魄中,我自以為將最穩妥的一魂一魄給了他,沒想到……” 心臟并未受傷,他卻好像感到了疼痛。 漫長而孤獨的歲月里,他雖讓書瓊稱呼他為二哥,總歸是對這種血緣稱呼感到不屑的。 現在想來,他其實從未輕視書瓊。 “任薇,你是他的劫啊?!?/br> 琢雪仰頭大笑,淚水隨著他顫動的身體墜落,“你不是要妖丹嗎?失了一魂一魄,湮滅也是遲早的事情,倒不如便宜你?!?/br> 琢雪知曉實情,又與她存在仇怨,對任薇來說,當即殺了他是最好的選擇。但抹去一個原劇情中明確還活著的角色所帶來的因果,以任薇的現在的氣運,顯然難以承受。 她思量幾息,“我不會殺你?!?/br> “你就不怕我尋仇?”琢雪難以置信。 “當然怕?!比无甭曇羟屐`而堅定,坦然道:“對書瓊,我心有愧疚,但不后悔。你便是向我尋仇,我也毫無怨言?!?/br> “不過現在對你我而言顯然都不是一個好時機——三年后,我會來臨山郡尋你,屆時,我們再堂堂正正一戰,毋論生死,如何?” 任薇這番話半真半假。 言情中被男主誤會還慘遭殺害的女主并不少見,同時往往會冠之以“虐文”或“追妻火葬場”的標簽,引得大波讀者潸然淚下。 但任薇對自己的定位可不是言情男主。 已經動了手,就沒必要裝模作樣地悔恨。 這么快就殺了書瓊并非她所愿,可她也的確不后悔。力量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值得信任,以她的個性,即便現在不殺,今后也遲早會殺了他。 至于三年之約——三年后她若是修為大乘,自然會赴約;若是仍難敵琢雪,也不會傻到跑來送死。 * 隔著天井,任薇與任嬌嬌在回廊中撞上了目光。 “jiejie……傷勢可好些了?”她笑容恬靜,漫步至任薇身前,款款福身。 在臨山郡的時日不長,可見到任嬌嬌,任薇居然覺得恍如隔世。在京城時,她還只把這個世界當做一場再普通不過的工作。 每日上班打卡,宅斗氣人。 而如今想來,自從得知真相后,大大小小的傷她已經受了不少。 為了求生,她未曾再享受過片刻安寧??此茝娜莸谋澈?,是一步行差踏錯,都可能走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在她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同時,任嬌嬌似乎也有了巨大的改變,任薇看了她一眼,頷首道:“已無大礙?!?/br> 任薇過去便稱得上清麗無雙,如今皎潔更甚,就連眉目間的淺淡憔悴,都只是為她的溫寧氣質增添了幾分柔美。 任嬌嬌已經聽說任薇要拜入仙宗了。 在這短暫的分別中,她變得更美了,要走向新的,更加瑰麗的世界了。 她再也難以望其項背。 分別在即,任嬌嬌以為自己會像過去一樣挖苦她,刺痛她,可她對上任薇的眼睛,卻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jiejie,我知道你討厭孟津言,我給他下了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