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意外
雖然說著要他等死,但柳昱勉強也算是他半個同事,而且站在職業和cao守立場,既然有人有危急生命的可能,司馬昂自然是沒有辦法真的放任不管,于是等到晚上廣播結束,他硬是找了個理由將柳昱拖上了車。 「請問,你這是在做什么?我們要去哪里?」看著將自己半拖半拉上車的男人,柳昱很難笑得出來,不經本人同意就隨意控制他人行為,司馬大律師這應該算是綁架吧了! 「當然是在救你,莫非小昱兒還想今天晚上繼續和那鬼相見歡不成?」司馬昂手指一下一下輕敲著方向盤,嘴里仍是不饒人地捉弄著柳昱。 柳昱一聽,雙眼發亮道:「所以你現在是要去我家幫忙驅鬼嗎?而且還不收錢?!?/br> 「你想得美,」司馬昂屈指朝他額上彈去,「只是讓你在我家暫時住上幾天。那鬼連續幾天找不到你,也許會放棄自動回到地府去?!?/br> 「可我自己也有房子,為什么要去住你那?」柳昱按著發疼的腦袋,小聲嘟囔著,因為觀音玉像事件,讓他這個本來應該是被害人角色的立場變得很薄弱,連說話都大聲不起來。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住你那嗎?」司馬昂冷笑道,「別忘了那隻鬼對你屋子可是很熟悉的,說不定現在已經在大樓門口等你回家了?!?/br> 想到有隻鬼在大樓門口等他自投羅網的場景,柳昱不自覺縮了下脖子,他可沒忘記那隻鬼撞門的力道有多大,要是那樣的力道一刀劈在他身上,沒死恐怕也去了半條命。 「但我去你那住,那隻鬼就沒有找上門的可能嗎?」照司馬昂的說法,那鬼似乎記住了他的氣味,難保不會追著他的味道跑過去。 「我是誰?司馬天師耶!」司馬昂自負地撥了下額前的瀏海道,「我住的地方怎么可能沒有任何防備,當然是設有厲害的陣法讓孤魂野鬼無法隨意靠近,就憑那種貨色還想造次,也不去照照鏡子?!?/br> 真是個驕傲又自戀的傢伙,懂不懂謙虛兩個字怎么寫呀? 柳昱翻了個白眼,忍不住轉頭想諷刺他幾句,就在這瞬間忽然愣了一下,因為他從后照鏡看見一個黑色的點,正以高速在朝他們逼近當中。 他懷疑是自己因疲倦產生幻覺,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往鏡中看去,發現黑點似乎比剛才更清楚了一些,不,是朝他們「走」近了一些,那黑點的模樣儼然像是個半透明的人形。 「小昱兒,你怎么不說話了?」發覺副駕駛座上的人突然安靜下來,司馬昂不禁納悶,他還有點期待柳昱會對他吐嘈呢! 剎那間,車子重重晃了一下,跟著車頂似乎往下陷了一些。司馬昂感到整個空間被某種龐大而恐怖的怨氣所籠罩,那驚人的恨意才過一天,卻已膨脹了數倍。 司馬昂看了眼車頂,一手依舊按著方向盤,另一手根據他利用特殊管道所查出那鬼魂的生辰和忌日掐指一算,雙眉登時緊緊皺了起來??磥磉@柳昱除了八字輕、氣場弱之外還要加上特別倒楣:他先前的判斷似乎有些錯誤,那鬼并不是厲鬼,而是所謂的攝青鬼。 在他們這一行中,將鬼的顏色和等級簡單分為五個類別:青、紅、黑、黃、白。白,白衫鬼,剛死不久的鬼魂;黃,黃頁鬼,死者死因和物質有關;黑,黑影,通常都是一些因惡病或鬱鬱寡歡致死的人,或是一些枉死而怨氣重的鬼找替身時出現的形態;紅,厲鬼。枉死或因感情問題致死的人就會變厲鬼;青,攝青鬼,鬼中法力最高者,能吸人靈氣、令人短壽,還能化成人身,穿墻過壁,也可以在日間現身。 一開始司馬昂僅以為那鬼魂是厲鬼,因為一來攝青鬼數量極少,二來也必須具備各種條件才有可能產生,卻沒想如此輕易就讓柳昱給遇上了。 「小昱兒把眼睛閉上、憋氣!」認出那鬼的本質后,司馬昂急急大喝出聲,同時將自己的外套蓋在柳昱身上,他手邊沒有足夠的法器可以對付攝青鬼,只能想辦法隱藏住他的氣息。 「我、我……」柳昱上下排牙齒激動地打顫,驚恐地看著眼前放大的人頭,他明明努力地想照司馬昂的話做,偏偏這個時候全身上下都不聽使喚。 車窗外,那攝青鬼正提著自己的頭倒垂而下,慘白沒有血色的頭顱透過玻璃打量著里面的情況,柳昱被他暗紅色的眼睛瞧得渾身發毛,差點尖叫聲就要脫口而出。 「噓!」司馬昂即時伸手堵住他的嘴,壓低音量說道:「別怕,你身上有我的外套,只要你不要太大口吸氣,他就感覺不到你的氣息?!?/br> 「我……我也想,可是沒辦法呀!」柳昱哭喪著臉說,他現在呼吸因恐懼而急促,根本無法控制。 眼見那鬼越貼越近,開始試圖想要破窗而入,司馬昂猛得彎下身,一把吻住了柳昱。 這是……被占便宜了! 柳昱瞳孔霍地瞪大,呆滯了一分鐘后回過神來使勁將人推開,手肘卻一個不小心按到車窗的按鍵,手邊的窗戶就這么降了下來,鬼頭立刻順勢想趁機擠入。 「你這笨蛋在搞什么!」 沒想到自己犧牲色相,竟換來這樣的結果。司馬昂心里一急,氣憤地大罵,趕緊伸手按一旁的控制鍵,在這種時候把窗戶打開,不是等于自己開門歡迎鬼進來,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明明是因為你……」 柳昱小聲嘟囔著,話未說完立即被探入的鬼頭嚇了一跳、整個人往左靠去,正好撞上了司馬昂手臂,他一時打滑方向盤往右直轉到底,車子輪胎登時失去抓地力,在馬路上連轉了幾圈。 司馬昂心臟險險跳了出來,取出符咒強勢逼退攝青鬼,費了很大的勁好不容易才讓車子平穩下來。就在這時,斜后方衝出了一個小女孩,他為了要避開那女孩,結果車子暴衝飛出道路,重重撞上了安全島,更彈起來翻了兩圈。 柳昱的額頭撞上了擋風玻璃,被割出一道五公分的傷痕,劇烈刺痛蔓延開來,他只覺眼前陷入一片黑暗,還沒弄清楚發生什么事,就莫名失去了意識。 和他相比,司馬昂的狀況好多了。雖然全身疼痛,但還卻沒有明顯的外傷,他吃力地解開安全帶,用盡力氣爬出后,將柳昱也拖了出去。 路邊的便利商店店員見發生車禍,趕緊打電話報警,司馬昂一直支撐到目睹救護車來到現場,才放心地暈了過去。 *** 不知過了多久,柳昱慢慢地醒來過來,他覺得渾身痠痛,身體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 「你……還活著呀!」沙啞低沉的男聲從旁邊傳來,他想起和他一同撞車的司馬昂,掙扎地轉過頭去。 那個攝青鬼平行飄浮在他上方,斷掉的頭顱舉到和他頭平高的位置,爬滿血絲的雙眼滿懷惡意地看著他,大張的口中露出鋸齒狀的利牙,而那隻握刀的手上不斷有鮮血淌下,不遠處的地板上躺著司馬昂的尸體,腦袋和身體被整齊地切成兩半。 「啊啊啊——」令人作噁的血腥味充斥鼻間,柳昱整個人觸電般跳了起來,用盡殘存的力氣嘶吼著,聲音之大連他自己的耳膜都有些發疼。 忽然,柳昱感覺有人大力搖動著他的肩膀,跟著耳邊傳來叫喚他名字的聲音,這才徹底驚醒過來。他用力地眨著眼睛,茫然地看著四周,看見司馬昂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英挺的臉上佈滿明顯的倦意。 「你總算醒了,我去請醫生過來?!顾抉R昂見他睜開眼,擠出一個勉強算是微笑的表情后走出了病房。不知為何,柳昱看著他的背影有種沉重的滯悶感,他想喊住司馬昂,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醫生很快就來了,詳細地對他做了許多檢查,在確定只是輕微的腦震盪,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后,便允許他辦理出院手續。 手續的過程中,不斷有護士小姐掩唇看著他和司馬昂竊竊私語,那樣子讓柳昱有些好奇,他趁著司馬昂去開車的時候偷偷地問了一位看起來比較「正?!沟淖o士小姐,那名護士小姐邊偷笑邊悄悄告訴他,司馬昂昨天照顧了他一整個晚上,連眼睛都沒閉過,所以一群小女生都在猜測他們是不是有超友誼的情愫,還十分認真地詢問他兩人究竟是什么關係。 護士小姐的話讓柳昱腦中浮現出車禍前那短的不算是吻的吻,然而畫面卻轉為了火熱的法式深吻,讓他兩頰不自覺染上可疑的紅暈。 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他用力的搖晃腦袋,將腦中詭異的場景驅逐出境,認真反省起當代媒體對年輕人的不良影響,真不知現在的小女生都在想些什么。 辦好出院手續后天已經黑了,柳昱有些慶幸當天是星期六,不需到電臺主持節目,否則讓人看到他此刻包著紗布的模樣,怕又要在電臺引起另一番sao動了。 這次,車子順暢地一路開到司馬昂家。那是相當昂貴的高級住宅區,司馬昂領著他進屋后,從抽屜內翻出了幾件乾凈的睡衣,毫不客氣地將人一把推入浴室,浴室很大,是乾濕分離的。外邊是廁所,里面是獨立的淋浴間。 「快點給我去洗澡,你身上的消毒水味道難聞死了?!顾抉R昂捏著鼻子、表情厭惡地開口,他可不希望自己家充滿醫院的氣味。 告訴柳昱哪個是熱水后,司馬昂轉身就想離開,可才踏出一步,就發現自己的衣袖被人用力抓住。 「你這是做什么?難道要我幫你洗澡嗎?」司馬昂有些無奈地開口,他的工作應該不包含保母這一項吧! 柳昱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外露的手臂全無血色,身子輕微地顫抖著,「你可不可以在外面等我,我一個人會怕?!?/br> 司馬昂頓時眉頭深鎖,有種想一口回絕的衝動。柳昱似乎沒聽過傳聞,所以才能對他這樣毫無防備。他喜歡的是……同性! 「拜託!」柳昱雙眼濕潤潤地看著他,軟語哀求著,「醫生說我有輕微的腦震盪,你就這么狠心放我一個人,不怕會發生意外嗎?」 他以前一個大學同學家里的浴室就是這樣設計的。聽說有次洗澡,他同學看見有人推門進來上廁所,以為是女友正想抱怨幾句,結果從簾子看出去,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咧嘴對他微笑。那人嚇得腳底一滑撞上浴缸,在醫院住了一星期。 司馬昂很想告訴他,這屋子里鬼應該是進不來的,但看柳昱那無法再受到任何刺激的表情,出口的話就自動換了內容,手也不受控制地從外頭拉進一張椅子:「你放心,我就坐在這里,你慢慢洗……」 看著柳昱因安心而笑出的兩個酒窩,司馬昂忽然有想撞豆腐自殺的衝動,他的原則似乎在遇上柳昱之后,就開始接二連三打破,這顯然并不是個好現象:「朋友」對他來說不是件好事。比這更糟的是,他似乎并不想將柳昱當成朋友! 「司馬大哥,你心情好像很不好,請問是我又做錯了什么嗎?」柳昱瞄了瞄他暗沉的臉色,怯怯地發問。 沖了熱水后體內沾染的邪氣淡去,他也慢慢恢復了精神,很快注意到司馬昂臉色有些不對勁,他沒有太多的優點,其中之一就是感覺敏銳。而被救了幾次之后,柳昱對司馬昂的評價和先前早有天壤之別,也不由得多了些關心。 「你說什么?沒事趕快洗澡,一覺起來就好點了?!钩两谧约核季w中的司馬昂并沒有理會他的問題,而是扳起臉催促著他的動作,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幾天之后就不會有什么交集,談太多也是沒有意義的。 要是會輕易被唬住,這人就不是柳昱了,他關掉蓮蓬頭,整張臉湊到司馬昂眼前道:「我說你是不是在生氣呀?表情變得好可怕?!?/br> 「與你無關?!购翢o防備地被人接近,讓司馬昂有些慌了手腳,不覺往后退了一步,不得不承認柳昱的五官對他而言非常的有殺傷力。 豈料他腳底一滑居然摔倒在地板上,更尷尬的是想伸手拉他的柳昱也沒踩穩,兩個人狼狽地跌成了一團,竟恰巧是一上一下引人遐思的詭異姿態。 「小昱兒,我對騎乘式沒興趣,麻煩你快點起來?!顾抉R昂揉揉疼痛的腦袋,推了跨坐在他身上的柳昱一把,某人現在還是光著身子的。 「我.不.要!除非你告訴我你是怎么了,否則我絕不起來?!沽殴麛嗟匾豢诰芙^,大有威武不能屈的氣勢。 兩人四目對望,僵持了片刻后,司馬昂感覺體內的血液快速往身下集中,別開視線挫敗地嘆了口氣,「我認輸了,你讓我起來,我就告訴你我心情不好的原因?!?/br> 柳昱見目的達成,嘿嘿笑了兩聲,乖乖從他身上爬了起來,還不忘好心地拉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