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淤泥之中

    洛克斯正認真地給伊芙洗著手，伊芙就望著他發呆，看著叔叔臉上貫那道疤痕，伊芙鬼使神差開口，“我會不會很無理取鬧？”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洛克斯的縱容給了她底氣，她這就這樣直接地問了出來。

    剛剛她什么都沒管，就那樣直接擋在王直身前，叔叔一定很為難。他是船長，洛克斯海賊團等級分明；阿吉奶奶教過她，做人做事要講理。

    洛克斯笑著看她，“怎么會呢，寶貝伊芙在我這里永遠都是小公主，小公主的要求都不是無理取鬧?！彼_玩笑一樣，“還可以再嬌縱一點，要是有人不聽你的，就一巴掌打上去——不行，那樣會手疼?！?/br>
    “嗯……”洛克斯思考著，“果然還是我來砍人吧?！?/br>
    那一刻，看著洛克斯滿臉認真的樣子，伊芙突然福至心靈。如果把洛克斯對她的愛比做籌碼，那么，這份籌碼足以讓她在賭桌上贏來一切。

    洛克斯看她無聊，問她，“伊芙要不要聽故事??？”

    他自顧自講了起來，“在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是多久？”伊芙問他。

    “應該是久到還沒有天龍人的時候吧?！甭蹇怂惯t疑著，“反正薩諾斯是這么和我說的?！?/br>
    “爸爸以前還和叔叔講故事嗎？”

    洛克斯嫌棄地皺眉，“他整天就會這些神神叨叨的，要不是和他打起來麻煩，我才不聽他講這些?！?/br>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很美的小島，小島的正中央有一棵參天大樹，這棵樹活了很多很多年，據說是在世界最初就存在的……”

    伊芙扭頭，“樹關閉了小島，從此再也沒有消息。這個故事聽爸爸講過了，不想再聽了?！卑职忠郧耙仓v這個故事，她都快能背下來了。

    “好好好，我的寶貝伊芙小公主，都聽你的?！甭蹇怂股敌χH了她一口，“你也覺得這個故事很傻吧？”

    不……傻的，明明是你啊，叔叔。

    洛克斯給她洗完手，抱著她在桌子旁邊坐下?！拔衣犠粢琳f，玲玲的那些孩子……”

    “叔叔，你已經這么問的……嗯，至少第三個人了?！彼麄儾粺?，她都快煩死了。

    洛克斯一頓，他嘆氣，“伊芙，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丟給佐伊處理的事情他不會再插手，“夏洛特那些孩子抱團，讓你覺得沒有血緣羈絆的感情非常薄弱，對嗎？”女孩聞言，驟然僵住。

    “叔叔……是怎么知道的？”她還以為自己藏的很好，所有人都沒有發覺。

    “我和佐伊都知道。我想告訴你的是，伊芙，至少對于我和你來說，血緣不是一切?！?/br>
    洛克斯側抱著她，“我和薩諾斯都是阿吉奶奶收養的棄兒，不同的是，他有過去，我沒有?！?/br>
    “吉婭從前是海軍醫院的護士長，非常有才能；后來因為天龍人離開海軍醫院，放棄了在馬林梵多的一切，畫地為牢，再也沒離開過那座小島?！?/br>
    “四十多歲的她孑然一身回到故鄉，恰逢戰亂，一群孩子流離失所，誤闖小島?！?/br>
    “我就是那時，被你的母親、我的jiejie尤安娜撿到，交給吉婭撫養的。尤安娜比我和你爸爸都大一些，最大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好醫生?！?/br>
    “吉婭說她長日無聊，就這么收養了這些孩子，我也從此有了一個吵吵鬧鬧的家?！?/br>
    那曾是洛克斯最幸福的時光。一個孤兒能在亂世間安頓下來，是多么地不易。他是瘋子，但不是傻子，他自認血液尚有溫度，可是欠吉婭的，他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后來沒過幾年，薩諾斯劃著船上了島。他說他是孤兒，四處流浪；但我不信?！币粋€只有十歲，卻彬彬有禮，懂得那么多的家伙，不是平民家庭能養出來的。

    “吉婭什么都沒有問，就這么收養了他?！甭蹇怂鼓菚r就有一種預感，薩諾斯注定不凡。

    “我們一起長大，雖然打鬧，但確實情同手足?！眱蓚€異類，居然還能相熟起來，也是命運弄人。

    “長大一些，尤安娜去了馬林梵多精進醫術……她第一次回來不久，我和薩諾斯就偷偷出了海，四處游歷?！奔獘I一直攔著，他們只好偷跑。

    “年少孤勇，哪里顧及風浪顛簸?！甭蹇怂灌皣@著，“那時能在海上活下來，還真是多虧了薩諾斯那滿腦袋稀奇古怪的知識和奇奇怪怪的能力?！?/br>
    “四處游歷的日子很好，只是后來，我和薩諾斯在看法和做法上產生了很大的分歧。也是那會兒吧，我們倆被尤安娜逮個正著，她帶來了吉婭的信，說我們要是不回去，就再也別回去了?！庇劝材群莺萁逃柫怂麄円活D，一點兒也沒留手。

    “尤安娜說吉婭很生氣，可我那會兒也倔，連夜跑了?！比绻缰侵缶褪菙凳攴蛛x，他還會走的那樣決絕嗎？

    “爸爸回去了？”

    “哪兒啊，他也跑了，沒我快而已，被尤安娜按頭帶去了馬林梵多?！甭蹇怂箮е┏靶?，“誰叫他逞強說要望風的，結果不是被送到馬林梵多讀海軍學校了嗎？”

    “大概幾年之后吧，他跳級從海軍學校畢業，我們再見，就是在大海上了?！毙值茉僖?，已是敵人，何其諷刺。

    “他那會兒差點把我給抓住送回去，幸好佐伊警覺，我們坑了另外一個海賊團，我還留了話，說讓他當作是哥哥給弟弟的禮物?！甭蹇怂拐f起這個，盡是洋洋得意，“我那會兒已經在新世界闖出了一番天地了，他還是個海軍新兵，所以肯定是我比他厲害?！?/br>
    “薩諾斯大概是不服氣吧，短短幾年，幾級連跳，那會兒大海上但凡是有名一點的海賊都被他找過麻煩，實力不夠的全部被他送進了推進城又或者就地誅殺?！甭蹇怂蛊沧?，“不就是記恨那回我嘲笑他混的不怎么樣嗎，海軍那群人還被他的表象迷惑，說他是海軍希望，可叫我惡心的要命?！?/br>
    “后來，他成為了海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中將，而我也成了大海上最負盛名的海賊。我們成為了大海上人盡皆知的夙敵?！甭蹇怂归]了閉眼，眾目睽睽，只要他不想害了吉婭和尤安娜，連累薩諾斯，他們就只能是敵人。那個傻子，居然還想勸他回去。

    伊芙靜靜依偎在他懷中，聽著他講過去的故事。

    “他對海賊是真狠啊，刀刀致命，箭箭封喉?！甭蹇怂箵崦樕系膫?，那是薩諾斯在成名一戰給他留下的教訓，至今仍然隱隱作痛。

    “伊芙?！甭蹇怂古跗鹚男∧X袋，看著那雙懵懂的青藍色眼眸，只覺得滿心安寧。

    男人緩緩地，每個單詞都吐露的很清楚?！斑@世上最偉大的愛，就是即使我們沒有血緣，但我還是愿意愛你，為你思慮周全?！边@樣的愛，吉婭和尤安娜給他了，他也想給伊芙。

    洛克斯曾經覺得自己的靈魂總是空落落的，但在伊芙出現在他的生命之中后，他感覺那塊空虛被填滿了。

    “我是個孤兒，什么都不是，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有現在?！甭蹇怂箿厝岬啬曋淋侥且浑p清透的眼睛。

    尤安娜衰竭而亡，吉婭死了，薩諾斯也死了，他只有伊芙了。

    “我恨這個世界，但是伊芙，你是我的未來?！敝灰阍?，我就還愿意如此渾噩而活。

    沒有伊芙，所有的未來都沒有意義了。

    “我的寶貝伊芙，你一定要高高興興，平安快樂的長大?！狈駝t，他的韁繩就沒有了牽制，那會是什么樣的后果，洛克斯自己都不清楚。

    洛克斯少時與薩諾斯出海游歷，短短幾年，卻足夠兩個少年見識百態眾生。

    薩諾斯投了海軍，洛克斯做了海賊。

    他們雖為兄弟，一同見識過世間最極端丑惡之事，也見證過人性最光輝時；卻理念各異，殊途而行。

    二三十年敵對，交手無數次，從不于對方有分毫留手，也曾在生死間游走；誰敢信他們曾是并肩的兄弟？

    兄弟為了信念可以各走各的道，但伊芙不一樣。

    她是吉婭和尤安娜用性命護下的生命延續，是薩諾斯和洛克斯心上最柔軟的花。

    伊芙值得最好的，她會有最燦爛的未來。

    所有他們沒能給伊芙的，洛克斯都會千百倍地彌補給伊芙。

    洛克斯是沒有過去的人，刀口舔血，過一天是一天，他可以死無全尸，萬劫不復；成王敗寇，他都認。

    但誰敢阻了伊芙的康莊大道，洛克斯就是死了，也得從地獄里爬回來把那人一起拖下去。

    誰也不能擋了伊芙的路。洛克斯溫柔地摩挲著懷里伊芙的腦袋，無聲重復著他的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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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伊，拜托了，也教凱多嘛……”伊芙拉著佐伊的袖子，紐蓋特跟她們科普了霸氣的重要性，又讓懷迪貝一定要珍惜佐伊先生的教導，她想來想去，還是想讓凱多跟她們一起聽。

    佐伊嘆氣，把伊芙一把抱起來，“小寶貝，你確定嗎，這個要求的意義可不太一樣哦?！逼匠Ｆ渌囊笏苤苯討獎t應，但這回的請求他得把事情掰碎了和伊芙分析。

    佐伊耐心地講著其中的意義，“懷迪貝是紐蓋特的寶貝女兒，又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上課，她陪著一起聽，都是沒有關系的?！睋Q了誰都說不出一句不對。

    “你想讓王直蹭課也可以，他幫忙給你們做示范教學，聽到幾句很正常?！?/br>
    “但凱多只是個實習生，玲玲雖然看重他的天賦，想要栽培他，但也只是把他歸攏到我手下刷眼熟，再特殊也有限度?！比绻皇且淋金に?，佐伊壓根不會在凱多身上投注那么多注意力。

    凱多是天賦不錯，但說到底只是個實習生，洛克斯倒是看好他，但在佐伊看來也就那樣；洛克斯海賊團強者云集，干部如史基約翰之流尚不能讓他多一分看重，出手指點，何況是凱多。

    但如果他今日應下了伊芙的央求，洛克斯海賊團對于凱多的評估就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從前凱多是被干部玲玲看重，所以歸到大副手下、可以栽培的實習生，佐伊對他的青眼都可以解釋為玲玲的面子。

    但佐伊親自指點他就不一樣了，這代表凱多已經入了佐伊的眼，是要被佐伊重點栽培的人了，不說洛克斯海賊團的資源，至少佐伊派系內部會朝凱多傾斜資源，凱多的一切言行都可能關系到佐伊的深意。

    這對凱多是好事，也是壞事；但不論命運好壞，很多事情都會隨著伊芙的這次請求改變。

    “即使如此，你也想我教他嗎？”

    伊芙有些猶豫，她不應該主宰凱多的選擇，但是，她問過凱多，凱多是希望被佐伊教導的?！拔蚁胱寗P多變強……”這是他的追求。

    “他沒有我指導也能變得很強，只是或早或晚而已?！?/br>
    “我想讓他早點強大……”強如王直尚且在叔叔手下難以活下來，何況還不到二十的凱多，她總是想為他多考慮的。

    “好，我明白了?！弊粢羾@息一聲，“我可以要寶貝伊芙一個親親嗎？”

    伊芙吧唧一口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吻，佐伊這才笑起來，“真是拿你沒辦法?！?/br>
    “什么大局什么考慮，又怎么比得上我們寶貝伊芙高興，對不對？”佐伊親了她一口，“好啦，快睡吧，已經很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