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多年渴求
為什么會愛上伊芙呢? 喬拉可爾·米霍克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等他撥云見日之時,就已然情根深種了。 他一生執念之物不算多,唯劍道與伊芙。 后來,他又想,或許當在雙子岬看見伊芙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米霍克有著特殊的見聞色,能夠看清一個人力量的本質,但伊芙是不一樣的。 相見的第一面,他見到了遙遠的未來。 多年后的他抱著多年后的伊芙,親昵宛若夫妻———他那時就知曉,伊芙是他的劫數。 未來的可能性過于多變,鷹眼從不受困于此,于是那一幕被他牢牢壓在心底,往后多年不曾提過。 他那時候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和她先從摯友做起,一切放任自然,水到渠成———未來太遠,但人在眼前。 只有自己親手走出的未來,才是真實。 鷹眼想做的事,很少有做不成的。 他很快與伊芙相談甚歡,言語間伊芙提起自己的過去,現在擁有的家庭,養育的孩子們。 米霍克當然不是瞎子,伊芙手上的婚戒雅致而耀眼,他勉強也算紳士,無意擾亂伊芙擁有的安穩現在,她提起孩子們時眉眼那樣溫柔,又那樣落寞。 后來,他才從庫洛卡斯那里知道,伊芙生來不足,體弱非常,精心調養后才有如今的健康模樣;但此生注定沒有自己的孩子——她的身體支撐不起孕育孩子的營養,如果用藥強行孕育,只會落得一尸兩命。 可伊芙提起孩子時是那樣歡喜………米霍克聽著庫洛卡斯嘆息時,那一刻只感覺有密密麻麻的疼啃咬著心臟,他那時尚不明白。 是什么時候開始察覺對伊芙的心意呢? 期待著鷹隼“夜”從遠方捎來的書信,期待隨信同來的手信,期待伊芙在信里的每一句閑侃,期待伊芙在信里對他的惦念與關心,期待那一句親昵地呼喚——— 可她已經嫁做人妻。 再多再多的心悅,歡喜,因這一句話化作無奈與嘆息。 鷹眼并非傻子,伊芙也從未遮掩她的身份,關于伊芙的身世,他知道的甚至可能比白胡子還多,伊芙視他為摯友,向他傾訴當年,甚至能放心把追查舊事的事情交給他———這是連白胡子都不曾得到的特殊,哪怕她不告訴白胡子是不希望他卷入海軍舊事。 白胡子之妻———— 鷹眼每每想起這個名號,心緒就復雜上一分。 “米霍克,新家怎么樣———” “米霍克,孩子們越來越可靠啦,或許你也該收個弟子———” “米霍克,聽說你和香克斯比試劍術了,有沒有受傷?” “米霍克,上回的圍巾你收到了嗎,戴起來怎么樣———” “米霍克,我和他大發了一頓脾氣,孩子們嚇壞了———” “米霍克,我的身體沒事———” “米霍克,這次又麻煩你了———” “米霍克,幫幫忙————” 年復一年的書信,鷹眼倍加珍惜。 偶爾得見的一面,劍客心底貪欲滋生。 曾經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伊芙面前潰不成軍。 什么無意擾亂她的幸福,到頭來竟然成為了禁錮自己的枷鎖。 伊芙啊伊芙,你果然是我此生最大的劫數。 明明是一場不知禍福的劫數,可這劫數是你,喬拉可爾·米霍克甘之如飴。 此后數年,堂堂世界第一大劍豪,王下七武海之一,鷹眼米霍克經受著一次次的思念折磨,靠著書信聊慰相思。 香克斯一言點醒夢中人,米霍克在那一刻恍然,深藏的心意在落筆“伊芙吾愛”時得以窺見冰山一角,可臨到頭,面對伊芙不知所措的回信,他又退縮了。 他回信給伊芙,反問摯友間就不能如此稱呼嗎?又刻意提起他們的初遇混淆視線。 伊芙生性單純,竟也被他正經的言辭糊弄了過去。 然而他騙得過伊芙,卻騙不過自己。 靠著伊芙的縱容,他得以保留下那一個稱呼,卻也僅僅是那一個稱呼。 此后的歲月,他與伊芙更加親昵,卻也止步于此。 他已經不記得在那里看過一個短句,“人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br> 后來,香克斯發現伊芙就是伊蓮娜,幾乎目瞪口呆,和他兩個干部一樣呆傻。 貝克曼似乎早有預料,叼著煙,只是古怪地笑,問他,“鷹眼,要不要結盟?” 結盟? 他獨享著“伊芙”的稱呼,占著伊芙唯一摯友的身份,是伊芙除了白胡子之外最親近的人,伊芙連那樣的重要機密都能輕易交付給他,何必冒這個險? 貝克曼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笑得聲嘶力竭,幾乎直不起腰來;片刻,貝克曼吐出一口煙,看著煙霧繚繞,又逐漸散去。 “不要急著拒絕———”貝克曼意味深長,“你不是那種知足的人?!?/br> 正如貝克曼所說,鷹眼確實不是知足常樂之人;他所有的克制,都來自于僅存的理智,和伊芙獨一份的偏愛。 哪怕那份偏愛對于她來說,并不是偏愛。 貝克曼看穿了鷹眼,知道他不過是苦苦支撐,只需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徹底壓垮。 之后,伊芙的某封書信,成為了這最后一根稻草。 米霍克還記得那上面的字字句句。 “紐蓋特在我身旁,孩子們盡情嬉鬧;白鯨之上,便是我心安之處?!?/br> “最當惜取眼前人?!?/br> 鷹眼多年來所有的苦苦克制,在那一刻都成了笑話。 如果莫比迪克是你的心安之處,曾被你盛贊安寧的克萊伊咖那又算什么? 你要珍惜的眼前人是白胡子,是那些白胡子的兒子,那我又算什么? 嫉妒,和鷹眼米霍克多么不搭的詞,在這一刻,卻焚燒了他的理智。 香克斯和貝克曼也是在這樣的心緒中選擇了結盟嗎? 不,或許還要算上萊姆瓊斯和本鄉。 鷹眼異常理智,只是對著多年來的書信枯坐了一宿,在天光破曉之前,他撥通了伊芙的電話蟲。 “唔?” 劍客想要回應,卻聽見另一邊的男聲響起,“誰這么早???”女人低促的驚呼響起,還夾雜著男人的響亮的吻聲,隱約間還有黏糊的水聲。 鷹眼掛斷了電話。 他死死盯著那封書信,那兩行字。 鷹眼撥通了另一個電話蟲號碼。 他決定答應聯盟。 如果能更進一步,真正得到他的精靈,那為什么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