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關鍵
臺北市的交通總是繁忙混亂,前幾條路口塞車,接下來的路段又因為市府總是不停修繕而必須更改道路。 焦慮與煩躁蔓延在整個車內,開車的人火大,等待的人也火大。 好不容易到了地檢署,他們走進去詢問第一個遇見的辦公人員,報了剛才打電話給雅人的那位檢察官的姓名。 那個人看了雅人又看了漠誠,最后將視線停留在漠誠身上并便朝他點頭,好像誤以為他是某位高階警督。后來是由一位接待人員將他們領到一間隱密的會議廳。與雅人聯系的檢察官過了一會兒才進到里面。 進入會議室途中,路過的人不管是辦公人員還是檢察官紛紛都朝漠誠點頭打招呼。這也難怪,漠誠在這里一點也不會顯得格格不入,他就活像是從某間刑事警局走出來的警督,就連眼前西裝筆挺的檢察官氣勢都輸他一大截。雅人感到有些好笑,連忙用手摀著嘴輕咳掩飾。 不過和漠誠比起來雅人就感到不怎么自在,他一向討厭進出這種機構,要不是因為有重要的事,他能不來則不來。 「請問你是?」 檢察官是位女性,她用一雙佈滿歲月痕跡的黑瞳看著漠誠,詢問道。 「我是案件關係人?!?/br> 漠誠用毫無起伏的語氣回答,他感覺就快耐不住性子,等不及想要結束這種例行問話,進入正題。但是他自己身為執法人員當然也懂得這個必要性,他不斷說服自己,情況還不到最危急的時候。 「我看了上面資料是說,你是兩項案件的目擊證人之一。那么,請問趙先生本人呢?」 女檢察官轉而看向雅人。 「他目前的身體狀況無法親自到場?!?/br> 「但是我們的規定必須要本人親自到場,這點我在電話上也已經說明了,所以─」 雅人打斷對方的話,他手指著漠誠,用一種無比誠懇的語氣說:「這位漠先生是他的伴侶,他應該有權提供、甚至代替當事人知道案件調查進度,對吧?」 女檢察官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又看向漠誠,她確實讀到了這位年輕人眼中流露出的焦躁情緒。也罷,她點頭同意雅人剛才那番話,隨后開始說明今天要他們前來的目的。 「首先,這位女性嫌犯本名叫汪珦愛,她不是高中生,事實上她的年紀已經二十三歲了。而且,她也是一個孤兒?!?/br> 「孤兒?和匡一樣?!?/br> 「你是指匡?約瑟夫?沒錯。不過,她的身分要難調查得多了。她被具有一定政治影響力的一對夫妻收養,那對夫妻想將她培養成能夠嫁給其他同樣具有影響力的繼承人,所以很早就將她是孤兒的資料給消除,只不過還是被我們給找到了?!?/br> 女檢察官露出自信笑容,繼續說:「不過可惜的是,近幾年汪珦愛變得很不安份,生性害羞地她確老是喜歡往外跑,于是那對夫妻將她帶到舞蹈教室讓她培養跳舞的才能。 「啊,另外,那間舞蹈教室是她們家私人的,需要教學的話會聘請鐘點教師,所以沒有記錄?!?/br> 「她待過哪一間孤兒院?」 漠誠像是用擠得硬把話從嘴里擠出來,這代表這句話對他來說是線索的核心。如果能夠知道那間孤兒院的話,似乎就已經接近真正的幕后嫌犯了。 「和約瑟夫是同一間孤兒院,只不過他待的是基金會接手后;汪珦愛則是政府還沒接手的倒閉前?!?/br> 三、二、一、零,「碰」一聲,安置在心口處的炸彈在歸零后炸裂開來,將漠誠內心僅存的一絲希望給炸得粉碎。他猛然起身,會議室裝有輪子的椅子瞬間滑向身后墻面,輕靠后又緩緩彈回。 漠誠跪在光滑的瓷磚地上,兩手撐地,額頭就這么朝堅硬地地面上猛力一敲,自殺式的舉動讓看過無數件刑案的女檢察官也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她就這么站在座位上,目瞪口呆。 「住手!」 雅人推開椅子趕緊來到漠誠旁想將他拉起來,然而對方卻早他一步自己主動起身。漠誠的額頭已經呈現出一大片青紫色,還冒出了一點血,緩緩流淌過眉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 視線緊緊跟隨著漠誠的身影移動,雅人看著他把自己撞出這么嚴重的傷還能腳步平穩地走到墻壁那把椅子給推回來。他不得不懷疑這個人的身體是不是鐵打地,不然就是鍊有鐵頭功,要不一般人這么一撞,早就不省人事了。 「先擦血,冷靜下來?!?/br> 女檢察官從會議室角落的小桌上拿來一包衛生紙,遞給血已經流到嘴邊的漠誠。 隨意擦拭一番,漠誠是冷靜下來了,但內心止不住的開始疼痛蔓延開來。他緊閉眼,眉毛糾結成一團。 「他的目標是我?!?/br> 檢察官與雅人對看了一眼,問道:「你說誰的目標是你?」 「真正主使者。汪珦愛和匡都是被他指使的?!?/br> 「你為什么會這么認為?我是說,你為什么會認為他們的目標是你?據我所知,第一次汪珦愛在攻擊趙明晴的時候,就連趙明晴本人都不曉得你也在場,汪珦愛更不可能會知道才對?!?/br> 「我不知道。但是─」 漠誠進一步說明明晴跟他提到的那句嫌犯之間的關鍵對話,說明就連十幾年前發生在明晴家中的搶劫案也跟這件事有關係。但檢察官還是不認同漠誠的說詞。 「據我所知,趙先生患有選擇性失憶癥,也經歷過好幾年的記憶修正治療。所以他的說法實在無法成為證據,甚至連拿來參考的價值也沒有。很抱歉我們無法採信這些話?!?/br> 「從我出現后,攻擊才開始?!?/br> 漠誠不管眼前的檢察官是不是相信他說的話,他只想據實以告。如果能夠替可能即將到來的危險再多設下一點防衛,那他就會把所有事情一字一句不露的告訴對方。 他無法原諒自己對明晴所造成的傷害,他現在能做得就是用生命守護明晴。 「的確。在這之前wait─我是說明晴也曾出席過幾次小型的公開活動,全都安然結束?!?/br> 「這么說,或許可能這兩件案子是針對漠先生而不是趙先生。但也不能證明和十幾前年的搶劫案有關?!?/br> 「孤兒院。我也待過那間孤兒院?!?/br> 「什么???那你不就有可能認識汪珦愛?」 檢察官激動拍桌,她覺得這件難解又復雜的案子逐漸開始明朗化了。 「不。我沒見過她?!?/br> 「有可能是入院的時間錯開了也說不定,這里我會去查?!?/br> 檢察官動手在紙上寫了一些東西,又接著對漠誠問道:「那么,你在孤兒院里是否有與哪些人結怨?」 如果能夠查出犯人真正的目標不是趙明晴而是漠誠,那么犯人專挑待過同一間孤兒院的孩子當打手,或許就不是巧合。 「沒有。我一向獨來獨往?!?/br> 「是嗎?!?/br> 「如果真正的幕后黑手也是孤兒院里的孩子,那么年紀想必也和我們差不多吧?!?/br> 雅人說出檢察官內心的懷疑。 「總之我們會繼續調查。今天真得很感謝你們提供的線索,相信我們一定能盡快破案的?!?/br> 語畢,檢察官神情振奮地從椅子上站起,向雅人伸出手,兩手相握。她接著把手伸向低著頭的漠誠,大概是基于同情對方吧,她將空出來的另一隻手疊在他們相握的手上,然后對著漠誠說:「放寬心吧,別這么自責?!?/br> 以她多年來看人的經驗馬上就能知曉,對方不可能會因為自己說的這幾句話內心就會比較舒坦。從他剛才用頭去撞地就能明白,在他知道真相的那時,他只會不斷自責與懊悔自己,一直到踏入棺木那一刻為止。 能不能走得出來只能靠他自己,還有他的伴侶。如果愛夠深的話,任何事情都是能被化解的。